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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斐終於反應過來，轉過頭看她，眼底的綠光與黑光縈繞，危險地瞇著，怒意在眸仁間越聚越多。
突然，他的手死死的遏制住女子的脖頸，後者只是望著他。
神情依然是茫然的，帶了些不明意味的媚笑。
只是這看在蕭清斐的眼中，卻是一種嘲諷，他壓低了聲音嘶聲逼問：“你，是誰？”
他吐出的氣息都帶著血腥味，噴薄在女子的臉上，讓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喚著：“阿斐，阿斐……”這像是一種魔咒，又或者，她只是被人控制而已。
蕭清斐仰頭蹙然長吼一聲，氣震山河，振聾發聵。
“啊！爲什麼？”
同時，女子被他一甩，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他的力道太重，女子的頭撞在了木板上，發出“咚”的一聲，很重的聲音，女子依然媚媚地笑著，只是脣角卻滑落血絲，她朝著他伸出手，似乎不明白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的手上還握著匕首，手指上還沾著蕭清斐的血。
“阿斐，阿斐……”
“不要叫我！”
蕭清斐嘶聲怒吼，他捂著胸口，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在祭臺上亂轉，銀絲與他身上的血混在一起，只一眼，讓人心驚膽顫，“我知道你在！你出來！出來啊！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他一遍遍地吼著，腳步踏得木板“咯吱咯吱”地響。
裴衣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視線在蕭清斐與女子身上流連，他張了張嘴，慢慢明白了過來。
一張清秀的臉白得徹底。
他望著怒意迫人的蕭清斐，癡迷媚笑的女子，心肺俱損的男子。
心，止不住的發涼。
這一場天婚，這一場腥風血雨的決鬥，竟然……只是一場陰謀，或者，是來自於葉姑娘的報復？他啞然失笑，卻笑得悽苦。
瘋了，都瘋了！
“出來啊……”蕭清斐還在怒喊著，只是很快他猛地咳了起來，頓住腳步，呼吸不穩。
裴衣看去，竟然看到他胸口流著的血帶著綠色，那種詭異的色澤，讓他的呼吸都幾乎停滯，他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呆愣在當場，竟然忘了要做什麼。
蕭清斐的聲音低了下來，他癡癡地看著自己的傷口，瘋狂而又執拗。
血光在他眼底劃過，他猛地轉身，朝著不遠處的女子走去，單手把她舉起來，死死地掐著她的脖頸，視線卻是落在四周的山巒上，咬牙切齒：“你，真的不出來？”
女子感覺到危險，掙扎著，那張絕美的臉漸漸變了形，變成了一張尖尖的狐貍臉。
紅光一晃，它化成了一隻紅狐。
像極了當年還是狐貍時的葉姑娘……
覺察到手上的異樣，蕭清斐回頭，死死地盯著懷裡的紅狐，低低地笑出聲，滿身的血污與綠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詭異到一種極致。
只是笑到最後，他卻是淒涼的一笑，“恨嗎？你就這麼恨我……”
他向後退了一步，踉蹌著，頎長的身子微微顫抖，他繼續吃吃地笑著，只是那表情讓人毛骨悚然，“你竟然，你竟然！”
聲音一高，又頹然低了下來，“你竟然爲了那頭白狼想要殺了我，呵，你竟然利用我的感情要殺了我！”
刺耳的聲音穿透了雲層
，經久不絕。
裴衣終於反應過來，抱著被他剛剛敲暈了的灰狼來到墨非離身邊。
手忙腳亂地抓過他的手腕，探了探，心立刻沉了下去。
竟然……心脈盡斷？
他紅了眼眶，緊緊地抱著渾身已泛著涼意的男子，低低地嗚咽著，“離，我帶你回藥房，我……我帶你走，那裡有良藥的，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他拖著他的身體就要向外一動，卻根本拉不動，他頹然倒在墨非離的身上，淚流滿面。
“爲什麼會這樣？”
這是爲什麼啊……
天暗了下來，似乎預示著狂風暴雨即將襲來。
在這漫天的黑霧中，不遠處的盡頭出現一個身影，她慢慢朝著這個方向走來，動作很慢，她手上抱著一團兒雪白。她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怕驚動了那抹雪色，絕美的臉上平和而又淡然。
而看到來人，原本瘋狂地笑著的蕭清斐像是突然啞了一般，靜靜地呆在那裡，看著女子靠近。
裴衣擡起衣袖使勁兒地抹了抹眼上的淚意，等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顏，複雜的情緒在眼底攢聚，“葉，葉姑娘……”
青陌抱著傷痕累累的白狼靠近祭臺。
她整個人看起來慵懶而又淡漠，在離祭臺只有數尺的時候，停了下來。
仰著頭，她看著狼狽的男子，他身上的喜袍已經被血污浸染，很不堪，他怔怔地看著她，目不轉睛。
而這一幕，似乎取悅了青陌，她輕輕地把懷裡的白狼放到一旁，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朝著他點點頭，看不出喜怒，聲音是再熟悉不過的低軟，“你，找我？”
她的表情太過平靜，就像是眼前是舊識重逢相見。
卻無悲無喜，早已相忘於江湖。
“青兒……”
蕭清斐喃喃而語，脣角的血襯著他如玉的俊顏，竟有幾分委屈與落寞，“你好狠，真的好狠啊。”
聽到這，青陌笑了，眉梢染上這層笑意，竟是說不出的嫵媚風情。
“哦，我怎麼狠了？”
她向前一步，脣角的笑淡了。
整個人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你不狠嗎？”蕭清斐反問，只是聲音有氣無力，他像是在方纔的嘶吼中失了所有的力氣，頹敗地聳著肩膀，梗著脖子看她，他靜靜地看著她，呼出的氣息卻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這，在告訴她，她現在站得地方不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夢境，而是一場屠殺。
“你誘我入局，卻是爲了報復；你借我之手，只是爲了殺他；你廢我精骨，讓我不得往生……”
他深吸了一口氣，“青兒，這樣的你，還不狠嗎？”
青陌搖搖頭，“我怎麼會狠呢？你甘願入局是你笨，他甘願一死是他活該，而精骨？”
她眉目一斂，目光澹然，“是你的嗎？”
“既然取回已無用處，那倒不如……”她靠前，唯美的笑在他眼底綻放，只是，吐出的兩個字，卻讓蕭清斐徹底絕望……
“毀掉！”
“呵呵。”他沙啞著聲音笑，緩緩向後倒退一步，“你寧願我死，也不願讓著精骨留在我身上，青兒，你真的忘記前生了嗎？那時的你，用自己的心救我，可爲什麼這一世的你，寧願毀了我也不願讓我活著與你攜手白頭？嗯，爲什麼呢？
”
聲音到最後變成輕聲的呢喃，明明是責問，卻又像是情人間的耳語。
青陌的眸仁似乎閃了閃，她再次擡起頭時，緩而慢地搖頭，“前塵往事如煙過，你還想著，我能記起嗎？”
蕭清斐渾身一震，嘶啞的笑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好一個如煙過？好一個絕情人……我做了這麼多，竟依然不能在你心頭上留下一席位置，好一個九尾狐仙，好一個翩翩上仙！孃親說的對，你是仙，我是妖，仙妖不可戀，我卻毅然地撲了上去，只是，葉青陌，你，卻沒有心！”
“沒有心嗎……”
青陌靜靜地聽著，她垂著眉眼，看不出情緒，只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按在自己的心口，似乎想到了什麼，擡起頭。
聲音低低的，“蕭清斐，你說我沒有心，他也說我沒有心，那麼，我是真的沒有心了嗎？”
她的表情太過奇怪，蕭清斐脣角嘲諷的笑慢慢凝結，望著她，擰眉冷聲問：“你……”
只是，他的話剛開了頭，就聽到她朝著他笑著說：“既然我沒有心，那麼，就把你的心給我吧。這樣……我就有心了。”
有心了呢……
她低低的輕喃著，蕭清斐完全呆愣在當場。
他還沒有意識到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時，只覺得心口一痛，那種尖銳的灼痛，像是一枚琉璃石，生生在他腦海裡碎成一片一片，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幾乎停滯。他就那樣看著她，什麼也不做。他的眼睛此刻是那種純粹的黑墨，點漆一般，深邃而又悲傷。
青陌放在他心口的手莫名停止不動。
她半瞇著眼，仰著頭看他，時間在那一刻彷彿靜止，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的起伏。
或者說，從最開始，她就是冷漠的，無情的。她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感情彷彿都埋藏在不知名的地方，零落成泥，直至消失在這世間凡塵。
“爲什麼不躲？”她問。
蕭清斐望著她，不言不語，只是搖著頭，神情裡的哀傷像是一道光刺進她早已空蕩蕩的心窩，她渾身一震，低低地笑出聲：“你想引起我的內疚嗎？很可惜，你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我早已不是當初的葉青陌，那麼，我又怎麼會因爲你而改變什麼呢？”
她就這樣低低的笑著，冰冷無情的笑聲隨著她眸仁血紅的加劇而傳到風裡。
拂過不遠處的兩人耳邊。
裴衣呆在當場，他的眼睛紅腫狼狽，環著墨非離肩膀的手越收越緊，瘋了，都瘋了，這樣的葉姑娘不是她？她到底想做什麼？鼻息間縈繞的血腥味讓他想吐，可他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在望見那雙血紅色的眸瞳時早已發軟，他走不動。
他做不了什麼。
風似乎小了些，青陌放進蕭清斐胸腔裡的手轉了轉，那刺痛讓他眉頭緊縮。
“痛嗎？”她輕聲的問，聲音太過輕柔，彷彿一場夢。
虛幻而又朦朧。
蕭清斐艱難地擡起頭看她，搖著頭，勉強吐出一個字“不。”
她笑了，“你是想說不痛呢，還是想說不要剜了你的心呢？”
湊近他，眸底的血色更加濃烈，她的表情卻是柔和至極，擡起另一隻手，淡淡的紫光在她手腕上縈繞，唯美而又血腥，兩種極致讓她整個人像是入了魔，卻偏偏美到讓人屏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