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濟棠與蔣介石通完電話后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多了,這個情況必須馬上和謝昌云通氣,但有些事他在電話里不好對謝昌云說,于是就驅車來到了長官部。
廈門守軍已安全撤退,廣州方向的日軍也沒有再發動進攻,日軍傘兵悉數被擊斃或被俘,連其掩埋的降落傘和死亡傘兵的尸體都被找到了,因此謝昌云這個時間沒有進作戰室,而是在辦公室里很愜意的瀏覽著各類報告和情報。
聽到外面麥德彪在含“陳長官到”,謝昌云忙起身快步走到外間打開了門。
“伯公,這么晚怎么還過來?”謝昌云一面問道,一面將陳濟棠往里讓。
陳濟棠看著低頭站在旁邊的王秋,心想“幸虧我沒有直接推門進來,就知道你小子喜歡美女相伴、紅袖添香。”
“小王,不必給我倒茶了,我坐一會兒就走。”
陳濟棠說罷坐到了里間的沙發上,對謝昌云道:“下午我夫人去醫院看了毛夫人,毛夫人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謝昌云道:“謝謝伯公和夫人掛心!再過幾天我就準備把賀嬸娘接回家住。伯公這么晚來是有什么要事吧!”
陳濟棠笑道:“老蔣找來了,剛才和我通了電話,想在必要的時候讓我們的部隊向南昌以北出動,問我們需要中央給予那些支持?”
謝昌云道:“贛北局勢很不好,九戰區的十個軍被日軍打垮了兩個半,圍住了差不多一個,剩下的都被牽制在了東西兩側,中路只有一個半軍在防御,估計明后天一場惡戰下來,贛江以西就再也支撐不住了。委員長要不急才怪!”
陳濟棠道:“薛伯凌大意了!沒有估計到日本人下了這么大的決心,竟然也學我們搞起了裝甲突擊戰術,而且還搞掉了我們的樟樹機場。我已經跟老蔣說了,這個時候四戰區再介入已沒有了戰役主動權,而且也沒有通盤的部署,這個仗很不好打,貿然出擊最多也就只能在一個方向上阻擋日軍一陣,而且代價還會很大。不如讓九戰區繼續堅持外線拖住日軍幾天,由我們來重新部署城防,或許還能保住南昌不失。”
謝昌云道:“伯公這樣說,委員長應該是能聽出其中的意思了。”
陳濟棠道:“老蔣答應可以考慮這個辦法,但還要和參謀部以及九戰區進行商量。我看老蔣這是先試探一下,他和你交往密切,肯定最后要和你直接談的。”
謝昌云道:“我們的口張的又不大,這件事委員長應該不會太為難。”
陳濟棠搖頭道:“關鍵不在委員長這里,而是熊式輝。南昌在九戰區手里,熊式輝這個江西省主席還可以控制南昌和附近的民政稅收,如果一旦被劃入四戰區,熊式輝就剩不下多少地盤了。這件事老蔣肯定會事先和熊式輝打招呼,然而熊式輝主政江西數年,又以深諳官場之道或老蔣器重,他的夫人和蔣夫人還是干姐妹,必會全力加以阻撓。然而畢竟保住南昌和浙贛線的事體重大,最后的結果很可能是給熊式輝另謀一個體面的差事。”
“那我們不是要準備一個省府主席了?”謝昌云問道。
陳濟棠道:“不一定,老蔣一次不會給的那么多。另派一個人來雖然管不了太多的地盤,但畢竟對我們是個制約。你看,我們四戰區占了閩粵桂三省和江西的一大半,但除了廣東省之外,其余三省的省府主席都不是我們委派的人。老蔣對我們是既要用、又要防啊!”
謝昌云道:“這無所謂。在四戰區范圍內人省府主席,就必須按我們的施政綱領來辦事。時間一長體會到了其中的利處,自然就會倒過來。”
陳濟棠笑著站起身道:“非常時期,只有關系不行,只有名聲也不行,還要擁有實力。昌云你是幾樣都占全了!好了!你繼續做你的事,一會兒說不定就有電話來找你。我到作戰室去轉一圈就回去。”
陳濟棠不愧是老練成精的人,謝昌云把他送出門外剛要回身,就聽到房間里的電話響了。
謝昌云拿起電話一聽,原來是陳誠打來的。
“陳長官,這么晚來電話是為了贛北的戰事吧”
陳誠道:“老弟你不要說得那么直接嘛!難道問候安慰你幾句都不行?不過你既然不領情,那我就不費話了。我們九戰區判斷部署失當,現在局面很被動。伯陵不好直接找你,但我這個司令長官卻不能不管。你對下一步的戰局怎么判斷?可不要說你不清楚,你老弟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
謝昌云道:“就隔著幾十公里,情況我當然要了解一些。不客氣的說,日軍這種裝甲突擊戰術除了我們的幾個集團軍之外,其他部隊如果沒有大量的工事準備,根本就抵擋不住。”
陳誠道:“這個我相信。不過按現有布置就沒有其他辦法解決了嗎?”
謝昌云道:“短期之內沒有辦法,怎么調整都來不及了。但長遠來看,日軍不可能把這么強大的裝甲和炮兵配置于防御。他們占領南昌和切斷浙贛線之后,必會將大部兵力和裝備轉用于其他門面,到那個時候九戰區如進行反攻,還是有機會重新奪回南昌。”
陳誠道:“既然老弟也怎么認為,看來局面一時是無法逆轉了。如果要是請老弟出手呢?”
謝昌云道:“我這里也不是說動就能動的。陳長官應該了解我打仗的風格,不打則已,要打就必須把敵人吃掉,可是現在再做這種部署已經為時已晚了。如果以現有的兵力倉促的手,我最多只能給日軍以局部的重創,要想徹底解除日軍對南昌的威脅恐怕做不到。”
陳誠道:“老弟保住南昌,把日軍擋在贛江以西應該沒問題吧?你那里畢竟有一個軍加一個獨立師的兵力,要是有時間讓你布置,吃掉日軍一個師團都不困難。”
謝昌云道:“新五軍和獨立三師的半數士兵都沒有上過戰場,戰斗力可不想陳長官想象的那樣,能和日軍一個師團打成平手就不錯了,何況還是面對日軍的大量裝甲戰車和飛機重炮,我都不敢想象傷亡會到什么程度。”
對謝昌云所倒的苦水,陳誠是將信將疑,“老弟,你們同時面臨幾個方面的壓力,又是憑自己的財力獨立支撐這么大的一個戰區,而且空軍剛蒙受了巨大損失,其中的難處我可以理解。不過以你老弟的智慧,我想你肯定會有辦法的,有什么要求老弟你就只管明言。”
謝昌云道:“主要是眼前和長遠兩者都要兼顧。我們四戰區浙贛線中段防御的縱深太小,但是中間隔著個九戰區,一切部署都要視九戰區最終的情況而定,我們根本沒有多少自主選擇的余地,隨時都會被日軍和九戰區的異動而牽繞。這次我們雖然可以止住日軍對南昌的進攻,但以后呢?難道南昌只要一有危機就要我們支援?我可不愿意這樣來回奔命,要么不管,要么就是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我的意見是以南潯線為界,南潯線包括以東地區由四戰區負責、以西由九戰區負責,改前后配置為左右配置,這樣兩廣戰區即在可責任明確的基礎上進行有效配合,確保整個贛中北防線的穩定,還可以至少牽制日軍兩個師團在這一線,同時九戰區至少從這里抽出三到四個軍的兵力用于其他戰線。”
陳誠聽罷稍停了一會兒,消化了謝昌云的意思后才道:“你我合作已久,我陳辭修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委員長更是胸懷廣大,絕不會做那種寧讓國土淪于敵手、也不予以他人的齷蹉之事。只要老弟你的槍口不是對著自己人,一切都可待日后再安排。望老弟立即準備,以防戰局不測,委員長那里我會力陳。”
謝昌云道:“看在陳長官的面上,我這就進行安排,等軍事委員會命令下達即可出動。另有一件事向陳長官提個醒,南昌一旦穩定住之后,日軍極有可能會向宜昌方向發起進攻,以獲取轟炸重慶的前進機場。湘北和贛北防線出不了太大問題,但荊沙一線和宜昌的兵力就有些薄弱了。我剛才說贛北可以抽出三到四個軍,就是希望陳長官能加強那個方向的防御力量,望陳長官早做考慮。”
陳誠道:“謝謝老弟的提醒!下次來重慶我請客!”
謝昌云道:“算了算了,你那個清貧日子誰好意思讓你請客?欣怡每次一提起譚祥姐常年跟著你粗茶淡飯就難過,好歹別人也是金枝玉葉。到時候還是我在家里請你們一家吃江浙菜好了!”
陳誠笑道:“何家的江浙菜確實名不虛傳、讓人回味,前兩天欣怡還把譚祥給請去了。你要拿這個誘惑我,我還真舍不得推辭。”
當晚七十四軍趁日軍立足未穩之際,經過大半個晚上的奮戰,以傷亡兩千余人的代價終于沖破了日軍的包圍圈,將七十三軍的兩個師大部接應了出去。
但西線中國軍隊的整個部署由此被打亂,原至少殲敵一個旅團的計劃不得不被放棄,只得將西線可以機動的四個軍全部用于進行陣地防御。
薛岳郁悶,下面的集團軍總司令和軍長們也郁悶。
原來估計日軍會以南潯線為重點進攻方向,在西側最多配置一個師團,這樣阻擊其一部、圍殲另一部,即可打退日軍在對西側防線的進攻。如果順利,日軍一個師團吃掉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現在日軍的中路雖然還是主攻方向,但由于采用了密集炮火和裝甲集群突擊結合的戰術,使之能夠將中路的兵力騰出一個師團來用于右翼,從而形成了兩條主攻路線。
四個軍對抗兩個師團,別說殲敵,就是能擋住敵人不向南昌西面迂回就燒高香了!
但是薛岳在贛北的十個軍,有一個用于防備鄂南日軍的側擊、四個用于西線機動防御、一個用于南昌城防和東線鄱陽湖、另外四個用于南潯線正面防御,那一個方向都不敢松動,所以薛岳已經無機動兵力可以調動了。
或許能冒險把防御鄂南的一個軍抽回來突擊西線日軍的后翼,以減少正面的壓力。但一百余公里的山路行軍,而且還要受到日機的頻繁干擾,最快也需要三天到四天才能到達日軍的后翼,時間還來得及嗎?
但不管怎么樣也應該搏一搏。所以薛岳思量再三之后,于凌晨下達了將一個軍東調、以及在湘鄂地區立刻向日軍發起大規模攻擊的命令。
然而,五十九軍剛開始行動、七十一軍開沒來得及展開攻擊部署,贛北南潯線日軍在早上七點四十五分,又開始向中國軍隊第二道、也是贛江西岸的最后一道主陣地開始了以裝甲集群突擊為主的大規模進攻。
由于日軍有半數火炮還沒有跟上,加之中國軍隊做了一定的反裝甲準備,所以日軍的裝甲突擊并沒有像昨天那么順利,攻擊發起之后還沒有攻入中國軍隊陣地前沿,就被六輛戰車被地雷和炮彈所毀傷,而接近戰壕時,由于遇到壕溝及圓木路障不得不減慢車速,結果又有五輛戰車被反坦克武器所命中。
在日軍戰車沖入防御陣地之后,仍有多名中國士兵手舉或身綁集束手榴彈,奮不顧身的撲向戰車。
但日軍的戰車是集群攻擊,前后左右的協同防護很及時,所以沖過來的那些中國士兵能成功者寥寥無幾,絕大部分都以身殉國。
由于日軍裝甲集群是寬正面攻擊,而中國軍隊又沒有來得及構筑有效的縱深防御體系,加上幾十架日機對方向后部的輪番轟炸掃射,所以幾個點被突破之后,整個防御線就立刻變得松動了。
雙方激戰了兩個多小時,日軍大部戰車以突入中國陣地兩公里以上、并向左右運動,試圖與跟進的摩托化步兵一起圍殲中國守軍。
中國軍隊打到這時已無力再支撐,繼續留在陣地上只能是淪為待宰羔羊,因此不得已而全線潰退。
十一點剛過,謝昌云在作戰室里接到了蔣介石打來的電話。
“昌云,南潯線我軍主要防線均已告破,形勢岌岌可危!如果要你來接掌南潯線和南昌防御的指揮,你也沒有把握挽回局面?如果有,你就接過來,前線一切均有你獨斷;如果沒有我也不勉強,你只要接管南昌防務即可。”
不能不承認,蔣介石還是很顧及謝昌云的聲譽的!
或許是真心誠意、或許是進一步拉攏的手段,但總的來說給了謝昌云足夠的進退空間。
謝昌云道:“報告委員長,昨晚兩位陳長官都和我談了,我已經下令戰區浙贛線前敵指揮部連夜進行準備,只要接到命令,兩個半小時內至少有一個團可以抵達南昌,五個小時內能夠到達一個整師。所以請委員長放心,第一步南昌絕對可以穩固,第二步我還需要全盤考慮一下,爭取能讓委員長滿意。”
蔣介石聽到這話就已經很滿意了,于是便道:“好!不管怎么樣,你先把南潯線的指揮權接過來要緊,以后那里就歸屬四戰區管轄了,不過南潯線以西你也要暫時兼顧一下,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很快就會同時下達給你們兩個戰區。我相信你能打贏這一仗,戰役結束以后我親自到南昌給你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