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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凌厲的掌風,帶著異樣的嘶吼聲。兩人臉色一變,猛地回頭,卻只見一道灰色的影子向他們撲了過來,裴衣臉色一怔,就要拉著老大夫向躲開,卻慢了一步。那東西的動作太快,裴衣只看見一道光影帶著鋒利的光芒,一晃而過,耳邊傳來一道布料劃破的“撕拉”聲,同時,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裴衣愣住,下一刻就被人推到了一旁。他蹲坐在亂石堆上,掌心按在了那些鋒利的石尖上,血立刻流了出來。
鮮紅的色澤,刺激到了那黑影。
它仰頭嘶吼長嘯一聲:“嗷嗷嗷……”
竟然,是一頭狼!
一頭全身灰色的狼。
只是,它的狀況很顯然不好,它身上有一半的皮毛都像是被什么給啃下一大塊,全身坑坑洼洼的,一雙幽綠的狼眸染上嗜血殘佞的光。后脊背弓著,瘦得皮包骨頭的狼身那僅剩下的皮毛幾乎炸起來,警惕地瞪著裴衣與老大夫。
老大夫因剛剛護著裴衣,胸口被灰狼的爪子劃破了一道傷口,傷口極深,他身上那破舊的舊袍很快就染紅了。彎著腰,重重地喘著氣,蒼老虛弱的身體顫巍巍地立在那里,讓裴衣有一種他下一刻就會倒下去再也起不來的感覺。
他心念一動,顧不上手上的傷,掙扎著站起身,扶住了老大夫。
“還好吧?”
來大夫掩著唇低咳一聲,另一只手擺了擺。
說完,兩人望向那正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們的灰狼。它似乎是餓極了,都快不成狼形,可它看著他的模樣卻又不像是單純的饑餓,那是一種仇恨,一種厭惡,一種恨不得立刻撕裂他們的眼神。裴衣想,如果不是這頭灰狼經過剛剛的一擊沒了力氣,它早就撲上來了。
只是,他們卻不能等,等它恢復力氣,他們怎么在這亂石堆里跑得過一頭身形矯健的狼?
“怎么辦?”老大夫也很顯然意識到這點,喘著氣低聲問著身旁的裴衣。
兩人現在可說是相依為命了,并且都受了傷。
這時逃,很顯然不現實。
“它……”裴衣急促跳動的心慢慢平復下來。目光落在那灰狼的身上,望著那雙幽綠的眸,突然想起了蕭翎月,他不是這狼族的王嗎?那么,眼前這頭灰狼可認識他?
從藥王谷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蕭翎月。
對于他對葉姑娘的心思,他在跟著他去藥王谷的路上就有所察覺,如果不是因著離,他肯定會被蕭翎月對葉姑娘的感情所打動的,可……他的心還是偏向離更多一些。他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好友為情所困,為情所傷。所以,他只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你,可認識狼王蕭翎月?”他試探地開口。
出聲才自嘲地笑了笑,他是瘋了嗎?竟然以為眼前這頭灰狼能聽得懂人話。
就在他決定一搏時,那灰狼原本緊繃的神經突然松懈下來,它動作太過明顯,以至于裴衣想忽略也很難。它死死盯著裴衣,幽綠的眸掃過他的臉,似乎在辨別著什么,弓著的背慢慢低下來,緊緊地貼上了地面上尖尖的石塊,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那聲音低喏,像是小動物的低鳴,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兇殘。
兩人對視一眼,不明白只是什么情
況。
裴衣看著那因著整個神經松懈下來而有氣無力的灰狼,它蔫蔫的,狼頭耷在一旁,半閉著狼眼,里面慢慢滑出悲傷的神情。裴衣以為自己看錯了,向前走了一步,那灰狼抬眼看了他一眼,沒有動,似乎他已經沒了力氣??伤а鄣乃查g,眼底的晶亮讓裴衣心口被重重敲了一下。
他想到什么,腳步不穩地向灰狼走去,卻被老大夫在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袖,“裴公子,你不能過去啊?!?
裴衣回頭搖搖頭:“沒事的?!?
他張了張嘴,其實,還想說,自己……可能認識這頭灰狼。
老大夫被他眼底的堅毅與自信一震,松開了手,愣愣地看著裴衣朝著那頭此刻像是小貓咪一般馴服的灰狼走去。
他終于來到這灰狼身前,蹲下身,手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那灰狼似乎嗅到了血腥味,抬起頭,舌頭伸出來,狼眸里露出些渴望,卻只是看著裴衣,沒有動。
裴衣嘆息一聲,把手抬起,看著那剛剛閉合的傷口,用力一拉,立刻又涌出了大量的血。
“裴公子!”
身后顫巍巍跟來的老大夫看到這一幕,驚呆了。
裴衣搖頭,“沒事的,它餓了。”
只說完這一句,裴衣把手伸到了灰狼的面前,他攏著掌心,血匯聚到掌心內,形成一汪血洼,很清澈,把一人一狼的影子濃縮在里面,灰狼仰著頭看他,卻是搖著狼腦袋,沒有動。
裴衣心下一動,更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這……應該是當時跟蕭翎月一起救他出去的那只灰狼吧?
只是……
那時,它沒有這么瘦得看不出狼形,而且,它的眼睛也不是這種純粹的綠。
就像是……蕭翎月的眼睛。
身子猛地一震,裴衣向前探了探身,聲音都發著抖,“先喝了吧,我沒事的。你,難道不想找他了嗎?他去了哪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其實,裴衣心里有一個想法慢慢冒出來,那就是蕭翎月定然出了什么事,否則,以他的性子定然是不會讓自己手底下的狼受這等苦。
更何況,它們明明是在天佑國的,怎么現在到了這里?
他話音一落,那灰狼神情激動了起來,嘴里發出低低的“嗷嗷”聲,狼眸里都是著急。
它想站起身,奈何身體真的太虛弱了,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肚子上方的狼骨撞在石頭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它終于也明白,自己再不吃東西補充力量,就必死無疑了。如果那樣的話……它的狼眸里露出一抹絕望與悲傷,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下來,打在它半禿的皮毛上,看起來有些狼狽又凄慘。
它的狼腦袋湊近裴衣的手,舌頭慢慢卷動著那血,吮吸起來,“咕咚咕咚”地吞咽著。它似乎還有別的傷,吞咽的動作很慢,裴衣耐心地看著它,望著它眼角的淚,心里的不安默默擴大。
蕭翎月,真的……出事了嗎?
老大夫在身后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完全驚呆了,他是不是看錯了,他竟然看到一頭狼在流淚?目光再次落在裴衣淡然卻哀傷的臉上,神色慢慢變得復雜。
等灰狼恢復些力氣,裴衣才撕下一塊衣服的下擺,在手掌上纏了幾道,止住了血。指腹摩挲著灰
狼唇角還殘留的血漬,灰狼厚厚的舌頭一卷,把血漬舔干凈,濡濕的感覺傳來,裴衣揉了揉它唯一還算是皮毛齊全的狼腦袋,低聲問:“還能走嗎?”
那灰狼點點頭,慢慢爬了起來,動作不快不慢,卻不至于不能走。
裴衣想到它先前的兇狠,想想它應該是沒什么大礙的,視線落在它那雙幽綠的狼眸上,心急促地跳了兩下。垂下眸仁,眼底掠過一道晦暗,算了,等回去再問吧。
想到這,他站起身,卻因著身體長久的下蹲以及失血過多而眩暈,那灰狼低低嗚咽一聲,用牙齒不輕不重地銜住了他的手臂。
“小心,裴公子!”
身旁,老大夫看他不對勁,也連忙扶住了他的另一條手臂。
裴衣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等那陣眩暈感過去,才借著老大夫的力道站穩。仰頭看了一下天色,“我們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到了藥房再說。”尤其是這頭灰狼的眼睛為什么會變成跟蕭翎月同樣的顏色,這一點,尤其讓他不安與糾結。
只是,他們還未走出懸崖,一道清冷卻莫名低寒的聲音幽幽從他們身后傳來:“原來,還有落網之魚?!?
他的聲音一出,兩人一狼立刻頓住了腳步。
裴衣是怔怔的,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蕭清斐,而還沒等他想明白,身后突然爆發出一聲嘶吼聲,那頭剛有些精神的灰狼像是一道閃電般朝著蕭清斐死死地撲了上去,尖銳的爪子在空氣中劃過,裴衣甚至能聽到那種劃破氣流的聲響。
他臉色蹙然一變:“灰狼,回來!”
只是,他的聲音還是慢了一步,那灰狼瞪著狼眸,上一刻還是平靜無波的眼底掠過一道仇視的兇狠,那聲音絕望而又憤怒,甚至帶了同歸于盡的決然。裴衣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懂了,他的身子顫了顫,那種因著不安的心悸讓他惶恐,讓他不安。
蕭清斐沉著一張俊臉望著眼前的灰狼,冷冷一笑,袖袍只是揚了揚,就消了灰狼的攻勢,它反被自己的力道反彈到一側,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發出“咔嚓”一聲響動。裴衣猛地一震,反應過來,快速地奔到了灰狼的身邊,顫抖著手望著它張著嘴,重重地喘著氣,有血從它的嘴里流出,低落在那地面上,看起來格外的醒目。
裴衣抖著手找它的脈搏,查探一番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好在這灰狼沒多少力氣了,即使被力道反彈回去,也沒傷到內臟。
他的手攬上灰狼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把它擺正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這才站起身,目光晦暗不明地望著對面的男子,“蕭清斐,你怎么會在這里?”
后者冷笑一聲,反問:“本相為什么不能在這里?你能來找尋青兒的下落,本相就不能嗎?”
裴衣咬著牙,嘲諷地笑:“蕭清斐,你竟然還好意思說?”他的聲音本來較為溫和,可此刻因著染上怒意,而變得尖細,在山谷里回響,格外的刺耳?!澳銥榱说玫饺~姑娘竟然用那么下作的辦法?你害得葉姑娘變成這樣?現在你滿意了?”這幾日他已經把當日的情景好好地梳理一番,不難想到定然是蕭清斐用什么威脅離,否則,以離對葉姑娘的重視怎么也不會傷了她的心。
想到這些,他咬牙切齒地瞪著蕭清斐:“你還有什么話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