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一體、串通一氣,這是蔚州乃至整個大同府官場的真實情況。 易天知道相比蔚州而言,大同府的局勢是錯綜複雜許多的。所以想要查出大同鎮糧餉軍械貪墨一案,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千萬不能操之過急,必須得步步爲營。 大同府糧餉軍械貪墨案,在嘉靖帝派出欽差人選之前或許並算不上什麼大案,但是一旦是易天接手,那對於大同府甚至整個山西都將是當頭一棒。別人查案,大多是敷衍了事,找幾個替罪羊頂罪了事。 但是,嘉靖帝派的是剛提拔上來的錦衣衛指揮使易天爲欽差,全權負責此案,這是表示皇帝動怒了,那麼爲了平息皇帝的憤怒,幾個地方大員免不了要失足落馬。幾個大員身後就是朝廷的重臣,底下還有數不清的幾個州府的知府、知州,加上錦衣衛監察不利,也將難辭其咎。這些還只是明面上的,暗地裡恐怕更是盤根錯節。 不過,和地方官紳不同,地方官紳是鐵板一塊的利益同盟關係,而錦衣衛是與皇帝站在一起的,要是哪天皇帝不信任錦衣衛了,那就是錦衣衛的末日。作爲鷹犬,相信地方錦衣衛一定也明確知道這一點,離開皇帝的錦衣衛就將失去存在的意義。所以,無論什麼境地,錦衣衛的存在都是爲了維護大明至高無上的皇權。 當然,這一切易天也是心裡有數的。所以,對於大同府的駐守錦衣衛,他可以拉一把,畢竟是自己人,再怎麼也不能讓錦衣衛也陷進大同糧餉軍械貪墨案的泥沼。錦衣衛風言即可拿人,不管是兩京畿還是各個省,一定民怨沸騰,和地方官也積怨甚多,這也就是易天可以利用的一點了。 至於那些爲官無政,爲富不仁的官紳,易天他是一個也不會放過的了,當然,也包括錦衣衛裡平日囂張跋扈、十惡不赦的敗類他也不會縱虎爲患! 在心中暗暗計較一番之後,易天暫時拋開白日裡茶攤沈老爺子的冤案。看著一旁盯著自己的陳琬兒,他暗暗一驚。 “怎麼還沒有睡?”易天問道:“這麼晚了,要是我倆再雲房月窟裡顛鸞倒鳳一番,明日爲夫擔心琬兒你的身子……” 陳琬兒輕笑道:“胡說什麼呢?我是擔心易郎爲查案之事思慮太過,傷心肺又動了頭疾。” 易天伸過手將陳琬兒的脖頸一勾,輕輕摟著陳琬兒說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倒是跟著我,你受了不少顛簸之苦。”不知道爲什麼,自到了京師以後,易天的頭就時常犯病,犯病時就頭疼欲裂,而意識也有一陣子會一片空白,失去知覺。 陳琬兒玉指放在易天嘴上,止住他,說道:“琬兒是心甘情願跟著易郎的,受再多的苦吃再多的罪也是不會離開我的易郎的!”陳琬兒安靜地躺在易天的手臂上,雙手纏繞著易天的身子。易天笑了笑,二人不再說話,只是緊緊抱在一起入睡了。 來蔚州已經十幾天了,易天和陳琬兒自從那日之後便緊閉大門,不見任何人,外人瞧著這位欽差大人還真沒絲毫表現出要查什麼案子的事情。 可是,易天的行爲,非但沒讓蔚州的官員鬆懈下來,相反,還讓蔚州的官員一個個的都更是提心吊
膽。 誰也不會真認爲易天這個欽差大老遠的從京師直奔山西而來,爲的是閉門謝客,沒事出門喝幾杯茶,體察探究民情這麼簡單。 是以,這段時間,蔚州諸官的心思,可是沒一個閒下來的,甚至,還有衙門偷偷派人暗中跟著的。 “大人,您這一招引蛇出洞厲害!” 秦祿可是錦衣衛的人,且,易天授予他全權指揮隨行的五百錦衣緹騎,當然也包括當地州府的錦衣衛。 “我這是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否則本官過期不候,到時候新帳舊帳一起算!” 易天冷笑一聲,不過,心裡,卻還是有那麼一絲無奈的,他這幾天,雖說是安穩的很,不過真實的情況卻也沒有了解多少。所以,這一切不過是易天的空城計罷了,他只是想讓蔚州先亂起來,越亂纔可以混水摸魚。到時候那些有馬腳的人自然就會浮出水面,這就是以靜制動。 “讓錦衣衛查的東西,都查到了嗎?”易天擡頭看著秦祿。 “各衛所都有錦衣衛的人,而且,大人身爲欽差巡視宣大,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甚至,可以說是大多數人都知曉的秘密了,我們錦衣衛一直被東廠壓制著,現在大人您正大獲聖寵,手底下的弟兄們當然是爲大人分憂了!” 秦祿笑得連臉上的贅肉的抖了起來,感覺很是陰險卻又有些幼稚。 易天聲音中沒帶多少的感情,這次,來宣大的收個落腳地兒就是蔚州,要是連這兒的事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指不定朝野和百姓會背後怎麼罵易天欺軟怕硬、敷衍了事呢? “大人要的東西,那,給。” 秦祿在袖子裡掏出一封信,說道:“這是知州曾路上任兩年一來貪污受賄的證據。” “噢。” 易天點了點頭,起身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了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了,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大人,要不然,咱們立刻把曾路抓起來?” 秦祿在一旁建議:“那曾路,真不是個好東西!”秦祿說道:“身爲蔚州父母官,不爲民做主也就算了,還強搶民女、侵佔百姓土地,收受富商豪紳的賄賂。官商勾結,搞得一個好好地蔚州是雞鳴狗跳的!” “曾府有錦衣衛的人,暫時先不要動他。” 秦祿點了點頭,說道:“錦衣衛百戶郭誠倒是個好苗子,大人要不要給他一個機會?” 易天不置可否地吩咐道:“只要底子乾淨,沒有幹多說傷天害理、欺壓良善的事,也不至於都一棍子打死。” “是,大人言之有理!” 三日後,蔚州後衙正廳裡。 “下官不敢。”易天剛問了一句“曾大人可有私自挪用朝廷所徵稅銀?”,曾路就連稱不敢。 曾路直接跪在了地上,臉色卻是驚恐的很:“大人誤會了,下官實在不敢推諉,只是,卻無此事…………。” 曾路這一招玩的可以說是極爲漂亮,先化解易天表面的憤怒,十分配合易天演戲。接下來又裝出一副弱勢的樣子,知道自己只是從五品的知州,曾路只能跟易天繼續兜圈子。 “卻無此事?” 易天卻是冷冷的盯著曾路,這個老匹夫,真是什麼招數都敢玩。
“大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曾大人一直…………。” 有蔚州的官員站了出來,自己頂頭上司被人問責了,這個時候,自然是他們這些下屬的跳出來表忠心的時候了。 “你的意思,是本官說錯話了?” 易天冷冷的看著這個跳出來說話的官員,真是膽子不小啊。 “下官不敢,只是,曾大人大人…………。” 易天卻是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聲音中充斥著冷意:“你是什麼東西?本欽差有讓你回話嗎?”易天重點強調了欽差二字。 “下官……。” “來人,拖出去,砍了。” 這官員剛想開口,卻是被易天的話給打斷了,秦祿招呼一聲,外頭進來兩個錦衣力士將那官員架了出去。 “大人……。” “拖出去,砍了。” 易天聲音陡然變大,充斥的殺機讓整個大堂內所有官員震撼。 低品級的欽差查案,一般限制極多,就算是真抓了什麼人,若是品級高的,也是要層層上報的。不過,對於易天而言,一切規則都是一紙公文罷了。 “大人……。” 曾路就要開口求情,一旦今天把人就這麼砍了,那,根本就用不著他的招供,其他官員肯定會有受不住驚嚇的,甚至主動交代的恐怕都會有吧? “拖出去砍了,沒聽到本官的話麼?” 易天衝著兩個停了下來的錦衣衛力士皺眉。 “是。” 兩個力士剛纔也是拿不準欽差大人到底是要嚇唬人還是真砍,此時,見易天再次開口,自然明白了,是以,得到自家大人的命令,直接拖著那官員就往外走。 “大人,大人,下官再也不敢插嘴了…………。” 咔嚓一聲,血濺三尺、人頭落地! “好了,今天請大家來看的戲也看完了,除去兩位同知外,其餘諸位都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本官自會傳諸位。” 給蔚州諸官一個警告,也是讓曾路明白擺在自己是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坦白,否則那廳外的人頭就是前車之鑑。其實,那官員是蔚州下轄的一個知縣,那知縣平日裡也是橫行鄉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自肥的,易天考慮到這一點才決定給蔚州官員一個下馬威。 六月二十一日,欽差宣府、大同、太原糧餉軍械貪墨案,錦衣衛指揮使易天率欽差衛隊離開蔚州城,衛隊向西北方向,目標直指山西首府大同府大同鎮。 蔚州一行,易天雖然掌握了不少知州曾路勾結當地豪族倒賣軍械、軍糧及軍馬並收受賄賂,還有以曾路爲首的借倒賣朝廷下撥蔚州的軍械等物,與富紳豪族勾搭成奸,蔚州官員上下其手,層層貪墨的證據。 但是,易天並沒有付諸行動,對曾路等人的處置並不急於一時,倉皇處置不但會放走漏網之魚,也會對宣大三鎮三府的貪墨官員打草驚蛇。正是出於以上考慮,易天才決定暫時放過蔚州諸官,待將大同鎮的局勢摸透以後,再穩紮穩打。 想來,大同、太原、宣府三鎮三府之間定有所聯繫,順藤摸瓜一定能夠查到些蛛絲馬跡,到那時別說一個小小的蔚州,就是牽涉到朝野任何大員,易天也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