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他們坐的這班輪船沿途要停靠馬尾、廈門、汕頭、香港,每次靠岸至少可以停兩個小時,以便上下旅客和進行補給。謝昌云和姐妹倆在船上的時間雖然除了吃飯睡覺之外的大多時間都用來“二打一”了,但只要是輪船一停靠岸,姐妹倆肯定都要拉著謝昌云下去逛一圈。而每次回到船上時,除了肚子撐得溜圓以外,跟在后面的梁孝成三人手里都提滿了姐妹倆買的東西。
更有意思的事姐妹倆從不把這些東西放在自己的房間,從一次在馬尾停靠回船后就把隔壁謝昌云的房間當成了倉庫,要吃要玩再隨時去拿。
面對謝昌云的抗議,何欣怡毫無愧意的道:“小弟,反正你除了睡覺也不回房間,空在那里不也是浪費了?再說還有那么多好吃的,半夜里還不都便宜你了!”
謝昌云道:“我倒是想回房間里躺著看書,可你們讓嗎?每次沒過幾分鐘就過來敲門了。不對!每次都是先推開了門再敲,弄得我連一點隱私和私人空間都沒有了。欣怡姐,你當初答應我的第五個條件是什么?”
何欣怡道:“好像是不管什么時候都可以來打攪你吧?”
何雅君一旁拍手道:“對,姐姐沒說錯,我也記得就是這條!”
謝昌云道:“你們胡編濫造眼睛都不眨,我什么時候定這一條了?還有雅君你,自己上午睡到十點多鐘才起來,中午不困了就也不讓我睡一會兒。看來我得再教你們一種兩個人打的撲克,沒事你們自己去玩去。”
“不嘛!我就要和你一起玩。昌云哥,你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何雅君的眼淚又開始打轉了。
見何雅君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謝昌云頓時沒了脾氣,還得趕緊解釋道:“誰說討厭你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怎么的也得安靜一會兒養養神和看看書,這段時間你們可以進來,但是誰也不準說話。”
何欣怡見狀也道:“是啊!我也想每天看一會兒書。我看以后咱們每天就拿出兩個小時的時間互不打擾,小弟你說怎么樣?”
謝昌云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好不容易“斗爭”得來的成果,于是連忙道:“就聽欣怡姐的,不過在船上只能呆明天一天了,這一條的適用期應該包括在廣東期間和回來的路上,最好回上海以后也是這樣。”
“不行!”還沒等何雅君開口反對,何欣怡就否決了謝昌云想要擴大戰果的企圖。
何雅君也道:“昌云哥,在上海每次見你最多也就是幾個小時,中間要是還有兩個小時連話都不能說,那還有什么意思?這一條只要上了岸就沒用了。”
“好!一言為定,從現在就開始。”謝昌云也是見好就收。
不過謝昌云很快的就后悔了!
當他從箱子里拿出一本各省經濟地理概論靠在床上翻閱起來后,回房間沒多一會兒的何雅君也手拿一本書溜了過來,謝昌云瞟了她一眼,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坐在椅子上,然后又專心看書了。
何雅君在椅子上坐了一會之后便呆不住了,便站起身走到了大床的另一側,把鞋子一蹬就上了床,和謝昌云并排躺在了一起。
“雅君,你怎么跑到床上來了,不坐在椅子上老老實實的看你的書?”謝昌云趕緊坐了起來,兩小時互不干擾的協議只執行了十分鐘就被打破了。
何雅君嘴一撅道:“誰都知道躺在床上看書舒服,可你和姐姐一人占了一張床,人家沒有地方去了嘛!”
謝昌云本想說“你怎么不去和欣怡姐躺在一起?”可話臨到口又咽了回去。倆人蓋著一件風衣抱在一起都睡過了,現在再說男女授受不親還有什么用?
于是謝昌云就下了床從柜子里取出一床疊好的被子道:“起來一下,把它墊在頭下靠著。”
何雅君抬起身高興的道:“昌云哥,我就知道你會關心我。好了,你看你的書,我再不打攪你了。”
接下來倆人倒也真的相安無事,謝昌云早上起得早,這會兒看了一陣書便覺得有些困了,剛想閉著眼睛瞇一會,就聽到外面的甲板上傳來了一陣腳步和嘈雜聲,緊接著有一個聲音喊道:“是日本軍艦!”
謝昌云忙翻身下了床,蹬上鞋子就往外走。何雅君喊了聲“昌云哥等我一下!”便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結果把隔壁的何欣怡也給驚動了。
一等艙外的甲板上這時已聚集了二十幾個人,大家都在往一側觀望。
謝昌云跟著看去,之間遠處有幾艘掛著日本膏藥旗的軍艦正在駛過,其中一艘龐然大物般的軍艦頂端蓋著一層長長的甲板,下面還有兩層短一些的甲板,隱約可見有一些飛機正停在上面,
“是‘加賀號’航空母艦!”謝昌云脫口說道。
這個日本艦隊應該是從臺灣高雄港過來的。這里雖是臺灣海峽,但在船上卻可以清楚的看到中國大陸的山巒,日本艦隊如此肆無忌憚,明顯是在炫耀其武力。
可是國力脆弱、有海無防,還能怎么辦呢?中國的旅客都壓制著心中的憤恨,默默的注視著漸漸遠去的日本艦隊。
“別看你現在猖狂。‘加賀號’,早晚有一天你會沉到海底去喂鯊魚!”謝昌云緊握拳頭喊道。
還未散去的旅客都把驚奇的目光投向了這個發出錚錚誓言的少年。
兩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矮個子往前走了幾步,其中一個三十歲左右、留著小胡子的道:“這位先生的口氣太大了吧?你們中國窮的連一艘像樣的軍艦都沒有,拿什么敢來和我們較量?在我們世界無敵的大日本帝國海軍面前,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就叫做蚍蜉撼樹!”
周圍的中國旅客一聽都立刻憤怒的喊了起來,有兩個年輕力壯的甚至擼起袖子就要動手,幾名船員趕緊上前阻攔。
“哦!原來是日本人?”謝昌云仍然攬住靠在身上的何雅君,然后視若無人的念道:“加賀號,原是一艘1902年下水的戰列艦,由川崎造船廠建造,1928年在橫須賀完成航空母艦改造。該艦全長230米,寬29,6米,排水量2800噸采用三段式三層飛行甲板。可搭載戰機五十架左右,1932年曾經參加淞滬之戰,被我國空軍擊落兩架。日本人,我說得沒錯吧?”
“你既然知道,何必還敢夸下海口?”小胡子一愣,但隨即又露出了幾分得意。
“除非不是人造出來的東西,否則人就有辦法毀滅它。難道你不承認這點嗎?”對謝昌云的譏諷,周圍的人都哄笑了起來。
還沒等小胡子張口,謝昌云又道:“你既然知道中國的成語,想必也知道我們中國人習慣以十二年為一個輪回。現在是1933年,你們兩個如果有幸活著,就記住我的話,十二年以后,也就是1945年,我們中國軍隊將把日本的國土踩在腳下!各位同胞、還有那幾位外國朋友,你們也可以做個見證。”
四五個外國人,有的聳了聳肩、有的則和中國旅客一起鼓起了掌。
小胡子氣急敗壞的剛想發作,卻被身旁的那個日本人給抬手止住了。
這個五十余歲的日本人也操著中國話道:“太郎剛才言語不當,冒犯各位了!”說完竟還來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然后就帶著那個小胡子回船艙去了。
那些中國旅客立刻圍住了謝昌云,紛紛的議論和交口稱贊。
一名旅客打量著謝昌云道:“這位······這位公子,你對日本的軍艦了如指掌,可你的年紀好像還不夠當海軍軍官的吧?”
一等艙這些旅客在餐廳吃飯或在甲板散步時都互相照過面,謝昌云這一行兩個大小美女和一個英俊少年相伴,后面還時而跟著管家和保鏢模樣的人,一看就是哪家豪門的闊少爺和小姐出來了。加上剛才謝昌云又是對日本人一陣痛快淋漓的斥責,所以本來就閑得無聊的旅客便借此想弄清謝昌云一行的來路。
謝昌云微笑的回答道:“這位先生判斷的對,我現在還是一個學生。但自從‘九一八’事變以來,我就開始為將來和日本人一戰而作準備,并隨時愿以血肉之軀以血自甲午以來我中華飽受東洋蹂躪之恥!將來抗日戰場揚名之時,各位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雖然不得答案,但眾旅客還是再度鼓起了掌。
謝昌云不愿在此久留,說了聲“抱歉”后就趕緊牽著一臉不情愿的何雅君和何欣怡一起離開了甲板。
“昌云哥,你剛才好威風啊!我聽得正來勁你怎么就不說了?”何雅君意猶未盡的問道。
“是呀!小弟,我發現你的口才是越來越好了。要不姐姐現在就提前采訪一下你這個未來的抗日英雄,你給姐姐說上一大篇。”何欣怡覺得謝昌云所說的話不能報道出去實在是可惜。
謝昌云道:“空話說多了就是廢話。記者小姐,采訪到此結束,等會邀請你和我一起共進晚餐,也好堵住你的嘴巴。”
何欣怡喊道:“你敢這么對記者沒禮貌?看我先撕了你的嘴!”
三個人一趟打鬧的回到了房間。
而在另一間艙室里,那個年紀大的日本人正對那個小胡子道:“太郎,你剛才在甲板上太沖動了。要知道,現在中國人對我們普遍都很敵視,我們沒必要在這種場合去引起眾怒。”
小胡子道:“叔叔,那個支那人如此蔑視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戰艦,我怎么能忍得住呢?”
“太郎,勇氣應該放到戰場上去。那個支那少年雖然狂妄,但是從他的話里我們可以聽出支那人對我們已經有所提備了。而且像他這樣出身富貴的人都不惜揚言要對我們開戰并在研究我們,那么那些不受家財牽累的其他人呢?這些足夠引起我們重視了,我們應該盡快把今天的情況報告給國內。”年紀大的日本人想到了更深處。
第二天下午船到香港之后,這兩個日本人就在一片怒視的目光中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