“問你話呢,發什么呆啊?”韓莘在離我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上停了下來,拍了一下我的頭,皺著眉問到。
“沒事啊。”我回過神來,笑了笑,回答到。只這一問一答間,我的心就有了更多的凄然:
好想離開這里,哪怕只有半刻也好。離開這里,他不是韓莘,不是毒販,我也不是楊鑫,不是警察。我們就只是我們,可以嗎?
“廣圖帶你去看了哪些地方?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韓莘的眉頭依舊沒有疏開,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他越是這樣寬容忍讓,我的負罪感跟不舍便越是會加重。
“我想出去走走,我們今天不要工作了好不好?”我答非所問,還提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聽了這話,韓莘的雙眉一挑,問道:“剛才不還急著要我給你安排工作嗎?怎么轉了一圈回來……”
“你就說行不行吧?”我有些無賴地打斷了他的話,甚至威脅跟勸說并用了起來:“反正就算你現在安排我做什么我也是做不好,就當放你自己一天假,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說著,也不等他說同不同意我就往前走去。可是我剛走到他身邊就被他伸手給拉住了:
“今天不行,有筆生意必須談成了。我出來就是想下去找廣圖的。既然你回來了,就幫我跑個腿,把他叫上來。這也算是我給你安排的工作之一。”
韓莘手上的力道不大,說話也還算得上客氣。但是我的心里就是別扭得很,就是不想他跟徐廣圖再碰面。至少眼下不愿意。
“我不要,要去你自己去。”聽到他的回絕,我是真的不高興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喜怒無常,我用力甩開了他的手,賭氣地說道:“誰讓你把這里弄得與世隔絕的。”
韓莘沒有因為我耍小性子而大發雷霆,也沒有因為我的堅持而做出讓步,只是一臉不明白地望著我。
其實話一出口,我也有點后悔了。我怎么可以這么說呢?這怎么聽都像是在撒嬌啊!可是老天哪,我真的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著在一切結束之
前,可以暫時離開這個地方,和他一起出去透透氣。
“好了,別胡鬧了。你要是累了,就先進辦公室休息一下吧。我下去找廣圖。”沉默了半晌,韓莘才一邊透著無奈地說著,一邊拉著我走到了辦公室的門口。
打開門之后他就朝電梯所在的方向走去。看著他的背影,我心生憐惜,卻是無能為力。直到他進到了電梯內,我才走進了那間裝設奢華的屋子。
日光正好,透過明晃晃的落地窗大片地鋪陳開來。在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后,我也已經走到了窗前。整個人都被日光包裹住,身上頓時暖意四起,心里的寒意卻還是止不住地一陣一陣襲來。
十六樓的高度不算什么,卻也足以把樓底下的人和物變得微小起來。我的憂傷卻是在這安靜的空間里無限制地放大了開來,跟心底的寒意匯合,便是轉換成了奪眶而出的淚水。
在看到陸洋川沒事的時候,我就在想,等任務結束的那一天便可無所顧忌地陪著韓莘下地獄了。可是就在剛才,我看到韓莘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的時候,一個問題也隨之忽然出現在腦海里:
他的眼神還是可以那樣清澈無害,說明在他內心的某一角還是有美好存在。至少在對我的感情上,他始終還是當年的那個人。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這樣嗎?這樣就足以償還對他的虧欠了嗎?為什么他可以給我救贖,我能給的就只有陪葬呢?
這些疑問自然是沒有答案的,我也不知道最終會怎么樣。結局,是一個既知道又不清楚的疑惑。我雖然不想他為我承受太多,但是到頭來還是一場注定回不去的錯,任誰也沒辦法法挽救什么。
感覺站得累了,估計韓莘也快回來了,我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極力平穩下波動的情緒后就轉過身,準備坐到椅子上休息一下。只是在回頭看到韓莘的辦公桌時,我停下了腳步。
要是想完成徐廣圖交給我的任務,現在無疑是最好的下手時機。我環視了一下這間辦公室,根本沒有復印機之類的東西,也就是說只能用手機把文件一張一張地拍下來了。我在
猶猶豫豫間還是走到了桌子旁邊,拿起文件翻了翻,一共有十幾頁。
韓莘剛才是說今天要談成一筆生意才去找徐廣圖的。可是徐廣圖說每次一談“生意”就會被支開去做其他的事情。那么韓莘這次的一反常態是因為開始信任他了呢,還是說這筆生意跟毒品無關?
如果是前者,離任務結束就更近了一步;如果是后者,那么毒品交易就會少一樁,不會有人受到荼毒。若是旁觀者,這兩件都是很好的事情。然而,對于身在棋局中的我而言,這兩種可能性又衍生出了另一番結果。
如果韓莘開始信任徐廣圖了,任務就會更加順利,也就意味著我跟他訣別的日子近了;如果這件事情跟毒品無關,也不能說明一切就風平浪靜——
很明顯,韓莘回來這里“是身負重任”的,那么他所負責的那批“貨”在哪里?又或者說是在誰的手里?有沒有運進來?是不是已經開始販賣了呢?
雖然韓莘幾乎天天都跟我在一起,我卻不敢保證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上次陸洋川受傷不就是他的同伙造成的嗎?而我竟然是到了那里才發現自己被利用了。所以即使這份文件跟販毒沒有半點關系,我也是輕松不起來。因為韓莘的行動是我所無法阻止的——
一步踏進泥沼,便只能步步深陷。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是要給他的上頭一個交代。而我則是要給警隊跟那些飽受毒品摧殘的人和家庭一個交代。這是職責也是義務。畢竟韓莘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能讓全社會所有人為我們負責。
想到這里,我掏出手機,打開了照相機的功能,將聲音調至零的位置后,就開始了一頁一頁地拍攝。
在翻頁時紙張摩擦發出的聲音中,我很順利地做完了該做的事情。而就在我把文件按它原來的樣子擺好時,辦公室外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我知道,那是韓莘在用門卡開門。
我趕緊將手機塞進口袋,快步走到了門旁邊的沙發旁。剛一坐好,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除了韓莘,還有另一個男人,卻不是徐廣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