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云剛到美國,華中的局勢就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日軍經過一個月的部署之后,從河南的新野、唐河、信陽,以及湖北的廣水、安路、京山、鐘祥,在兩個戰線上向鄂北地區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
武漢保衛戰末期,由于中國軍隊轉移迅速、并在長江沿岸遏制住了日軍第十一軍,使得從北線突破的日軍第二軍雖然占領了武漢,但卻沒有達到消滅中國軍隊主力的目的。
因此在日軍第十一軍接管了華中駐扎任務之后,其以武漢為中心布置的二十余萬部隊,實際上面臨著中國第一、第五、第九戰區的四面包圍,僅留下了長江水道作為其主要補充通道。
一年多來,日軍第十一軍為了消除中國軍隊的威脅和擴大武漢的防御縱深,先后以圍殲中國軍隊主力和控制交通要點為戰役目標,先后在鄂南、贛北以及豫南、鄂中北等方向,對中國軍隊展開了一系列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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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結果是在南線損兵折將,在鄂南和贛北先后被中國軍隊殲滅了四萬余人,并損失了百分之七十的裝甲力量和百分之八十多的一二零毫米以上重炮。
而在北線,由于投入兵力不足和中國軍隊的英勇抵抗,日軍的進展也不是很理想,不但沒有捕捉到第五戰區的主力,而且曾一度占領了的隨縣、棗陽等縣城也不得不放棄。
不過,日軍在鄂中的應城、京山、鐘祥方向還是取得了一些進展,特別是在襄河(漢水)東岸的鐘祥建立了穩定的基地,等于是在第五戰區的腰部楔入了一顆釘子,向北可以威脅鄂北、西南可以竊視宜昌,獲得了與其他方相配合機動作戰的空間。
在鄂南和贛北兩次碰的頭破血流之后,日軍第十一軍便避開了無可對之取勝的謝昌云,把矛頭轉向了第五戰區,而其中也包含著另一個陰謀,就是在沉重打擊第五戰區有生力量的基礎上伺機奪取宜昌。
為此園部和一郎經過努力,又從大本營爭取到了一個師團和兩個混合旅團、兩個炮兵聯隊的援軍以及三萬余新兵的補充。除了以一個師團和一個旅團以及兩千多海軍陸戰隊駐守九江周邊、以一個師團和一個旅團駐守鄂南咸寧一帶、以三個旅團駐守鄂東及武漢之外,將其余的六個師團和兩個旅團全部投入到了對鄂北第五戰區的進攻當中。
日軍的具體部署是以一個旅團進攻沔陽和荊州,以牽制宜昌方向的中國軍隊;以一個師團從新野進攻樊城;一個旅團由唐河向南、以三個師團由廣水和安路向西會攻隨縣棗陽;以一個師團在鐘祥伺機突擊第五戰區后方防線。
此外,日軍還以海軍艦隊深入洞庭湖牽制九戰區部隊并防止其過江增援。
含在豫南的湯恩伯部隊,李宗仁的第五戰區有近三十七個師可以用于平漢線以西戰場,另外在宜昌的江防部隊還有十一個師可抽出一部進行增援。
在兵力數量上中國軍隊可高出日軍近三倍,于是第五戰區就制定了以桐柏山、大洪山和襄河為依托,以一部兵力潛伏于山區待擊日軍側翼,以一部兵力在崗地丘陵地區機動作戰,尋機圍殲日軍孤立部隊的作戰方案。
但是由于五戰區低估了日軍的決心以及兵力投入規模,前置兵力部署薄弱,而且缺少防御縱深,因而戰役剛開始不過三天,日軍就在以棗陽為目標的兩個戰線上取得了重大進展,其中由東向西進攻的日軍,僅用了一天時間就全線突破了五戰區的第一道主防線,而后迅速展開繼續向前攻擊,將反應較慢的中國軍隊一個軍包圍了起來,并用了一天半的時間就將其大部消滅。
同時,由北向南進攻的日軍也逼近了棗陽,對棗陽一帶還沒來得及展開的五戰區的十一個師形成了只相距七十余公里的鉗形合擊態勢。
五戰區只得下令部隊迅速向后和右翼轉移,使原定在棗陽和隨縣之間圍殲日軍一部的計劃落了空。
日軍與五月九日發動進攻,五月十三日就占領了鄂北五戰區屯兵的重地棗陽。
其后,五戰區和日軍在鄂北以及鄂中北一帶的廣袤地區,展開了以捕捉戰機為目的的機動作戰,互相有進有退,幾天之內都沒有再發生重大戰斗。
然而在另一側,從新野出動的日軍第三師團,卻連續突破了五戰區的多道防線進至了樊城附近。
樊城如果有失,第五戰區位于鄂北的主力的后路就會被切斷,整個戰局就將變得對五戰區極為不利。
因此,李宗仁部署了三軍和一個炮兵團的兵力在樊城以北,與日軍第三師團展開了拼殺,這是雙方唯一一個膠著的戰場。
在一般情況下,中國軍隊三個軍是無法抵擋住日軍一個師團進攻的,但李宗仁的目的并不在此,他是想以這三個軍至少遲滯日軍四天,同時另外調動三個軍對日軍第三師團進行合圍并一舉殲滅之。
以六個軍、其中包括了戰斗力較強的桂軍第十一集團軍,來圍殲日軍的一個師團,李宗仁認為還是有把握的。
就在第五戰區即將發起對日軍第十三師團圍殲戰斗的時候,五月二十三日,謝昌云從美國返回了第四戰區。
這次謝昌云沒有沿去時的路線返程,而是由美國紐約乘飛機越過大西洋飛抵倫敦,然后由倫敦經伊斯坦布爾、德黑蘭、孟買、河內航線最后飛回了韶關。
由于不需要橫跨美國,這個路線比走太平洋路線可以節省一天的時間。但這是其次,主要還是因為謝昌云赴美的事情已經暴露,距美國海軍偵知,日軍已派遣了一艘航空母艦駛往馬紹爾群島,極有可能是想要攔截謝昌云所乘坐的飛機。
謝昌云如走太平洋航線必然要經過夏威夷,夏威夷有大量的日本僑民,謝昌云的行蹤很難保密。而由日本托管的馬紹爾群島又是繞不開的航線,否則飛機的航程就無法維持到關島。
如果僅是被日軍打落一架運輸機,美國是無法以此為由對日本實施大規模報復的,所以日本為鏟除謝昌云這個死對頭完全可能冒一把險。
因此美國軍方便建議謝昌云走另外一個路線,并提供了赴倫敦的專機。
謝昌云當然不會在還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拿自己的生命來冒險,而且正好他和何欣怡都想看看世界的其他地方,所以理所當然的同意了美國的建議。
而謝昌云回程期間,美國軍方一直在有意的向外透露著謝昌云一步步向美國西海岸靠近的“行蹤”。
這樣一來,直到謝昌云乘坐河內飛往韶關的民航客機下午三點多在韶關降落后,一名參謀打電話回戰區長官部要車,人們才知道謝昌云已經到了韶關,戰區長官部頓時忙作了一團。
謝昌云在家里見過父母,還不及多說一路上的情況,便帶上王秋趕往長官部。
到了辦公室,謝昌云一面命人向委員長侍從室報告他回來的消息,一面自己給陳濟棠打了一個電話,然后就翻閱起作戰處和情報處剛送來的近期的軍情通報、以及情報目錄匯編,中間還穿插著向王秋詢問其他方面的情況。
陳濟棠等都知道謝昌云這會兒急于了解情況進入狀態,反正戰區也沒有什么大事急事,因此都沒有過來打攪他。
一個多小時以后,謝昌云放下其他事,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鄂北戰場。從敵我雙方所投入的兵力來看,這是繼武漢會戰以來最大的一場戰役,雖然與四戰區沒有很直接的關系,但謝昌云沒有理由不予以關注。
“唉!可惜呀!如不是從更長遠考慮,這時正好可以借機拿下九江,最起碼也可以把日軍壓縮在背靠長江的不大的區域內。還有,湘北鄂南一帶也可以發動一次大規模的進攻,弄不好就可以打到武漢外圍。”
由于日軍兵力集中在另一側,在謝昌云眼里戰機比比皆是,但在日本沒有開始實施南下戰略之前,謝昌云絕不會大動干戈來引火燒身。
如果日本進一步動員將人力物力投入對華戰爭,謝昌云知道自己不可能抵擋得住,而且還極有可能會延遲日本向美國開戰的時間。
這種傻事謝昌云當然不會做,但隔山觀虎斗的事他同樣也做不出來,所以還是想著怎么來幫助五戰區一下,不說是能消滅日軍多少,但起碼也不要讓中國軍隊吃了大虧。
想到這里,謝昌云喝下了一大口還帶些溫氣的茶,然后一臉爽意的對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王秋道:“丫頭,二十天沒有喝你泡的茶了,還真是有些想!”
一語雙關的話王秋哪能聽不出來?頓時就羞紅了臉把目光轉向了一邊。
只聽謝昌云又道:“我也不寫電稿了,丫頭你去把對外的電報都發了,就告訴說我已經回到了韶關。噢!給毛主席那里的電報還是我自己來寫吧!”
起草了給毛澤東的簡明電報之后,謝昌云看著就要到了下班時間了,于是就打了一個電話給秘書處的副處長,讓他通知有關人員明天上午八點半到他辦公室來開會。
等王秋從電臺一回來,謝昌云便和她一起下班回家了。
就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里,謝昌云已經把要辦的事差不多理清楚了。
晚飯后謝昌云陪父母說了大半個小時的話,然后又坐車來到了陳濟棠住處,把這次到美國的主要活動和收獲向陳濟棠做了匯報。
當聽到謝昌云竟然與羅斯福談了一個小時、并且從美國拐帶了八百萬美元的武器裝備,陳濟棠端起的茶盅竟停在了嘴邊,等了七八秒鐘之后才把茶盅放回到了茶幾上。
“昌云,你這也太······太······我都不知如何說才好!看來美國人是要繼續把我們和老蔣放開對待,這樣我對以后就可徹底放心了!”
沒辦法,中國近代就是這樣,沒有一個強國來做穩定靠山的勢力是無法保全的,這一點已在在陳濟棠的腦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他所最擔心的也就是蔣介石一旦靠向美國,美國會不會因此疏遠廣東?
現在看來這個擔心已經沒有必要了,謝昌云赴美的結果證明,美國人已經穩穩的看好了他,所謂與美國陸軍的交流只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不過謝昌云的觀點卻與陳濟棠有所不同,他與美國交往的態度是互相依靠、彼此利用,無所謂尋找靠山之說,將來他還是要走自己設想的道路。
但現在與陳濟棠還不能解釋,只當是暫時認可了他的說法吧!
于是謝昌云就道:“伯公,美國對我們的認可不只是我們軍事上的強大和軍事技術的領先,而且還有我們對經濟和社會所做的一系列改進,所以這些方面還要繼續推動,還需要伯公繼續多費一些心。”
謝昌云這一席話不但把被美國所認可的功勞撥了一部分給陳濟棠,同時也提醒了他不能就此止步不前。
陳濟棠聽了連聲道:“那是,那是!昌云,我還是那句話,大的方面你來定,軍事上你全權做主,其他方面我自當多出一些力。”
謝昌云道:“我的資歷膚淺,有些事情還非伯公莫屬。先說眼前的一件事,五戰區李宗仁那里有些吃緊,我準備動用空軍和特戰部隊去幫他一下,伯公認為也沒有這個必要?”
陳濟棠考慮了約分把鐘后道:“從道理上來說,廣西畢竟屬四戰區管轄,李德齡在外領兵作戰也有辛苦的一面,適當幫他一下也可。不過這事最好是通過其他人的意思向李德齡提出來為好,免得李德齡又起疑心而且不領情,倒把你我搞得下不了臺。上次給五戰區的那一個師的輕裝備,當時我按你的意思暗示了李德齡最好是配給鄂北的部隊,可是他偏偏要給第七軍。結果第七軍拿著那么好的武器蹲在大別山,就是為了保桂系那個差不多是空頭了的安徽省主席,鄂北這邊卻沒有一支特別像樣的部隊。自廣西劃入四戰區以來,李德齡就一直躲在后面不露頭,諸事都有黃旭初出面盡可能多的從我們這里撈取好處,但真正能改善其經濟和民生的方面卻進展緩慢,就如煙賭等枯澤而漁的事反倒興盛不衰。李德齡一直不甘人下、另有企圖,此人深交不得!昌云,你要不借機把他壓下,今后你的事肯定會阻力不小。”
謝昌云道:“看來還是我想的簡單了一些。伯公既然這樣認為,廣西的事就要好好籌劃一下了。我看在那里推行土改和民政改革不如暫停一下,以進一步拉大實力差距。另外我把支援的重點放在荊門至當陽一線,鄂北和鄂中就不必管他了。說起來荊門也是五戰區的防區,大面上多少也算幫了李宗仁一些忙。”
陳濟棠道:“如此最好,各方面我們都能說得通。如果李德齡迫于壓力主動找上門來,到時候我自有我的一套說法。”
陳濟棠說的這些謝昌云不是沒有考慮到,但他打仗雖然又刁又狠,可是在政治上卻舍不得下死手。究其原因,除了他在政治上角逐的經驗不多之外,主要還是沒有陳濟棠等人長久屈于強勢下而形成的那種憂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