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怡在河內前線主持的播音總共進行了三十分鐘,但這三十分鐘并不是她一個人包攬的,而是讓助手和廣播電臺的一個記者以采訪和評論的方式,也占了一部分的播音時間。
地位、事業、愛情、錢財等到了這個地步,何欣怡已經無所求了,而且別人也無法與她爭,所以她干練、大度等氣概便隨心所欲的表現了出來,不僅播報戰報和相關情況的檔次被提高到了一個新階段,同時把包括警衛、通訊、司機等臨時人員在內的一個小集體調度的十分融洽和具有效率。
但何欣怡這種隨心所欲的表現,竟把李漢魂和蔡南等搞了一個莫名其妙。
“你們什么時候給法國總督下的最后通牒,怎么沒有報到戰區來?還有什么四戰區的建議,我怎么不清楚?”蔡南聽了何欣怡的播報之后,立刻要通了李漢魂的電話。
李漢魂莫名其妙的道:“我還想問你是不是跳過我這個前敵總指揮,給新二軍直接傳達命令?可沒想到你也竟然不知道這件事,要不就是伯公和昌云?”
蔡南道:“不應該,早上昌云還來作戰室了一趟,根本就沒有提這件事。我看你還是問一問林道庸吧!”
李漢魂道:“林道庸應該到河內了,我馬上就給他發電報,看看這里面究竟是什么名堂。”
何欣怡做完了播音之后,便來到了不遠處的裝甲部隊陣地,與正在做攻擊準備的官兵們隨便交談了起來,所到之處無不引來一陣陣轟動。
何欣怡這樣做一方面是為了收集一些素材,同時也是在為小男人拉攏人心。
四戰區上下都知道謝昌云與何欣怡的關系,謝昌云無法跑到第一線來,但何欣怡此時出現在最前沿,除了她本身女神般的魅力四射之外,官兵們都毫無疑問的會聯想到了軍神謝昌云,使倆人的形象在官兵的心目中都獲得了更完美的體現。
何欣怡所處的這個位置距紅河大橋只有三百多米遠,是通往北岸的必經之路,當她正在一輛裝甲車前與一群士兵們合影時,就見新二軍的一輛粵豹和兩部挎斗摩托,夾著兩臺黑色的臥車從市區方向開了過來。
何欣怡知道這是法國總督的代表來做回復了,于是便笑著揮手與士兵們告了別,然后坐上自己那輛粵豹快速朝北岸駛去。
新二軍指揮所位于紅河大橋北岸三公里多處,前面的車隊載著的法國代表正在緩緩下車,后面何欣怡坐的粵豹就趕到了。
粵豹一個急剎車停下的同時,頭戴鋼盔、腳蹬作戰靴、身穿一身迷彩作訓服的何欣怡便從車上跳了下來,高挑的身材顯得格外英姿颯爽,竟讓回過頭的幾個法國人都看呆了!
好在其中兩個法國人很快認出了車上下來的這位女軍官,就是那位強勢的“全權代表”,就馬上拉住了同僚,幾句低語之后,五個法國人便讓開了路、微微躬身等候何欣怡走近前來。
“幾位先生,現在是十點過五分,我想你們是做好了直接簽字的準備了!”何欣怡走到距法國代表兩米左右站住,用冷艷的目光打量著這幾個法國人。
昨晚曾來過的那個戴眼鏡的法國人右手擺向旁邊,直接用英語道:“何小姐,這位是埃里克將軍,是德古將軍的全權代表,一切都由他負責說明。”
何欣怡仍用英語道:“既然是全權代表到了,那就請進去談。”
新二軍指揮所,是在公路旁一個稍高的位置搭起的幾張大小不一的綠色篷布,四面都是敞開的,林道庸早就看到了外面的一切,于是便迎出篷布外道:“何主任,剛才打電話到前面找你,聽說你已經過來了,這邊請!幾位先生也請過來。”
一頂綠色偽裝篷布下擺著兩張折疊桌,折疊桌兩邊分別放著兩把折疊椅和幾個彈藥箱,四周站了幾名全副武裝的軍官和士兵,另外還有一名照相記者和兩名攝影記者,這是新二軍剛剛準備好的一個會談場所。
林道庸準備的雖然很周到,但他還是對何欣怡隱瞞了一個情況。剛才李漢魂來電話詢問時,他已經把昨晚的情況都如實做了報告。
不過李漢魂一聽是這些都何欣怡做的主,電話里兇巴巴的語氣立刻降了好幾度,簡單詢問了當前的情況便放下了電話。
除了對這位何大小姐身后的關系網心有忌憚之外,對何欣怡本身的能力李漢魂還是知道一些的。
最主要的是除了沒有及時上報之外,何欣怡的處理方式并無不妥,反而高出了預料許多。
李漢魂自覺即使自己在場,也談不到何欣怡那個水平。
法國代表面色嚴峻的隨著林道庸和何欣怡走進篷布里,在桌子的另一側依次坐了下來。
何欣怡環看了一下四周,將頭上的鋼盔摘下遞給了身后的女衛士,隨手攏著齊頸的頭發道:“埃里克先生,我們是有足夠誠意的。你請看,我們的指揮部連任何掩體都沒有設置,什么和平解決的大門對你們是完全敞開的”
林道庸一聽竟差點噴笑了出來!
“何大小姐也太能牽強附會了吧!這是哪跟那呀?”
埃里克筆挺著身子道:“何小姐,林將軍,現在應該說河內的大門對你們是隨時敞開的。這是德古將軍簽發的授權書,不知何小姐如何證明您全權代表的身份是真實有效的呢?如果確認了這一點,我想我們就可以做最后的商談了。”
林道庸和何欣怡不由同時一愣!這點倒真的沒考慮到,拿著國民政府和四戰區授權文件的官員們還在途中呢!
不過這只是一個不影響大局的小疏漏,在這種情況下坦克和大炮的作用要比任何的文書都有效。
只見何欣怡在稍微的遲疑后柳眉一揚,“埃里克將軍,第四戰區給我的授權是向所有軍官和士兵發布的,你如果非得要證實不可,我現在就可以下令向河內開炮。林軍長,我的身份你來和他們解釋。”
林道庸站起身道:“何欣怡中校是中國第四戰區政治部的特別官員,同時也是第四戰區代理司令長官謝昌云上將的······夫人。各位如果再有遲疑,我只能遵何主任的命令開始進攻河內。”
翻譯的話音剛落,幾名法國人的臉色立刻大變,急忙起身對何欣怡低頭致歉道:“對不起夫人!請原諒我們的失禮!”
謝昌云是何許人?即便在印度支那的法國人也對他聞名遐邇,何況別人的軍隊都打到了門口,這兩天法國人更是絞盡腦汁的在研究謝昌云。他的夫人在這里出現,其負有的特殊使命已經慕容置疑了!
何欣怡第一次被人稱作“夫人”,心里不由一陣漣漪,但美妙的感覺很快就代替了羞澀,于是坐在座位上微微欠了下身,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道:“各位請坐下。埃里克將軍,現在我們是否可以按你所說的做最后的商談了呢?”
“是的夫人!”埃里克坐下后又道:“對于夫人昨天提出的十一項條件,德古將軍希望做出下列改動。第一,對鐵路的共管不涉及印度支那南北鐵路河內以南區段;第二,對在海防的法國分艦隊予以單獨保留;第三,駐軍費用明確為每年兩千萬法郎,以后不再增加;第······只有這三條,希望夫人和林將軍能夠接受。”
實際上埃里克還有幾項修改意見,但在得知了何欣怡的身份之后,便臨時決定放棄了。與謝昌云夫人做過多的討價還價,對法國方面不會有任何益處。
何欣怡看了看林道庸,見他還是如老僧坐定一般,于是就直接表態道:“第一條可以答應你們,但該段鐵路如運用于軍事方面必須獲得我們的允許;第二條我們不能同意,你們在海防的海軍是在我們攻入海防之后才投降的,而且牽涉對我們的戰爭賠償,所以如果你們想要回那些艦船,就必須按價購買;第三條,林軍長,你們一個軍每年要多少經費才能維持?”
林道庸猛一振起精神道:“要一千二百多萬法幣,不包括戰斗消耗。何主任。”
何欣怡聽了臉色一沉道:“兩千萬法郎,還不到二十萬英鎊,也就是······三百四十多萬法幣,當我們是來要飯的?算了,法郎我們也不要了,一百五十萬英鎊或者六百八十萬美元,以實物折算也可以。就這樣我們還要倒貼很多進來。你們法國不是承擔了德國在法國的駐軍費用嗎?怎么印度支那這一點點就舍不得出了?你們殖民當局在印度支那實行了多種高稅率的專賣制度,我們并沒有打算取締或接管這一塊,而是把這個最賺錢的渠道給你們保留了下來,你們可以從中獲得多少利益你們自己清楚,希望你們不要得寸進尺。林軍長,現在幾點了?”
林道庸抬起手腕看了看道:“何主任,已經十點十八分了。”
何欣怡道:“還有十二分鐘,我方提出的十一項要求、還有那兩項前提就要作廢。先生們、埃里克全權代表,你們自己做選擇吧!林軍長,十點二十五分回到你的指揮位置上去。”
法國殖民當局在印度支那地區對煙、酒、鹽、茶、糖、橡膠等交易都實行了嚴格的專賣制度,其中還包括了鴉片等毒品,稅率其高,每年從中可獲數億法郎的凈收入,是殖民當局財政的主要來源。
見何欣怡直指這一塊,埃里克等人的臉上立刻變得煞白。
林道庸也聽懵了,緩過勁來之后便站起身道:“是!何主任,十點二十五分回到之后位置,十點三十分開始對法軍陣地進行炮擊!”
戴眼鏡的法國人也趕緊站起來喊道:“林將軍,請再等一會兒!埃里克將軍還要考慮幾分鐘。”
何欣怡抬手一指道:“就再給你們十分鐘,你們到外面去商量。”
法國人剛離開,林道庸就對何欣怡道:“何主任,你說的那個專賣是不是很來錢呀?為什么不把它全部接收過來?”
何欣怡道:“我們進入印度支那不是來解放這里的人民的,也不是來占領土地的。對印度支那人,就算是我們給了他們好處,他們也不一定會感謝我們,這是由每個民族先天具有的排外性所決定的。所以我們不能把民族的矛盾轉移到我們自己身上,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利用法國殖民當局的管理體系來獲得我們要得到的利益。可以讓他們存活,但不能讓他們過得太舒服,這樣我們才能盡快在印度支那站穩腳并始終掌握主動。再說,如果把專賣權都收了,國民政府的手可就要伸進來了!”
林道庸恍悟道:“如此算無遺漏,非謝長官和何主任莫屬!”
這樣具有高度的戰略布局何欣怡不可能考慮的到,毫無疑問是謝昌云那里搬來的,但何欣怡卻能充分領會和善于掌握運用。
誰讓她是謝昌云的“夫人”呢!
不一會兒,幾名法國人低著頭回到了篷布下。
再次按序做好之后,戴眼鏡的法國人看了看埃里克,見埃里克微微點了點頭,便站起來道:“夫人,林將軍,埃里克將軍同意簽字。”
這時的時間是十點二十七分,法國人又玩了一次玄乎的!
幾分鐘之后,新二軍將法國總督派全權代表來談判一事分別電告了前敵指揮部和戰區長官部。
二十分鐘之后,電波又將何欣怡與埃里克簽訂的協議全文傳送了出去。
十一點三十分,中國軍隊以雄壯整齊的隊形開始進入河內市區。
而”全權代表“何欣怡這時卻搖身一變,站在了一輛裝甲車上,手持話筒、面對攝影機,干起了她的本行工作,將中國軍隊和平進入河內的消息傳向了世界各地。
陳濟棠與法國總督代表談判的全過程之后
陳濟棠獲知了何欣怡與法國總督代表談判的全過程后,不由“哈哈”大笑了一陣,然后對左右道:“好啊!好啊!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昌云和何小姐不愧天生一對!馬上給我要昌云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陳濟棠就道:“昌云,欣怡簽的那個和平協議你看到了嗎?不錯!內容不錯,名稱也不錯!時間搶得好!實惠和名聲全都撈到了,等下午外交部的代表到了就沒他們什么事了!不過手續上的補救還是要做夠,我這里馬上簽發一個給欣怡全權代表身份的委任書讓飛機送到河內,實際職務也要對等,我看就同時任命欣怡為戰區政治部副主任吧!”
謝昌云一聽嚇了一跳,趕緊道:“不行不行,戰區政治部副主任是少將軍階,這個絕對不行!”
陳濟棠道:“欣怡立了這么大的功勞,拿下了安南大半邊,總共才傷亡了六十多人,不重重獎勵一下怎么能行?而且我還考慮要請她在河內與法國總督和重慶的大員們打幾天交道呢!畢竟那些條款有些還要她來進行解釋才行。”
謝昌云想了想道:“伯公,欣怡也是臨時起意,但沒有獲得任命就以全權代表的身份出面,做法上畢竟有些不妥。而且她所做的這些主要還是建立在前線將士流血流汗努力的努力之上的。把她留在河內幾天我沒有意見,全權代表的任命也可以補,這都是為了方便工作和不落人以柄,但軍銜只能到上校,職務嘛······給一個戰區政治部主任助理就可以了,這樣也便于她今后繼續從事戰區新聞管理這項工作。”
陳濟棠道:“唉!只有委屈欣怡了!如果換一個人辦成了這么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從中校提為少將一點都不為過。”
謝昌云道:“如果換一個人也不敢這么做。原因我就不說了!”
陳濟棠趕緊岔開話道:“這件事我們就不說了!不過昌云,欣怡這個‘夫人’都當上了,連法國人都正式稱呼了,你們是不是就趕緊把事情辦了!”
謝昌云道:“這個······這個還是等等吧!其實辦不辦都一樣。”
“一樣?哈哈哈哈······”陳濟棠開心的大笑起來!
謝昌云自知不小心說走了嘴,臉一紅便立刻扣下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