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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妤音無聲無息地潛入東苑。
站在一間還亮著燭火的門前,透過窗欞的縫隙看去。裴衣正神情不安地坐在桌旁,絞著手指看著門口。偶爾一陣風(fēng)掠過都能引起她的驚顫。妤音想,她應(yīng)該是在等那個人。那個白日里說要她準備一顆人心的人。
那么,她真的殺了人?
妤音這樣疑惑著,轉(zhuǎn)了身,白光一晃,化作了一只半大的白狐。
縮在暗處,靜默等待。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猖狂到敢在離王府殺人。
大約一個時辰過后,一陣香風(fēng)拂過白狐的鼻尖,她屏住呼吸,隱了身形。下一刻,就看到一個女子踩著款款的步子而來。裙裾蹁躚,絕艷無雙。
伊卿?
妤音訝異,這會兒她來找裴衣做什么?
再者,她怎么會認識裴衣的?
無數(shù)的疑問充盈著妤音的腦海,這會兒,伊卿已經(jīng)走到門前,象征性地敲了敲門。
門里的裴衣顯然很緊張,椅子發(fā)出“咯吱”一聲響,在這暗夜的沉寂里格外刺耳。她“咣當”一聲打開了門,看到是伊卿,臉色更加不好看,燭光下眼神閃爍:“你,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早么?”伊卿的嗓音極淡,意味不明地笑笑。
她這一笑,妤音明顯看到裴衣的臉白了白,把她讓了進去。
妤音在關(guān)門的當口,從窗口掠了進去。
無聲無息地躲在了屏風(fēng)后。
裴衣關(guān)上門之后,才走到已經(jīng)自顧自地端著茶杯在喝茶的伊卿面前:“我、我還沒找到。”
伊卿面無表情地放下茶杯:“無礙。”
裴衣一愣:“你、你不要人心了?”
“咯噔”一聲,妤音覺得自己的心向下猛地一擲。
人心?
怎么會?嫣兒說的那個可怕的人是伊卿?怎么可能?
她的狐眸里迸射出難以置信的光,怔怔地看著屏風(fēng)外的兩人。
她聽到伊卿莫名地笑了笑:“誰說我不要了?”
“可你剛剛……”想到什么,裴衣的臉白了:“你真的不顧念一年前的救命之恩要殺我?”
“有何不可。”
伊卿捏著茶杯的手突然一用力,“砰”的一聲,白釉青紋茶盞碎掉。伊卿若無其事地把碎渣揮落,朝著臉色發(fā)白的女子冷笑:“你是自己的動手,還是讓我親自動手?”
裴衣向后退了兩步,臉色更顯難看:“你怎么可以這樣恩將仇報?”
“呵,你隨便說,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伊卿站起身,原本白皙的臉慢慢透出黑光,朝著裴衣猝然伸出手,蔥白的手指瞬間利爪突增,鋒利的黑光讓裴衣心驚,下一刻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伊卿狠狠握住了纖細的脖頸。她喘著氣掙扎:“你、你不能這么做?”
“為什么不可以?”伊卿的臉慢慢貼近她,只是五官慢慢變得皺成一團,甚至帶了鮮血淋漓的味道。
與先前的絕色面容相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妤音從這個方向看不到伊卿此刻的臉,她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裴衣垂死的掙扎。
她腦海里在天人交戰(zhàn),這個時候出去嗎?
卻在即將行動時,突然聽到裴衣在說:“你、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說出去?”裴衣的雙手掰著伊卿鋒利的爪子,快要喘不過氣來。
“等你死了,就沒人知道了。”
“呵,你、你以為我……會這么笨?”
裴衣繼續(xù)垂死掙扎:“我早就、就買通了人,我、我若是死,他……他就會在第一時刻告訴墨管家,你、你不是……葉青陌,你……只是一只黑狐妖……黑狐妖!”
“你?”伊卿猙獰的面容變得更加黑沉,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張著血盆大口:“那人是誰?”
“我……我才不會告訴你!”
裴衣尖銳地笑出聲。
妤音怔怔地聽著,動作完全僵硬在當場。
只是下一刻,伊卿嘶啞的聲音傳來:“你活著又有什么用呢?”
裴衣瞪她。
伊卿另一只手也化成了爪子,詭異地摸著裴衣的臉:“如果讓墨非離知道你這一年來用蕭清斐曾渡給你的妖力救我,他會怎么想?如果讓他知道,那日是你讓我去殺了小貍,他又會怎么想?或者……你讓我估計把那顆續(xù)命珠上渡入黑妖毒,他清醒過來,又會怎么想呢?”
“你……”裴衣睜大眼。
“咣當!”屏風(fēng)突然倒塌。
妤音白著一張臉,怔怔地瞪著兩人:“黑妖毒?你說什么黑妖毒?”
伊卿只是回頭看她一眼,并沒有訝異,猙獰的臉笑得詭異:“嘖嘖,從剛剛我就感覺到你身上的黑妖毒了,到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你還真能忍?”
“我問你什么黑妖毒?”妤音的臉發(fā)白。
“呵。”伊卿嗤笑一聲:“自然是毀掉你的東西。用黑妖毒浸泡了一年的續(xù)命珠,不禁不能讓你活下去,反而讓你只剩下半個月的壽命,如何?這原本是這女人用來對付葉青陌的,如果她活過來,她就把續(xù)命珠給她享用,倒是沒想到,讓你先給服用了,嘖嘖,真是可惜。”
“你、你不是葉青陌?”
“當然不是。”伊卿扭了一下臉,隱隱透出原形——一只黑色的狐貍。
“裴衣,你竟然……”
妤音難以置信:“你竟然想殺了小貍?”
“當然!”裴衣的臉變得扭曲:“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要讓小貍嫁給離,我怎么會再次找上她?這是你自找的!”
“呵呵,放心,我會一并送你們?nèi)ニ赖摹K烙嬍腔畈痪昧恕币燎湓幃惖乜粗ヒ簦澳愕故羌辈豢赡停@么快就把續(xù)命珠吞了,現(xiàn)在感覺如何?你催動一下妖力試試,嘖嘖,如果你沒有用妖力的話,還能多活一個月,只是……可惜了,你剛剛一變身,黑妖毒已經(jīng)滲入到你的四肢百骸,這個身體,桀桀桀……”詭笑一聲,“等你們都死了,墨非離就是我的了。”
“你!”妤音氣血上涌,“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她怔怔地看著那血,面容蒼白。
“呵,真是快。”伊卿繼續(xù)笑著:“你最好不要再動怒了,否則,恐怕你連半個月也熬不住哦。”
清凌凌的嗓音,可聽在妤音耳邊,嗡嗡作響。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所有的生機突然塌陷一般,整個人都動不了。
身體僵硬地梗在那里,別說是跟這黑狐妖打,就算是動一動,全身都像是針扎一般。她歪頭,又吐出一口黑血。
濃烈的血腥味在房間里蔓延開。
看著這一幕,裴衣眼底的恨意消了些。如果她死了,恐怕自己也時日無多了。
她側(cè)過臉看向伊卿,低聲哀求
道:“伊卿,我已經(jīng)明白了。你、你放開我,我替你去找來人心好不好?你看看,你現(xiàn)在傻了我也沒有用,留著我,我還能替你找來無數(shù)的人心供你享用,你看這樣如何?”
伊卿詭笑著看她:“真的想通了?”
“是啊,你替我除了這女人,我感激你還來不及。”
感覺到喉嚨上的狐爪力道弱了些,裴衣連忙道:“更何況,你現(xiàn)在這身份也不方便去抓人不是?”
“這倒是……”
“裴衣,你竟然?”
妤音已經(jīng)滑坐在地上,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舔著臉懇求的女子:“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變成這樣?不都是你們害的嗎?”
她咯咯地笑出聲:“先是葉青陌,現(xiàn)在又是你,是你們毀了我!是你們!”
都是她們,才讓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恨意侵蝕著裴衣的心,讓她的雙眼變得血紅。
伊卿看著她這模樣,突然笑出聲:“哈哈,我怎么從來都沒想過呢。”
她蹙然重新抓住了裴衣的臉,用長長尖利的爪子抬起她的臉,詭譎地瞇眼,蠱惑道:“想不想報仇呢?想不想讓她們后悔……”
裴衣被她這眼神嚇得渾身一哆嗦。
可還是堅定地點頭:“想。”
五年的恨與怨讓她的良心早就被一點點磨蝕掉,她需要一個途徑發(fā)泄出心里積壓的恨意:“你要我怎么做?”冷靜下來,她的視線落在裴衣那張臉上,恨得咬牙切齒,離,這是你逼我的……這是你們欠我的?
“很簡單。”
伊卿嗤嗤一笑,湊近她:“我把你妖化,這樣,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妖化?”裴衣一愣。
“是啊,妖化。”伊卿低低一笑,突然尖利的爪子刺進了裴衣的心窩,她吃痛,慘叫出聲。
伊卿狠狠箍著她的臉,笑得陰狠:“只有把你心里的良心與善心完全用黑妖毒祛除,我才會相信你真的會服從與我。哈哈……”
隨著黑妖毒源源不斷地注進裴衣的心,她原本清秀的臉發(fā)生些許變化。
眉眼都較之先前深邃很多。
卻看起來,鋒利而又詭異,只一眼,讓人不寒而栗。
“裴衣?”妤音捂著心口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喃喃喚了一聲。
可伸出的手,甚至觸碰不到黑狐妖的衣角。
她突然后悔了,她不該的,不該把她錯認成葉青陌,她不該把她帶回離王府,造成了這種不可挽回的局面。
“轟隆”一聲,窗戶破裂開。
一道身形快速地竄進來,在黑狐妖抽出裴衣心口的爪子前一把抓起地上的妤音,又很快消失。
伊卿恨恨地看著遠離的影子,冷冷一笑。
抽出爪子,染了鮮血的狐爪鮮紅可怖,她陰沉著臉看著黑氣完全被裴衣吞進去的臉,冷笑一聲:“現(xiàn)在,先去給我找一個人心來!”
裴衣慢慢抬起頭,動作僵硬,歪了歪頭,半晌,才慢慢點頭。
恭敬而又遲鈍:“好。”
驀地一轉(zhuǎn)身,身體靈動,快得像是一道閃電。
伊卿看著這一幕,“桀桀”一笑,搖身一變,恢復(fù)了先前絕代傾城的模樣,勾著詭異的笑,走出了房間。
這離王府,很快將會是她的天下!
包括這……金玉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