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敏和喬英姑進入深山之后,采用了一些諸如大聲說話、燃點煙火等辦法來故意暴露自己,轉了幾乎一整天,到了將近天黑的時候,終于被十幾名游擊隊員給圍住并把槍繳了。謝昌敏雖然報了職務姓名并說明是有要事來找項英同志的,但游擊隊還是把她們簡單捆綁了起來,然后帶著她們在山里又摸黑走了好長時間,這才來到了游擊隊的一處臨時宿營地。緊接著就有人過來對她們進行審問,要她們如實回答是從什么地方來的、走了幾天、怎樣躲過敵人的封鎖和巡邏、為什么衣服干凈整潔不像挨餓的樣子、找項英同志有什么事等等一堆的問題。
謝昌敏只是再次報出了自己的職務姓名,對別的問題則說涉及黨的最高機密,必須見到項英同志才能回答。
正當審訊的人還不肯作罷,轉而向喬英姑訊問時,恰巧有一個原來認識謝昌敏的人過來找審問者有事,他一見到謝昌敏竟被捆著,不由大吃一驚,忙上前問了情況并和為首審訊的那個人耳語了幾句。于是審訊就停止了,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給她們松了綁,又帶著她們繞過來繞過去的又走了一陣路,這才來到了項英和陳毅住的地方。
曾擔任過蘇區中央局代理書記、并一直擔任中華蘇維埃臨時政府副主席的項英,在瑞金葉坪住的時候確實見過謝昌敏,而且和其父謝茂學還很熟悉。雖然這不足以讓他完全放松警惕,但還是成為了他想盡快與謝昌敏盡快見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經驗豐富的謝昌敏,已經看出了游擊隊已做好了隨時轉移的準備。
見到項英之后,謝昌敏便直言有重要情報匯報,要求除江西省軍區司令員陳毅同志外,其他人均不能在場。
項英點頭答應了謝昌敏的要求,并讓她坐下來說話。
見其他人走到了遠處,謝昌敏就向項英和陳毅匯報了粵軍想要停止雙方敵對行動的意愿,并且告訴他們中央對此事已經有指示到了,就在山下自己弟弟謝昌云的手中。
接下來,謝昌敏又匯報了自己和謝昌云見面的經過,以及她所了解到的謝昌云的一些情況。
謝昌敏帶來的消息及說明,猛得聽起來的確是件件都讓人感到了不可思議,但就在這些不可思之中,仔細分析起來也包含有一定的道理,最起碼還從未有叛徒敢用這么大的名頭來進行過欺騙。
況且,再去問被分開在另在一處的喬英姑,她也證實了謝昌云現在是粵軍第一集團軍總參謀長,廣東省保安副司令。如果粵軍的提議是個圈套,全可不必讓謝昌云這一級別的高官來親自冒這個險。
但是,值得懷疑的地方也不少,最主要就是謝昌云怎么能夠在參加了紅軍主力的轉移之后又離開紅軍,從一個紅軍指揮員搖身一變而成了廣東軍閥的高官?不談其中原因如何,光是年齡和資歷上就說不通。
項英和陳毅議來議去也不敢下斷言,又不便找其他人商量,只好再三的向謝昌敏和喬英姑做著詢問,試圖找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也正是此事事關重大,他們也沒有輕易就把謝昌敏當做敵人來對待,問話的態度一直比較和善。
焦急時謝昌敏突然想到了謝昌云說的一件事,于是就馬上對項英和陳毅道:“中央的指示是一封電報,謝昌云說只有這里的譯電員可以譯得出來,如果密電碼還在,就請首長們做好準備。
這倒是個檢驗真假的絕好辦法!可是譯電員雖然還在,但密碼本卻早就由項英親自銷毀了。眼見希望又破滅了,項英只得和陳毅無奈的對看了一眼。
“老陳,你的腿傷又發了,就在這里和小謝繼續談,我去問一下譯電員還有沒有其他辦法。”項英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去求一線的希望。
不料,只過了一會兒項英就興沖沖的轉回來了。原來雖然密碼本被銷毀了,但由于以后再沒有接觸過新的密碼,所以譯電員對那份以前熟背過的密碼還有很深的映像。
于是項英和陳毅很快的就形成了一致意見,可以讓謝昌云上山來見面,其他的則見面之后視情而定。
但這個決定沒有立刻告訴謝昌敏,而是連夜又轉移了一次之后,到了天明時才由陳毅通知了她可以下山去聯系謝昌云。
至于為什么沒讓喬英姑和謝昌敏一起下山,陳毅的解釋是想留下她繼續了解一下外界的情況。
謝昌敏被幾名游擊隊員送到了一條通往山下小路附近,然后就接過還給她的手槍變獨自下了山。
聽完謝昌敏的講述,謝昌云覺得還真是夠慶幸。如果那個譯電員忘了密碼,即便是同意自己山上會面,也不知道還要費多少口舌才能說服項陳二人,特別是身為中央政治局委員、蘇區中央分局書記的第一決策人項英。
第二天吃過早飯,謝昌云與李廷秀、麥德彪換上了一身商人和伙計的打扮,就和謝昌敏一起離開了粵軍營地,梁金恒帶著數百人遠遠跟在后面將他們送出了十余里。
雖然是商販打扮,但為了長官路上的安全也不能赤手空拳,所以李廷秀和麥德彪每人還是在棉衣里別了一把快慢機和半圈的子彈帶,布包裹里還裝了幾顆嶄新的無柄手榴彈。
謝昌云的手槍前兩天給了姐姐用,他這會兒也懶得再配槍,干脆就空著手。
而謝昌敏卻格外的喜歡那支嶄新秀巧的勃朗寧,把它連槍套一起一直系在腰間的皮帶上,根本就沒有一點要把槍還給謝昌云的意思。
但謝昌云也根本沒有把給了姐姐的東西往回要的打算。再說他也不喜歡這支射程和威力都不夠的勃朗寧,只不過是由于粵軍高級軍官佩戴的幾乎都是這款手槍,他只得隨大流罷了。
項英等雖然昨天白天又再次轉移了營地,但還是在一些能看清小路上情況的地方同樣布置了人進行監視,所以謝昌云一行四人上山不久就被游擊隊的人發現了,并跟蹤監視了他們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確認他們后面沒有白軍尾隨之后,這才向等待的人發出了約定的信號。
很快,就有十余名游擊隊員在約定地點的周圍埋伏起來,謝昌云一到,四周的人立刻圍了上來。
謝昌云等被收繳了槍支,又被檢查了隨身攜帶的物品,在游擊隊員的押送下,在幾乎看不到路徑的密林中穿行了一個多小時,這才來到了游擊隊的核心營地。
有意思的是,那幾枚無柄手榴彈卻仍放在包袱里沒被收走,因為游擊隊員根部就不認識這個東西,所以相信了麥德彪說的這是用來砸核桃的鐵球的鬼話。
謝昌云還沒有走到跟前就認出了站在前面的項英和陳毅。
項英在葉坪住了很長時間,而且他是中華蘇維埃政府副主席,擔負著中央蘇區政府的主要工作,經常會到任主席的毛澤東那里去談工作,所以謝昌云很清晰的記得他的樣子。
而對陳毅,謝昌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對他前世的形象資料還是看了很多,而且面前就這兩個人,對號入座也能猜出來。
于是謝昌云就搶先上前伸出手道:“項副主席好!陳司令員好!”
聽到這熟悉的問候用詞,項英眼前立刻浮現出了葉坪那個有禮貌的少年的身影,他原本嚴峻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后向謝昌云伸出了手,但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而陳毅在和謝昌云握手的時候卻豪爽的道:“手我們是握了,但我是稱你同志好呢?還是喊你謝總參謀長好呢?”
謝昌云笑著回道:“毛主席喜歡叫我的小名‘云伢子’,其他首長都叫我‘昌云’。兩位首長自己看著叫吧!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就叫我謝參謀長也行。因為我曾經擔任過紅二師副參謀長,在劉伯承司令員手下擔任過渡江司令部參謀長,后來又任紅軍先遣隊參謀長,一四方面軍合編后的右路軍副參謀長,現在又是粵軍第一集團軍參謀長,所以叫我參謀長,把紅軍和白軍兩頭都占了。”
聽到謝昌云對自己的介紹,項英終于開了口道:“謝參謀長既然在紅軍中擔任過一系列重要職務,就應該對中央以及紅軍的情況有相當的了解,能否向我們詳細講一講?”
“可以。不過我帶來了中央的密電,兩位首長是先看中央的指示,還是先聽我介紹情況?”謝昌云從身上取出了用油紙包著的電碼抄文。
項英鄭重的接過了紙包,打開看了一下后道:“我馬上把電報送去翻譯,謝參謀長和陳毅同志在這里先隨便談談。”
看來項英是要親自監督電報的翻譯。
由于翻譯過程還需要一些時間,所以謝昌云就選了處平一點的地方坐下,然后又從兜里取出一個紙包打開道:“這時正宗的四川麻辣牛肉干,好不容易才弄到,陳司令員請嘗嘗。”
謝昌云說完把紙包掂了掂,看都不看便隨意的摸了一塊牛肉干放進了嘴里嚼了起來,然后把紙包朝陳毅遞了過去。
“好東西,好東西!”陳毅一把抓過幾塊牛肉干聞了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了下去。
“啊······好!又麻又辣又香,安逸!夠味道!”陳毅半閉眼睛、贊不絕口。
“陳司令員,我和你們四川也算是有緣了。前年底我先是從漢口坐船到了重慶,去年又跟著中央紅軍從四川最南走到了最北,算起來只怕有六七千里,不過所過之處除了重慶市之外都是偏僻的地方,真正的天府之國還沒有機會領略。”謝昌云挑起了話題。
“你到了哪些地方?說來給我聽聽。”陳毅對謝昌云談到了自己的家鄉四川,果然是饒有興致。
“先是從貴州兩次進了四川古藺一帶,然后又退了回來,后來就從云南祿勸渡過金沙江再進四川,接著是涼山、會理、瀘定、寶興、懋功、松潘草原、諾爾蓋水草地······”謝昌云把所經之地一一的數來。
陳毅聽了搖搖頭道:“你說的好些地方連我這個四川人也只是有個模糊印象。要說天府之國,主要還是我們川中那一片,土地肥沃、物產豐富,······”
由于項英不在場,誰心里都明白不好涉及正題,所以兩個人就圍繞著四川的風土人情說開了。雖是有打發時間的因素,但畢竟都是能說會道、見多識廣的人,所以到后來竟然聊得收不住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