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前來九戰區長官部主要是為了體現以下作為最高統帥對重大作戰行動全局上的掌控,并通過一些點睛式的提示,讓部下領悟出謝昌云這一系列的部署都是事先經過了他首肯的。
至于正在進行的戰斗,蔣介石只是了解了一下進展情況,說了幾句勉勵將士再接再厲、奪取最后勝利的冠冕話語,很明智的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的干預。
但周圍眾將領一個個都是面色肅然、認真聆聽,仿佛蔣介石的每一句話都事關戰役成敗。
而宋美齡那里卻要輕松得多。
雖然這個時間幾位婦女家里都有一堆的瑣事,有的還要操持家里的晚飯,但與能和第一夫人坐在一起說話相比,家里人餓一會兒肚子就微不足道了。
而且城市里這些四五十歲的婦女正值飽經世故、能說會道的年齡階段,話語的分寸大多能把握得住,樸實中含有投其所好,竟把宋美齡哄得眉開眼笑。
當然,宋美齡也不單單是想消磨一下時間,五個婦女里面就有四個軍屬,再看看一旁忙著記錄和照相的九戰區政治部人員,就知道第一夫人又要出彩了!
不過反過來看,最高統帥和第一夫人相得益彰的配合,時機把握又恰到好處,消息發表之后,也確實能起到鼓舞軍民士氣的作用。
圍殲日軍一零六師團的戰斗進行到晚上十一點剛過就全部結束了,其師團長松浦淳六郎中將親手焚毀軍旗之后破腹自盡,兩個少將旅團長則全被擊斃。
由于時間還充裕,所以步兵們在裝甲和炮兵部隊轉移之后,又仔細打掃了一遍戰場,然后留下二一六師繼續配合十六軍擔任彭澤防務,其余的部隊也不慌不忙陸續撤回到了鄱陽湖以東。
與此同時,前一天在江北沒有來得及過江的部隊,也在前半夜就全部返回了江南。
半夜一點,審核完了十二集團軍報來的初步戰報,謝昌云就突然連著打起了哈氣。
“啊······哈!困死了!走了!欣怡姐,我們回去睡覺!”謝昌云說罷就站起身往外走。
“死小弟,你又在胡說八道!” 何欣怡立刻羞紅著臉朝謝昌云的肩膀就是一巴掌下去。
謝昌云剛才那句話說得不清不白,讓人聽了有些曖昧,而且王秋也在屋子里呢!
不過謝昌云剛才也就是沒有經過腦子的隨口一句,現在除了想閉眼睛睡覺之外,他的腦袋里再容不下任何事了!
果然,回到住處之后,就何欣怡去拿衣服、王秋去準備熱水的那一會兒時間,謝昌云就躺在沙發上再也叫不醒了。
何欣怡沒辦法,只得和王秋倆人把謝昌云的外面衣褲和鞋襪脫了下來,用熱水搓著毛巾給他把身上擦了一遍,又把腳從沙發上挪到盆子里洗了擦干,等把謝昌云搬到床上之后,倆人已經是累得香汗淋漓。
一次大捷余波未盡,緊接著又是一次規模差不多的大捷,讓人們震撼之余,似乎也看到了以國軍之善戰,日本人想打到武漢根本就是一個妄想。
由于這次發表的戰報僅提到第九戰區,所以當上午九點何欣怡十分不忍的把謝昌云叫醒時,外面已經是鑼鼓歡聲震天。
謝昌云支撐著沉重的眼皮,暈忽忽的想了足有十秒鐘以上,才明白了外面的熱鬧動靜是怎么回事。
連續兩天,一天一個大勝仗,合計殲敵六萬八千六百余人(實際五萬六千余人),不隆重慶祝一番才怪了!
不言而喻,慶祝之后肯定還有著進一步的期待。
謝昌云將注意力從外面收回來,看了看身上,又看了看床鋪,向何欣怡問道:“我昨天洗澡了?”
何欣怡嘲弄道:“回來一轉身你就在沙發上睡得跟個死豬一樣的,怎么弄都不醒,是我和王秋給你擦洗了又把你搬到床上的。都是你害的,讓王秋進房間里把什么都看到了。”
謝昌云和何欣怡房間的床上兩個枕頭并排擺著,而且只有一床被子,以前從未有人進來過,連衛生都是何欣怡自己動手打掃。雖然知道倆人住在一起,但王秋進來之后一臉的詫異,還是讓何欣怡感到了不好意思。
“你們幫我洗的?還抱我上床?唉!真可惜了!”謝昌云先是一頓,接著眼睛一亮,立刻捶胸拍床做出一幅悔恨的摸樣。
何欣怡見狀道:“小弟,你是不是在想今天晚上再躺在沙發上裝睡一回呀?”
“美人姐姐也太洞察一切了吧?就這一瞬間的閃念都瞞不過她!”
謝昌云心里想著,嘴上卻道:“欣怡姐,我有這么齷齪嗎?我是被你們對我的關心深深感動了!”
何欣怡手指往謝昌云頭上一點,笑道:“行了!我還不知道你?趕緊起來,洗臉刷牙吃東西,完了想去辦公室還是想繼續睡覺隨便你。”
謝昌云上身往上一挺坐起來道:“還有一堆的事,還是得去辦公室。欣怡姐明天我可能去九江看看部隊,你要是想去也準備一下吧!”
何欣怡道:“我當然想去了。不過副司令長官沒有開金口,我可不誰敢自己提出來?”
王秋已經先去了辦公室為謝昌云守電話,何欣怡和謝昌云吃了些饅頭稀飯就準備出去,可剛一打開院門,看見外面情形不對就趕緊退了回來。
門口一直通往戰區長官部的這條馬路上都是成群結隊的人,謝昌云要這么出去一旦被人認出就不一定能走得脫了。
于是謝昌云只得把那件鑲著中將領章的軍上裝脫了下來,軍帽也摘了,又把何欣怡去樓上拿下來的一個口罩戴上,這才和何欣怡以及兩個衛士一起隨著人流來到了長官部。
長官部的院里院外可比昨天上午又熱鬧了一大截,光門口停的大小車輛就有十多部,有的還正在往下卸慰問品,大門和前院基本都成了敞開式的了,只是在一些重要的地方站了衛兵不讓人接近。
見到平日軍容整齊的謝副長官竟這般摸樣進來了,來往穿梭的軍官和站崗的衛兵們都暗自的發笑。
而謝昌云一眼瞥見了陳誠等正從右側的大會議室里往外送客,便趕緊轉過臉只當沒看見,快步的直奔后院的辦公室而去。
部隊最新的傷亡數字、部隊轉移及隱蔽情況、日軍海陸空軍的動態、武器彈藥的消耗補充、傷員救治和轉運是否順暢等等,謝昌云又一堆事情要辦。
同時,黃光銳那里還得要安撫一下。
為了對付日軍強悍的第九師團并減少傷亡,謝昌云本來準備了一個出動轟炸機在黃昏時對第九師團進行空襲的計劃。但由于僅圍住了第九師團的一個大隊,第九師團主力也沒有出動解圍,而且又提前發動了總攻,所以這個計劃只得宣布取消。
為此,華南空軍司令黃光銳昨天接到命令后是一肚子的怨氣,只是當時戰場正在激戰,謝昌云沒來得及給黃光銳詳細解釋。
部屬求戰心切,這個積極性還是要勉勵的。
而且這么大的動靜,估計美國佬史迪威那里又要有反映了。
還有一件事,在每次大的戰役結束之后,都要給毛澤東一份電報說明戰役策劃以及實施的詳細戰況,以及成了謝昌云的一個慣例。
謝昌云這樣做除了想讓中共及時了解真實情況之外,并沒有其他的目的,更多的只是覺得對不說不好罷了。
對此,在多數情況下毛澤東也只是回電表示一下祝賀,并不做更進一步的詢問。
謝昌云到了辦公室,已經在隔壁副官室等候的機要參謀,立刻把十二集團軍發來的好幾份報告送了過來。
謝昌云連軍裝都沒顧得上穿,坐在椅子上首先翻出了寫有傷亡數字的那一份報告看了起來。
陣亡三千五百五十三人,重傷三千三百二十四人。稍高了一些,但還算能接受
接下再看各部隊的詳細傷亡數據。
其中二一六師陣亡一千四百三十六人,二一七師陣亡一千一百四十九人,二一四師陣亡七百一十六人,六十六軍裝甲旅陣亡一百一十八人,六十五軍裝甲旅陣亡一百三十四人。
二一六師和二一七師畢竟是首次對日作戰,而且一上來就是全師出動的大規模進攻戰,傷亡高于二一四師在所難免。否則陣亡人數控制在兩千五百以內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不過經過了這次實戰之后,相信這兩支由西北和東北籍官兵組成的部隊的作戰能力會得到很大提高。
再看看彈藥的消耗,兩場戰斗下來,光通用子彈就耗費了兩百三十多萬發,高射機槍彈還有三十多萬發,七五炮彈······,其中子彈消耗的高了些,去掉炮彈炸的和其他武器干掉的,一個鬼子身上要攤上好幾十發了,估計也是和兩個師頭一次參戰有關。
柴油消耗二百六十噸,汽油一百七十噸。這么遠距離的迂回,二十萬左右的開銷也認了。
俘虜了日軍一百六十多個醫護人員。有八十多個已經被人看管在野戰醫院參加了救護。這是誰的主意,竟然想到我前面去了?要獎勵!
謝昌云很快把電報和公文都閱看完畢,有的數據還在筆記本上做了記錄,又把該簽字的都簽了,然后便按下喚鈴鐺,通知還在隔壁的機要參謀過來把文件收走。
謝昌云一直忙到了中午,估計陳誠也應該清閑一些了,打了個電話過去一問,陳誠果然回到了辦公室,于是整理了一下軍容出門往陳誠辦公室里去了。
陳誠也正想找謝昌云,事宜謝昌云坐下之后便道:“有不少團體提出來了,政治部三廳也有這個意思,想組織一些知名人士和團體代表到前線去慰問,你看能不能去?”
謝昌云道:“按說剛打完仗,慰問團去了對提高士氣很有作用。不過田家鎮以下除了輪渡外已經不通航了,坐汽車怕他們的身子骨又受不了。另外日軍這幾天隨時可能疏通馬當航道,他的艦隊一動,航空兵對我們后方目標的轟炸肯定也會增加。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慰問團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陳誠道:“那好,我就讓政治部都回絕了吧!不過除了老弟之外,戰區這邊還是要派人去表示一下的,另外再把收到的慰問品和慰問金都帶過去。”
謝昌云道:“這個可以。十六軍這次打得很苦,慰問金和慰問品最好給他們分一些,我去了以后也順便看看他們去。一下傷亡了六千多,部隊沒有垮掉,好好補充訓練一下,這個部隊就算是打出來了。陳長官有沒有興趣?”
陳誠是吞并雜牌的老手,謝昌云不信他對十六軍這支已經失去了湖南籍主官的部隊不動心。
謝昌云自己現在根本不缺部隊。四戰區各訓練基地目前在訓的官兵有十幾萬,四川還有數萬,每年都要再補充,而且又不在乎有沒有番號。所以對十六軍這支已被黃埔系染指了的部隊,他只是想借陳誠之手履行下承諾,并沒有收攬過來的意思。
十六軍早晚是要被吞并的,放在陳誠手里,要比放在何應欽手上讓謝昌云更能安心一些。
陳誠顯然對謝昌云的直截了當沒有準備,聽了謝昌云的問話猛德一愣,然后很快恢復了常態道:“十六軍此次也算將功補過。何健的湘軍現在已不成系統,董釗雖然暫時在十六軍站住了腳,但是如果沒有穩定的支持,十六軍還是會游離不定、得不到重視和重用。如果我能借老弟一臂之力對十六軍加以整頓,肯定會很快改變這個局面。”
陳誠等于是婉轉的向謝昌云表示了想把十六軍收歸“土木系”的意向。
謝昌云道:“那好!我這次去就把十六軍撤換下來,撤到哪里由陳長官來決定。安安置下來以后,我給十六軍先撥一筆訓練經費,再派人過來指導他們訓練。不過我也需要陳長官的一個保證,那就是十六軍只能用來對付外敵,決不能用來打內戰。”
陳誠正色道:“老弟的意思我清楚,這點老弟盡可放心。抗戰之前我雖然極力主張剿滅共黨,但抗戰以來我不論私下還是公開,絕未再有過不利兩黨合作的言論。這一點老弟你一直看在眼里,周副主任也可以見證。只要中共不對我大動干戈,我所轄部隊絕不挑起事端,也絕不會讓老弟為難。”
當面做出這樣的保證,也算是陳誠給謝昌云的一個回報。
謝昌云道:“陳長官一貫言出必行,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陳誠接下來又道:“老弟,你我關系匪淺,有些話我也不避你。共產黨在華北與一二戰區多有磨擦,現在已發展到了蘇皖。我相信這是你我二人都不愿看到,委員長面前我會力陳磨擦之弊端,但中共那里還請老弟多做一些勸告。”
謝昌云道:“正如陳長官所言,我也決不愿看到再有內耗。十八集團軍確實有搶占部分政府控制區域的行為,但各戰區也有從十八集團軍手中搶奪勝利果實的舉動。像上次為了配合津浦線方面而開展的大規模敵后作戰,還沒有最后結束,就有拿著一、二戰區任命書的官員去要接收地盤,我當時說服中共讓出了九個縣,可是日軍隨后一反撲過來,這些由政府任命的官員立刻就帶著部下跑的無影無蹤了,只留下了十八集團軍在那里堅持。所以我一直主張將部分敵我交錯或是真空的區域明確劃給中共作為活動區域,凡其主動出擊光復的國土也暫交其代為中央政府管理,以使他們進行敵后作戰時能夠有所依托,更可以避免國共的直接沖突。像現在這樣又想要中共堅持敵后作戰,又想不給其利益的做法,不清不白、含含糊糊,早晚要出問題。對我的提議,委員長一直沒有明確答復,后來我也懶得說了,走一步是一部吧?不過既然陳長官提起,那我就找個機會再去延安一趟,向中共領導人做做工作,請他們也重視一下這方面的問題。”
陳誠道:“這樣最好。憑老弟與中共的關系,一定能夠有所見效。聽說老弟和廖總司令的兄長在陜北還有不少投資,我看也就是老弟你能有這個不分時間、不分地點都能賺錢的眼光和本事了,能否給老兄我也指點幾招?”
謝昌云笑道:“陳長官在清廉方面可是名聲在外,難道也動了凡心不成?”
陳誠也跟著笑起來道:“這還不是受老弟所染。大筆的錢往外拿是眼不眨、氣不喘,我只求能做到一二,不必萬事求人就心滿意足了!”
謝昌云道:“這樣吧!我去九江來回路上反正也是閑著,就趁這個機會考慮一下,回來再給陳長官做個答復。”
陳誠道:“好啊!我就等老弟吉言良策了!另外這是薛伯陵剛才來的電報,十二集團軍在前面連戰連捷,他和一兵團部下都坐不住了。”
謝昌云從陳誠手中接過薛岳來的電文看了一遍,又想了一下后道:“陳長官很清楚,黃梅和彭澤兩次獲勝,主要是我們利用對長山馬當的掌控,逼敵或誘敵脫離優勢所致。日軍雖然損兵兩個半師團有余,但并未動傷元氣,并且馬當航道一旦被日軍疏通之后,沿江一帶近二十公里范圍內我們就不再具有任何優勢可言,日軍必沿長江全力挺進,彭澤、湖口、九江的陷落已是定局,這才是我們武漢保衛戰進入困難和關鍵時期的開始。為了讓各級將領在兩次戰役勝利之后對后續形式能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同時也為了對下一步的作戰有充分準備,我想把第一、第二兩個兵團的各軍軍長和參謀長全部集中到九江開一個研討會。陳長官意下如何?”
陳誠道:“這個很有必要。到了這個時候,有些話該給大家講透徹了!哦!吃飯時間到了,你是在這里吃還是回去吃?”
謝昌云道:“沒有讓小食堂準備我的飯,我回去吃,然后再睡一會。”
陳誠起身歸攏著桌上的文件道:“我也要回去睡個覺。老弟明天什么時候出發?怎么走法?”
謝昌云道:“坐車,走大冶、陽新插過去,上午八點出發,晚上十點鐘左右就可以趕到九江了。”
陳誠道:“坐車辛苦一些,可是要安全得多,我會知沿途加強警備。你走這幾天我就在戰區辦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