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超過五十架先進飛機被毀傷、而且又是日軍空投傘兵從地面發動的襲擊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很快傳開,所聞者無不驚訝嘆息,連蔣介石一早也親自給謝昌云打來了電話過問此事。
要是侍從室、哪怕是賀耀祖打來電話,謝昌云也會直接肯定被襲的消息,可是蔣介石親自詢問,謝昌云實在不好完全隱瞞,但又不能暴露出自己的意圖,所以只能含糊的回答道:“委員長,這里面另有些隱情,但并沒有動搖華南空軍的根本實力,請容我過些時向您解釋。”
華南空軍所購飛機所需的費用,超過一半都是謝昌云以無息借貸的形式提供給四戰區的,購買價格也是相當優惠,其余款項、包括雇請美國自愿人員的費用,都是四戰區自理,與國民政府沒有一點關系,所以蔣介石也只能是問一問,并不好插手其中的處理。
讓蔣介石所最擔心的是,贛北防御一旦少了華南空軍的支援,這個仗如果只憑借九戰區的力量,打起來就要困難多了。
薛岳更是急得火燒眉毛。空中支援本是薛岳在制定作戰計劃中已經考慮的因素,這里面薛岳耍了一點小心眼,斷定謝昌云到時候絕不會坐視不管,所以事先并沒有與謝昌云溝通。
前一天謝昌云很爽快的答應了提供空中支援的要求,而且華南空軍的飛機一出動,就立刻止住了南潯線日軍的進攻,讓薛岳暗自小得意了一把。但現在空中的支援猛一下就指望不上了,另薛岳不由擔憂起來。
蔣介石和薛岳也曾想到會不會是謝昌云為了保四戰區自己所需,而制造借口不愿意為九戰區提供無償支援。
但隨后各方面的情報都證明樟樹機場確實遭受了嚴重損失。
夜間突發的槍聲和爆炸聲異常密集,沖起的火光二十公里之外都能看到,直到天亮還有數股濃煙仍在升起。而且半夜后四戰區異常忙亂,主要軍官全部都集中到了作戰室,中央空軍副總司令兼華南空軍司令黃光銳、四戰區的一個副參謀長已趕往了樟樹。
各方都只能認可了這個結果。
前一天下午剛從美國返回韶關的陳納德找不到黃光銳,便開著一輛粵豹怒氣沖沖的趕到了長官部,下了車就要朝謝昌云的辦公室里闖,結果被兩名衛士死死的給擋在了門口。
謝昌云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好像是陳納德的,于是就開門走了出來,一看果然是陳納德在與衛士爭執。
“這是失職!這是犯罪!一下就失去了那么多好飛機和那么多優秀的小伙子,你要把那些人都拉出來槍斃!”陳納德一見謝昌云,便暴跳如雷的喊到。
“陳納德少將,你是在和誰說話?”謝昌云板起臉嚴厲的質問陳納德。
“我······”陳納德看了看謝昌云威嚴的面孔和領章上的三顆金星,立刻止住了喊叫,立正好了向謝昌云行了一個美式軍禮,“上將先生,空軍少將陳納德向你報告!”
謝昌云道:“按照處罰條例,空軍少將陳納德被處以十二小時禁閉,三天之內必須執行。現在你可以進來了!”
“是!長官!”陳納德再次敬禮,然后跟著謝昌云走近了辦公室客廳。
對別的中國將軍,陳納德可能會狂妄一些,但在謝昌云這個戰功赫赫、同時又引領著空軍發展趨勢的年輕上將面前,陳納德毫無本錢可炫耀。
“克萊爾,你先坐下。”進到了房間里,謝昌云就放緩了口氣并改變了稱呼,然后接著道:“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請你相信,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就會讓你重新笑起來。這件事不用提了,我們肯定會把它處理的讓所有人滿意,當然日本人要除外。你如果還是想發泄,等一會我安排一個衛士到格斗訓練場陪你打一架。”
陳納德聳聳肩道:“不!在地上我可不是那些小伙子的對手。謝,你就沒有想到對日本人進行報復嗎?”
謝昌云剛想回答,就見王秋推門進來,把一杯茶放在了陳納德的面前。
陳納德欠了一下身,用生硬的中國話道:“謝謝你!美麗的王小姐。哦!祝賀你榮升中尉。”
表面性格粗獷的陳納德,實際早就把王秋與謝昌云的關系了解得差不多了,每次遇見王秋都會恭維幾句。
王秋微微一笑,惜字如金的道:“謝謝”,然后便離開了客廳。
謝昌云的辦公室和家中高官往來不斷,出面端茶倒水的基本都是王秋,但除了陳濟棠、方鴻進和廖氏兄弟之外,其余的人都不敢與王秋攀談,多數甚至連王秋說話的聲音都沒聽到過。
而陳納德每次說了一堆的恭維話,得到的最多也就是“謝謝”這兩個字。問過黃光銳之后,陳納德感到自己已經很榮幸了!
等王秋帶上了門,謝昌云就道:“我們對日本人絕不會客氣。不過從這次日軍使用的手段上可以看出,他們也在不斷的更新自己的戰術手段。”
剛說到這里,里間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抱歉!克萊爾你先等一會。”謝昌云站起身走進了里間。
約五六分鐘之后謝昌云又回到了客廳,坐下之后便道:“剛才接到報告,日軍在飛機和炮火掩護下,集中了一百多輛坦克,兩百多部汽車和大量的摩托車,向第九戰區南昌北部防線發動了裝甲集群突擊。這正是我剛才說的日軍戰術變化的另一個表現,相對之下,我們戰術也要隨之更進一步。你沒有回來以前,我們已經制定了包括空中在內的反裝甲集群的作戰方案,這一方面你就不必管了。我現在重點要和你談的是怎么樣延續我們空軍的技術和戰術優勢的事。這次新型戰斗機的鑒定結果怎么樣?”
陳納德道:“為了防止路上泄露秘密,我們計劃是明天再寫書面報告。現在我只能粗略介紹一下。按你的要求設計的飛機,在配裝了一千五百七十五馬力的發動機以后,使用加力裝置的速度可以達到六百九十公里,最高飛行高度是一萬米,最低飛行高度是零高度、也就是十米以下;配置四挺十二點七毫米、兩挺二十毫米機槍和六百公斤掛載和兩個副油箱的飛行航程為兩千八百公里;你讓廣東設計的那種水泡型的座艙,坐進去以后讓人感到視野十分的開闊,而且整架飛機操作起來也非常靈活。別的數據我就不說了,只能說這是一個從空中格斗到對地面攻擊可以同時兼備的杰作,非常的完美!我希望立刻就能得到它,只可惜還要進一步試飛和改進,要五到六個月之后才能正式進行生產。”
謝昌云道:“航空技術的發展日新月異,完美只能是對某一個短時期來說的。單一功能的戰斗機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浪費,使用從今以后,我們的主力作戰飛機都要朝兼有對空和對地性能方向發展。你作為中央空軍顧問、華南空軍負戰術方面的副司令、美國航空志愿隊指揮官,要盡快讓飛行員都能適應這種轉變。另外根據我們所獲得的情報,日本很快就會推出一種新型戰斗機,它的靈巧性、爬升性能、轉彎性能、作戰半徑,都是我們目前所擁有的戰斗機所不及的,而且極可能裝備二十毫米機炮。但是由于發動機功率不足,片面的最求航程和靈活性,所以這種飛機也有著高空性能不好、俯沖速度不快以及機身較薄、沒有防護裝甲等致命弱點,此外航速也比不上P-40,大概在五百到五百二十公里。估計再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我們就會和日軍的這型飛機遭遇,所以現在就要有所準備,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吃了大虧。我已經安排了韶關飛機廠制造兩架與日軍新式飛機性能相近的模擬機,供你們作為研究對象,估計再有半個多月就可交付。你回去以后,要根據日軍新型飛機的特點,盡快制定和演練新的空戰戰術,然后在實戰中再不斷總結提高。不過所獲得的所有數據都屬于華南空軍的產權,絕不能擅自向外界透露。”
“是!長官!”陳納德公事公辦的回答完畢之后,又疑惑的問道:“謝,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在美國與陸軍和海軍航空兵交流過,并沒有聽他們提到日本新式戰斗機很快就要投入使用這件事,更不說能像你這樣能夠詳細的了解了飛機的性能。天哪!是你太杰出了,還是我們美國已經開始衰落了?”
謝昌云道:“是美國節奏需要戰爭來刺激。克萊爾,今天只能到這里,等你們把書面報告寫出來我們再細談。不要忘了你還有十二小時的禁閉要執行。”
陳納德跟著謝昌云道:“謝,史迪威將軍有一封信和一件小東西讓我帶給你,可是剛才來的匆忙就忘記拿了,我回去就派人給你送過來。”
謝昌云道:“約瑟夫身體還好嗎?”
陳納德道:“比以前看起來要壯多了!為了給你送信,我可是花了五十加侖汽油。”
說完,陳納德有俯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謝,你這里的茶味道很好!”
“厚顏無恥!”謝昌云心里罵了一句,然后道:“你讓人把信和東西送到王小姐那里,我會付給你等價報酬的。”
剛才的電話是廖廣澤打來的,作為九戰區的副司令長官,他有條件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前線的消息。等謝昌云再來到作戰室之后,各個渠道關于贛北戰況的報告便陸續的傳來了。
結果相當驚人!日軍以兩百門以上的火炮和一百余輛戰車,只用了一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就在九戰區南潯線的主防線上撕開了長達八公里的缺口,并進入其縱深約十一公里,而日軍的步兵隨后壓上,使九戰區的第一道主防線全面崩潰。
而西線的情況也很不妙。
九戰區昨夜以一個軍的兵力切斷了渡過修水的日軍旅團的后路,試圖再投入一個軍將這個日軍旅團包圍起來吃掉。可哪想到日軍早就料到了這一手,兩翼的一個獨立旅團和二十七師團的另外一個旅團準備了足夠的架橋材料,天黑之后只用了三個多小時就架設好了三座浮橋,然后主力迅速越過修水,在凌晨時將七十三軍的兩個師反包圍了起來。
九戰區現已急調原準備參加合圍日軍的七十四軍為七十三軍解圍,但在日軍飛機的干擾下,七十三軍的進展十分緩慢。
中午過后,待炮兵部署到位后,集結已畢的日軍裝甲集群和摩托化步兵再次向南昌方向發起了攻擊,盡管沿途遇到了中國軍隊的多處阻擊和零星炮火攔截,但一個下午還是突擊了三十余公里,逼近了中國軍隊的第二道主防御陣地。
一天之間,日軍裝甲部隊攻擊前進四十余公里,擊破中國軍隊兩個軍布防的主防陣地一道、輔助防御陣地七個,自己只損失了八九式戰車三輛、九五式戰車七輛,官兵傷亡不到一千人。
面對日軍這種從未有過的將裝甲戰車集中使用進行突破的戰術,宿將薛岳猛一下也不知怎么應對才好,于是一面將情況報告給了軍令部,一面命令部隊連夜加固公式、埋設地雷、挖掘反坦克溝壕。
明知正面寬大,而且又缺少地雷和工具,一晚上的努力可能起不到多大效果,但薛岳也只能做這些了。
“或許能找四戰區幫下忙?他們的一個軍和一個獨立師就部署在南昌以北四十公里,手里的火炮和反裝甲武器都是別人所望塵不及的。”薛岳這個念頭一閃,很快就被另外的考慮所湮滅了。
請謝昌云出動飛機好說,但要是跨戰區動用建制部隊,就必須報軍事委員會批準。之前的防御部署進行了一個月,但嚴格說起來真正的戰斗也才打了一天,自己就要向軍事委員會和四戰區求援,這個人是在丟不起。
此外,謝昌云和他手下那些將領都是一個德行,只要他們一參戰,就只管按他們自己的想法打,最后結果是其他部隊都得圍著他們轉。
就如上次贛北戰役,說是自己在全權指揮,但把阻擊日軍十一師團的戰斗變成了殲滅戰,以及最后成功的使用了火攻,這兩個關鍵之處都是謝昌云在后面起到了決定作用。
這次只要謝昌云一插手,自己這個戰區代理司令長官毫無疑問就要退在一邊看戲了。這個結果實際上還是丟人!
不能說謝昌云是爭權貪功,而是他那套作戰的思路和方式,其他人根本就想象不到也玩不轉。
“還是咬著牙硬挺吧!實在不行就放棄外線,退入南昌城固守。”
雖然薛岳憑借自己力量堅持下去的決心已定,但蔣介石卻不是這樣想的。
對于浙贛線的重要性,蔣介石處在不同的高度,要比薛岳這個戰區代理長官體會的更清楚。
所以在接到了九戰區戰局不利的報告之后,蔣介石就開始考慮起了調三戰區或三戰區部隊鞏固南昌外線防御的問題。
但三戰區離南昌最近的部隊戰斗力一般,部署到位也得三天以上時間,何況贛北已經有了十個軍近三十個師,并不是缺兵力,而是缺能打的兵力。
還有一點,杭州西北的日軍第二十二師團已經有了向三戰區發動進攻的跡象,這時候從三戰區調兵顯然不妥。
想來想去,蔣介石只有動謝昌云的腦筋了。
“唉!政治上雖然談不到一起,但打仗還是要靠這小家伙呀!”蔣介石感到自己很無奈。
但蔣介石也知道要讓謝昌云出大力,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
“小家伙是要地盤,還是只要指揮權?”蔣介石打算先從側面摸摸底。
于是蔣介石先向陳誠做了一番布置,然后又要通了陳濟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