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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悄無聲息的,并沒有驚動隔壁房間里的青陌。
墨非離兩人站在房間正中央的棺材,臉色凝重。面前的棺樽材質極好,那暗紅色的色澤,給人一種陰森詭然的感覺。據方才抬上來的手下稟告,里面的重量,很可能是一個成年男子。那意味著什么,他很明白。
他的手放在了棺蓋上……
“等等。”裴衣按住了他的手,他側過臉,眼睛上蓋著的黑布條隨風一動,掠過他鼻息間的異樣,讓他嘆息一聲,“裴衣,放手。”他對著他的方向,聲音沉沉的。此刻除了說這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表達什么,有些事情,必須他親自去面對。
“離,你真的要打開?你也說了,那……”
他是怕了,那個人身上有著他不能言語的古怪,他是醫圣,卻不是謫仙。
他怕有一天,自己救不下他。
“裴衣,這……不管你的事。”墨非離抿著唇,低涼的聲音劃清著兩人的界限,認識他這么多年,他很珍惜這個好友,如果因著他的緣故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死亡的境地,他怕自己有一天會懊悔不已。
“離,你說這樣的話,是想讓我難過嗎?”垂下眼,裴衣的聲音很低。
即使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牽扯其中,可這樣的話聽在耳邊,依然扯著心口,很難過。
“你知道的,從最開始決定交你這個朋友,我就沒想過放棄……”從未想過放棄。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如果真的要面對,那就一起吧。”
墨非離怔忪地看著他,許久,才慢慢低下頭,“裴,是我連累了你。”
“喂,好兄弟就不要講這些。”
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也放在了棺材蓋的一側,“既然如此,一起吧。”
“好。”
終于,墨非離抬起頭,被遮住的眼睛看不到神情,可他的臉卻從未有過的安詳與平和。修長的手指向前用力,推開了那被棺樽遮住的秘密。
棺蓋推開,撲鼻而來的異香讓兩人退后一步。用衣袖遮住鼻子,墨非離皺著眉問身旁的裴衣,“裴,里面是誰?可是墨非離?”他低聲問,聲音卻已經有了七分肯定。他早已猜到了蕭清斐的心思,他要讓自己親自與狐兒分裂,他要讓他親自百口莫辯,他要讓他……徹底陷入絕望。
即使他想要掙脫,卻被他設下的拿到繩索死死鎖住了四肢。
他掙扎不開,他逃不掉。
他只能順著他的計劃一步步演下去,即使那個結局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即使,他可能永遠失去她。可,他依然只能獨自面對那份痛苦。
掙扎,徹底淪陷。
“是。”許久,身旁才傳來裴衣異樣的聲音。裴衣死死地盯著棺材里躺著的男子,著一身素雅的白衣,渾身看不到一絲的傷口,可那沒有丁點兒血色的唇在向他敘述著一件事,他已經死了。只有死人的臉色才會是這樣,只有死人才會有著這樣慘淡的唇。他的視線落在他的銀絲上,他望著這個風華絕代的俊美男子,一時間,分不清心里的那根弦到底偏向哪邊。
“離,他怎么會?”
明明他們都以為是假的,可眼前這個人,卻真的是蕭清斐。
他伸出手,壓在他的脈搏上。
臉色慢慢發白。
他側過頭,看著頭半垂下的男子,神情不定,“離,他……真的是蕭清斐。”
男子沒有說話
,許久,才緩緩出聲,聲音低啞幾不可聞,“是嗎?”
他慢慢向后退了一步,裴衣這才看清了他的臉,疲憊而又困倦,他似乎累極了。也或者,他并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他只有一顆心,可如今,卻早已千瘡百孔。他想逃離,卻偏偏逃不掉,他想離開,卻偏偏離不開。他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得這么絕……
暗暗咬著牙,他頭疼欲裂。
低聲恨恨地喃道:“蕭清斐,你夠狠!”
“離?”裴衣不解他為何突然會這樣,上前兩步,剛想抓住他的手查看他怎么了?卻被墨非離突然一把甩開了手,“你走開。”
裴衣驚訝地瞪大了眼,看著眼前唇角緊抿,渾身在莫名顫抖的男子。
他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可卻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唇,泛著死白,比棺樽里的蕭清斐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他半弓著身體,似乎在壓抑著心底的情緒,又或者在承受著什么。裴衣冷靜下來,試探地問:“離,你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墨非離卻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裴。”許久,他才慢慢抬起頭,低沉的聲音似乎帶了絲無力,“裴,你先離開好不好?”
“可?”
“求你。”咬著牙,墨非離低低地喃出這兩個字。
裴衣渾身一震,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這么驕傲一個人,竟然會對他用“求”這個字,認識他這么多年,他從未像如今這般震驚,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可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恐怕現在就算他想說什么,一切也只是徒勞無功。
“好。”
裴衣深吸了一口氣,慢慢退了出去。
關門聲傳來,墨非離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成拳,他抬起頭,惡狠狠地望著棺木的方向,聲音低啞而又冰冷,“人都已經離開了,你……可以起來了吧?”
房間里依然死寂一片。
就在墨非離打算再次出聲時,耳邊傳來一道清冷卻很好聽的笑聲,只是此刻聽到這聲音,卻只想讓他撕裂了眼前的人,即使看不到,他依然能聽出男子笑聲里的得意。
是啊,他的確是應該得意。
他輕易地抓住了他的軟肋,就算他不想,卻也必須妥協。
原本看起來死去的男子從棺木里坐起身,俊美的臉上蒼白而沒有血色,可他唇角勾著的笑卻魅惑至極,清冷與妖媚兩者交融在一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恍若鬼魅,勾人心魂,奪魂攝魄。只是,此刻如果墨非離能看清的話,就會訝異,他的一雙眼,是那種純粹的綠色,清澈到跟他臉上的笑容完全不同。
他勾著唇,那綠光只是在他眸仁一劃而過,下一刻,又恢復了正常。
“本來不想親自來的,可為了親眼看到青兒對你徹底失望,本相只好親自來了。怎么樣?那裴衣不是號稱醫圣,竟然也沒看出本相只是假死嗎?呵……”
下巴擱在棺木的邊緣上,那一頭的銀絲滑落在暗紅色的棺材上,讓人又中錯離的朦朧感。
墨非離慢慢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的方向,“你到底是從什么地方得到這一身靈力的?”否則,就算他怎么可能在半年的時間達到這種極致且不像是人族擁有的力量?
“呵。”蕭清斐如玉的手勾著一縷銀絲,低低地笑著,“你想知道?”
墨非離的背半靠著身后的床欄桿
,緩而慢地點著頭。
只是突然,蕭清斐手指一勾,一道暗綠色的光從他指尖襲出,擊向墨非離的臉,后者耳朵一動,側頭一偏,動作很快,躲開了他這一擊。只是,那光打到了床頂懸掛而下的流蘇上,穗子被那光震散,紛紛揚揚地拂落在床榻上,一片暗青色。
墨非離的頭慢慢轉向蕭清斐的方向,沉默著,只是周身的冷意卻更深。
“生氣了?”蕭清斐的聲音更冷,“可你又能把本相怎么樣?你不要忘了,你現在都自身難保。”
墨非離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更緊。
有血從他緊握的指縫間低落下來,在地面上的木板上墜落一滴滴血花,襯著他一身的黑袍,看起來格外的醒目與低涼。他渾身都散發著一種冷寒,像是已經被逼到崩潰的邊緣,“你,怎樣才能放過裴衣?”
蕭清斐笑了,“怎么,他比青兒更重要嗎?”
墨非離冷冷地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
一個是生死不離的兄弟,一個是生死相隨的戀人,沒有誰更重要……
他想讓他們都好好的。
所以,這也是他妥協的原有。
“你在我身體里植入了什么?”他抿著唇,許久才問出這一聲。
蕭清斐地笑了,清眸里劃過一道陰鷙的流光,“一種能徹底把你逼瘋的靈力。是不是很有用?現在頭已經開始疼了吧?嘖嘖,真是可憐,可惜,你那個醫圣的好友卻并沒看出來你正在忍受著雙重的折磨。你已經是一個廢物,這樣的你,又怎么配得上青兒呢?”
“把青兒讓給本相,也只有本相才能給她幸福。你,只會讓她痛苦?”
蕭清斐的話像是一把錐子敲在墨非離的心頭,他的頭更加痛,像是有無數的人在拿著針扎在他的頭蓋骨上,疼得徹骨徹心,可他只是緊抿著唇,身體晃了晃,指縫間垂下的血更多了。他半垂著眼,“可,當年是你先讓她痛苦的。如今的你,又有什么資格談幸福兩字?蕭清斐,我們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
他咬著牙,恨恨地道。
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放手,可眼前的男子卻在朝夕間擁有了無窮盡的力量,他在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威脅他,呵,如今的他竟然只能站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任他嘲諷,任他用更加刺耳的聲音凌遲著他的心。
蕭清斐的臉在這一刻變了。
那死白的俊臉映襯著他蠱惑的眸變得有些森然,“你,這是在找死嗎?”
墨非離冷笑,“那么,你還在等什么?”
“呵,想死?本相偏偏不會讓你這么容易死去,本相很想看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本相倒要看看等你面對青兒的劍時,是否還能說出這么干脆的話?”
耳朵一動,他聽著房門外傳來的輕微響動,勾著唇,冷笑道:“墨非離,你不想知道,本相得到青兒之后會怎么對她嗎?”
墨非離咬著唇,頭更加痛了。
這種痛,幾乎讓他崩潰。
他的耳邊這時傳來蕭清斐低冷卻曖昧的聲音,恍惚不真切,像是無數的細針在他腦海里戳著,刺痛、麻木,尖銳、痛苦,他聽到他在說:“本相跟青兒會有一個麟兒,她會替本相相夫教子,她會忘了你,她會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夫君,而你,只會慢慢被她逐出生命……墨非離,你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個過客。”
一個過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