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的下午,謝昌雲的專機飛抵了西安,代表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西安行營,到機場來迎接他的是行營參謀長趙啓録和行營辦公廳主任就韓德勤兩名中將。
當問明與謝昌雲一同下飛機的一對中年夫婦是他的父母、並準備從西安轉赴延安之後,趙啓録和韓德勤表面雖然看起來還算鎮靜,並向謝茂學夫婦熱情問候,但心裡卻爲這位廣東強勢人物的我行我素吃驚不小。
不過現在正值國共兩黨談判之際,而且這位謝總參謀長兩個月前剛爲委員長脫險立下大功,還蒙委員長單獨召見並共餐,接著以二十歲的年紀發表銓敘少將並加中將銜,所以對這位新貴與公開與共產黨私人往來的事,還是睜隻眼閉隻眼爲好。
到西京招待所住下之後,謝昌雲就立刻派了李廷秀去紅軍住西安辦事處傳遞消息。
李廷秀一去就是將近一個小時,知道長官等急了,回來之後趕緊向謝昌雲解釋到,是去年在西安見過的紅軍那位姓葉的長官把他留了下來,用廣東話和他談了一陣,還有一封信轉交給副司令。
謝昌雲一聽就知道寫信的人是葉劍英,便馬上打開了那封短信。
葉劍英在信中告訴謝昌雲,周副主席今天晚上坐救護車從延安到達西安,汽車在西安休息一天,後天就可帶謝昌雲的父母去延安。同時還請謝昌雲等周副主席來了之後過去一敘。
西安行營給的日程安排暫時只有兩項,晚上是行營參謀長趙啓録和辦公廳主任韓德勤代表顧祝同在新城大樓爲謝昌雲接風,明天上午是顧祝同與謝昌雲面談,其餘安排則由謝昌雲自己選定。
謝昌雲算了一算時間,便把去紅軍辦事處拜訪周恩來和葉劍英的時間安排在了明天下午。
給葉劍英寫了一封回信讓李廷秀送走後,謝昌雲就坐著西安行營臨時配給的臥車來到了南華公司西安分號。
在分號的後院,謝昌雲召見了西安情報組長張之傑和他手下的幾個主要成員,宣佈給他們每人晉升一級軍銜,並將西安情報組升格爲西北情報站、由張之傑上校任站長,負責指揮協調整個西北的情報工作的決定。
然後謝昌雲又單獨留下張之傑對他交代道:“張站長,西北的情報工作要有所側重,除了陝西之外,還有一個重點就是新疆。等西安的局勢穩定之後,你要制定一個長期計劃,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必須實現在五年之內把新疆暗中控制在我們手中的目標。這件事你直接對我負責,所需的經費也直接向我申請,不要發生其他的橫向聯繫。回頭我讓南華公司在迪化(烏魯木齊)開一個分公司給你作掩護,再從那邊再給你支一份薪水。”
張之傑趕緊起身立正,表示一切聽從總參謀長調度,絕不辜負總參謀長的厚望。
臨離開分號時,謝昌雲想起了他曾經許諾過要給二妮子一筆嫁妝,於是便問高掌櫃二妮子的喜事辦了沒有?
聽說二妮子定的喜日就在幾天以後,謝昌雲心想來到正是時候,於是從麥德彪手上要了一百塊法幣、又煞有其事的讓高掌櫃拿來一張紅紙包好了,認認真真的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這才把紅包交給了高掌櫃請他轉交給二妮子。
法幣發行近一年,此時還很堅挺,一塊法幣就相當於一塊銀元,所以謝昌雲給的這份嫁妝著實是相當的豐厚了,難怪高掌櫃替大哥一家千謝萬謝。
謝昌雲也知道出手有點大,但以他現在的地位身份,太少了也拿不出手。
晚上,謝昌雲把父母安排在了招待所就餐,自己則去出席了西安行營特意爲他舉辦的晚宴。
由於和趙啓録以及韓德勤不熟,所以謝昌雲對酒宴在開始時只抱著一種走個場面的心態,
可誰知那位前世曾在內戰時期和抗戰時期被紅軍和新四軍俘虜、又兩次被又釋放了的西安行營辦公廳主任韓德勤,竟是廖廣澤保定軍校六期的同學,而更讓人驚訝的是他居然還和劉伯承關係莫逆,劉伯承在川軍當團長時,韓德勤曾是他的副團長,而且劉伯承右眼受傷那一次他也同時負的傷,爾後又是聽了劉伯承的勸告纔到廣東找到同鄉兼同學顧祝同,投奔了國民革命軍,開始了他混跡於國民黨嫡系中的生涯。
謝昌雲不由感嘆到“這世界真是太小了!”
於是,從劉伯承身上開啓了話頭,謝昌雲便與當年的剿共干將的韓德勤與趙啓録一起,就紅軍和國民黨軍歷次作戰的勝敗得失展開了研討,雖然其中有觀點立場的相悖之處,但是礙於彼此領章上都是黃燦燦的兩顆三角星,所以都恰到好處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言語尺度,使得一頓本料想索然無味的酒飯竟熱熱鬧鬧的吃了三個多小時,三個人才在隨從們的攙扶下告別而去。
這頓酒宴也爲謝昌雲與顧祝同的會面做了良好的鋪墊。第二天上午顧祝同很熱情的在辦公室裡接待了謝昌雲,在搶先請謝昌雲代轉他對廖廣澤、李漢魂、張培南等保定六期同學、以及學長陳時驥的問候之後,又對昨晚沒有能夠親臨酒宴與謝昌雲共論以往之得失而表示了惋惜。
謝昌雲則將廖廣澤委託帶來的一封信和一方端硯交給了顧祝同,接著就向顧祝同談起了在西北招兵的事宜。
顧祝同道:“謝參謀長,按說蔣公已有明示,我不該再多問,但我還是想弄清楚你對這些要招收的兵員將如何使用?”
謝昌雲道:“顧主任掌管西北軍隊和東北軍的編遣,我理應對您說明。我們之所以到這裡來招兵,一是由於東北軍和十七路軍馬上就要開始縮編,這裡會有大量現成的兵源,以後訓練起來要省事許多。二是因爲張學良和楊虎城兩位將軍去年事變的時候善於納言,給了我不少面子。蔣總司令怎麼樣做我干涉不了,但在這個時候該幫他們的我還是要幫。我計劃按西北軍一個師,東北軍兩個師的規模招人,用我們的裝備和訓練方式把他們打造成一支抗日勁旅,以便給兩位將軍撐一下臉面和留下點精神寄託。”
由於廬山訓練團受訓時三人曾同住一室,所以在國民黨嫡系高級將領中,與張學良私交最好的就屬顧祝同和蔣鼎文二人,當聽到謝昌雲有這樣深潛的打算而且如實相告,顧祝同心裡也是很受感動。
“謝參謀長,你既然能爲漢卿考慮的如此周全,我也不能不助你一力,編遣的時候我一定會加以考慮的。另外如果選出來的人數不足,你們也可以在陝西本地和東北的學生中裡面招募一些。”軍隊一般不得在自己管區之外的百姓中招募新兵,顧祝同這樣做是利用職權給謝昌雲開了綠燈。
“感謝顧主任關照,以後抗戰中顧主任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儘管明示。”謝昌雲向顧祝同表示承情。
顧祝同看了一下手錶道:“謝參謀長不必客氣。半個月以後你就可以派人過來設立招募處,我會交代楚箴(韓德勤字)協助你們。剛纔你說要用你們的方式和裝備來訓練這些人,我可聽說了你們廣東軍隊的作戰方式和其他系統的軍隊有很大不同,最近又配置了大量的新式裝備,不知謝總參謀長肯否賜教一二,讓我也增加一些見識。”
粵軍更換裝備雖屬秘密,但衆多軍官中哪能沒有南京的耳目?所以謝昌雲對顧祝同的詢問也沒有表示出奇怪。他估計顧祝同後面還有其他事要處理,所以就簡明扼要道:“顧主任說賜教晚輩實不敢當,但請顧主任指點一下還是理應的。粵軍的特別之處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針性突出,從三年之前就已以日軍作戰開始進行訓練了。二是戰術理念新,除了單兵的素質之外,更強調整體的協同作戰,而且大部分的軍官和班長都經過了軍事院校的系統培訓。三是大量採用先進裝備,目前一個師所配置的火力強度已超過日軍的一個師團,如不是空軍和大口徑火炮還處於劣勢,雖然編制人數少於日軍的師團,但與之一對一對陣絕無問題。四是全部輕型武器和部分重型裝備均可自己生產,作戰消耗可以及時得到補充。這一切都有賴於幾年來廣東在經濟及教育和社會發展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爲建立一支現代化的軍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所以我還得說明一下,對這些特點有的可以借鑑,但有些卻是即便有心、但只怕也無力仿效。”
顧祝同聽了心頭一震,不說別的,日軍一個師團一般是二萬多人,而中國軍隊一個兩旅四團的編整師最多也超不過一萬六七千人,謝昌雲敢輕描淡寫的放出與之一對一打的話,實在是夠震駭人了!
“謝總參謀長,這樣精悍的部隊你們現在有多少?”顧祝同又問道。
“目前能接近這個水平的有四個師,另外有三個師緊隨其後,再有幾個月的訓練和磨合就完全可以也可以達到我們制定的目標。一年之後總數將不少於個十個師,而且裝備將會得到進一步的加強。如果兵源充足,以後每年至少還可以補充或新增五至十萬經過完整系統訓練的新兵。”。謝昌雲差不多將數字縮了一半的水,但這也足以讓顧祝同再劇烈心跳一次了。
正說到這裡,副官走了進來,向顧祝同報告于學忠何國柱等幾名東北軍高級將領已到。
顧祝同再次看了一下表,就讓副官請于學忠等在會客室暫侯,自己則親自把謝昌雲送到了行營大樓的一樓門口。
將要分手時,顧祝同突然不經意問了一句:“謝參謀長,聽說令尊和令堂要遠行,不知是否需要我幫助安排人員車輛?”
謝昌雲坦然一笑道:“謝謝顧主任關心!這事您出面多有不便,葉劍英參謀長都已經安排好了。”
顧祝同與葉劍英在大革命之前同爲粵軍將領,後又同在黃埔軍校擔任行政職務併兼任教官,近期更是多有交道,所以聽了謝昌雲的解釋之後也是一笑道:“滄白(葉劍英字)兄做事細緻,有他安排就不用擔心了。”
共產黨與國民黨很多高級人物之間的關係,有時真是讓人說不清楚。
不過,這恰恰也充分說明了這些共產黨人爲主義而奮鬥的堅強信念。雖然憑藉那些歷史淵源和昔日友情,只要投向國民黨,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即可到手,但是這些人卻從不爲之所動,其品德意志令人欽佩!
在韓德勤陪同下吃過了午飯,謝昌雲就告訴韓德勤因爲要到紅軍辦事處去拜訪以前的上司周恩來,所以晚餐就請他不必再過來相陪了。
看著面前這個紅白通吃的年輕將軍,韓德勤既是羨慕、同時心裡又有些酸溜,留下一句“那邊如果有機會,請代我向伯承兄問候一聲。”然後便悻悻的離開了。
謝昌雲之所以要打發韓德勤趕緊離開,除了晚一些要去見周恩來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十七路軍的孫蔚如昨晚派人遞過消息,說今天中午要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