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方正言的好意,易天不會不知道這是在向他拋橄欖枝。爬到左布政使的位子是何等不易?要是因爲一場貪墨案下馬,那他方正言在山西幾十年的經營馬上就會煙消雲散。 “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易天說道:“本官此次再赴山西也算是故地重遊了,聽聞這大同府是當年魏國公徐達所築,又是與蒙古對戰前線,自然少不了許多的名勝,但本官對大同城又不甚瞭解。” 聽易天是要去遊玩名勝古蹟,王景隆立刻回道:“大同的確多有名勝,大多是自開國以來修築的外城、寨堡和城牆暗道之類的。這些大都是都司所屬,所駐紮軍隊的也都是大同前後兩衛。不如下官隨兩位大人一同前去,下官自信對這些也是頗爲了解的。” 方正言看了一眼王景隆,老眼瞇著,似乎很不樂意。但是轉過身和易天對視時卻是臉上堆著笑容的。 “方大人以爲如何?”易天擡頭,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方正言笑著說:“如此甚好,有王副都指揮使從旁指點,下官與大人也不至於迷了路。” 易天拍手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有勞方大人和王副都指揮使了。” 方正言與王景隆連忙口稱不敢,能和易天有個獨處的機會,都是二人求之不得的。 和其他幾位官員寒暄幾句,易天也不挽留,稍微透露幾句送客的話,下面的人馬上心領神會地接連告辭了。 “李都指揮使和王副都指揮使留步!”衆官都總督衙門後,李德明和王景隆二人正邊走邊談論著什麼,衙門內的秦祿便追上來。二人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對於秦祿他們二人說實在的的確不認識。但是想來能夠在總督府伺候欽差的也都應該是易天的親信心腹纔對,這麼一打理,他們立刻上前和秦祿打起招呼。 “小哥,是否欽差大人有吩咐?”李德明朝秦祿稍微拱了拱。 秦祿回了禮點了點頭,回道:“正是,二位大人,我家大人有請!”說著秦祿便作了個請的手勢,踩著小步走在了前面。 王景隆和李德明對視一眼,立刻擡起腳步跟著秦祿再次進了總督府。 “下官見過欽差大人!”李德明率先朝高坐在堂上的易天。 王景隆看著易天,嘴角帶著微笑說道:“卑職見過副指揮!” 易天左手一擡,讓二人免禮。待二人坐下後,易天從首位起身走下來,李德明二人正要一同起身,易天阻止道:“你們二位與我都是經歷了京師之役的,共歷生死,也算是同袍了,不必多禮,先坐著。” “謝大人!”李德明和王景隆雖然回的話不多,確是真情實意的。 秦祿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易天就與李德明、王景隆二人對坐著。易天覺得沒有什麼,但是在李德明和王景隆二人看來這樣的舉動是十分讓他們感到激動的。 想起當初和易天一起在山谷伏擊韃子哨騎前鋒,以及之後與伯顏大戰的往事,他們是很懷念的。現在,二人看著易天微笑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
那麼自信! “大人,我與李兄此生還能再見到大人,三生有幸啊!”王景隆雙眼有些發紅,看來武人與文臣最大的不同莫過於真情二字了。 文臣們整日爲了巴結上司、貪污腐敗,往往因利益結成黨派,不論是否同屬一個衙門爲了升官發財,都會鬥個你死我活。上至內閣朝野,下到省府州縣,地方的文臣們欺上瞞下盤剝百姓,朝廷大臣則忙著結黨營私,圖謀私利。大明就是被一羣整日只會聚在一起吟詩作對偶爾抨擊抨擊朝廷策略的文官士子們搞得烏煙瘴氣,沒有廠衛監視控制著文臣集團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 相比之下,武官除了那些大員和在兩京畿及各省的高官以外。那些中下層的武官雖然能夠靠世襲獲得官職,但是僅限指揮使以下的千戶、百戶而已。想要靠政績升任基本不可能,只能依仗軍功擢升。 李德明如此,王景隆又何嘗不是?在邊關從軍十數年,多年以來又與韃子流寇盜賊大小數十戰。他二人從一個世襲百戶漸漸積累軍功升爲都司指揮同知,這是浴血奮戰而來的!多年的友誼,也讓二人的關係更加牢不可破,親如兄弟一般。 “留下你們,本官是有事託福二位的。”易天打開天窗說亮話,一點也不藏著掖著。 易天的性子,李德明與王景隆倒是十分喜歡,平日裡和布政司衙門的人打交道。那些文官不是心懷鬼胎就是另有所圖,別看人笑吟吟地,一口一個大人大人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個知道他心裡怎麼想?指不定怎麼看不起武人呢? 王景隆當下也不客氣,應聲道:“大人有事儘管吩咐,我與李兄在晉北多年,有什麼事我二人一定不負所托!” 見王景隆如此表明心跡了,李德明也不落後風,接著說道:“王賢弟說的是,大人有何吩咐,我兄弟一定赴湯蹈火!” “也不用赴湯蹈火,只是想讓你們將附近的兵馬都聚集到大同附近,一旦有變你們也有實力控制局面應變纔是。”易天有些擔憂,這樁大案他總覺得不簡單,總沒有表面上看的這麼輕鬆,只是隱隱覺得不對勁,至於哪裡出了問題他怎麼想卻也沒有頭緒,眼下只能多做防備,以備不時之需了。 “如此嚴重?難不成有人要謀害大人?”王景隆後背涼颼颼的一陣,瞧易天的臉色和聽那語氣,看來這件事的確不簡單。 李德明倒是沒有多說什麼,一口回道:“下官遵令!今夜,下官就聯繫左右二衛進軍大同左側,城內如有不測,以爲接應!” 易天和王景隆、李德明對視一眼,秦祿站在一旁拿著三個斟滿酒水的青花瓷杯子遞給三人,三人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中。 西苑,玉熙宮正殿。 御用八卦雲牀薰香繚繞、霧氣升騰,宛若置身仙山雲霧之間。 一身材修長青年,長髮梳於腦後,頭戴烏紗翼善冠,身著黑色龍盤領袞服,腰間扎金玉琥珀透犀,長臉,清瘦,頜下無須。 “主子萬歲爺,改進午膳了!”
“總管來了!” “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若是這一點都做不好,還要奴婢幹什麼?”秦福升任御馬監掌印後,樑文下詔加封爲內書堂協辦,實際就是總管內書堂。所以,樑文才稱其爲總管。 秦福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一切都是怎麼來的,沒有當初的歸附易天的選擇,後來安排樑文的勇氣,官卑職小的秦福又如何能換來現在的權勢! 權力是如何來的?不在於眼前這個身穿龍袍的年輕人,而是這個年輕人身後的神秘道長,而那位道長的背後還有一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那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 “今天有什麼有趣的事兒嗎?”樑文一邊喝著蔘湯,一邊隨意的問道。 “這個……”“怎麼,總管也學會朝中那些人的壞毛病,喜歡跟朕藏著掖著了?”樑文呵呵一笑,將湯碗交給身邊伺候的小太監道。 “這倒不是,有趣的事情倒是有這麼一件!”王振略微遲疑了一下,低頭道。 “說來聽聽!”樑文聞言,裝模作樣地走下龍椅道。 “韃靼可汗俺答自稱達延汗,並且上表稱臣納貢呢!”秦福清了清嗓子道。 “哦,竟有這樣的事情,這個俺答膽子倒是不小!”樑文微微驚訝道。 “是的,宣府鎮邊關塘報剛到司禮監。”秦福道。 “總管,李芳和黃錦那些司禮監的人如何處置?”樑文搖手支開太監宮女,說道。 “主子,李芳可以派遣南京接任守備太監。黃錦等人也可以安排十二監任掌印。命令錦衣衛暗中監控,順便將東廠的人全部換掉。這可不是小事了!必須急辦。”秦福道,“這是明升暗降,不過天子一言立決是非,相信他們只有一個選擇,等著主子您的聖旨。” “那依照你的意思這麼辦”樑文諂媚的看了秦福一眼。 “如果他們膽敢陽奉陰違,就當是狂徒襲擊天子衛率,扣他們一個謀反大罪,若要抓住,當明正典刑,誅滅九族,殺一儆百!”秦福一改慈顏善目,轉而怒聲道。 “總管說的太嚴重了,也許這四人不過是因爲貪慾而已!” “也許還沒有得知事情真相呢?” “主子……” “好了,這件案子讓錦衣衛自己去查好了,該怎麼定罪,告訴王忠國,讓他先上一個摺子。”秦福揮了揮手。 “是。”樑文耷拉著腦袋,全無之前的皇帝威嚴。 “你有辦法能讓活人保存秘密嗎?只有死人才是不會說話的!”秦福冷靜下來,一擡頭,凝視樑文道。 “既然如此,那道長知道嗎?”樑文試探性的反問一句,說實話對於秦福這個太監他都是不敢掉以輕心的,得罪誰他都沒有好果子吃。 “這事兒,讓我親自去和道長稟報吧。”秦福道。 “現在,您手下就沒有一兩個可信任之人?”樑文反問道。 “這事兒非同小可,交給手下人辦,我不放心。”秦福道,“何況事情不能出紕漏,這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透露風聲我們幾個都活不了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