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此話一出口,楊雁回一陣冷笑:“秦菁,勾引有婦之夫的,是你生母蘇氏,當初蘇氏是在秦尚書成親后,這才給秦尚書做的外室。你莫不是有了這樣的娘,便覺得每個女子,都如你娘一般放、蕩無恥吧?”
秦菁被她一通嘲諷,還拉扯上了蘇姨娘,頓時躁得面色青白。
如今來花浴堂的女客,正經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也有一些,不像往日那么屈指可數了,這些人對秦家的事,那是早有耳聞。便是一些無官身的平民人家,也多有看過李傳書的話本的。聽楊雁回這么說,皆瞧著秦菁一陣笑。
秦菁恨得直想揪過楊雁回的頭發,狠狠將她踩打一頓,她著實按捺不住,不由破口大罵道:“賤人,都是你和莊秀云多事,才害……”話到此處,忽然轉口,“淫婦俞楊氏,無論你今日如何狡辯,也是無法撇清自己的了。你敢說你沒有勾引季少棠?”她的丈夫,心里想的卻是別的女人,實在叫她難以忍受!她來此,原本只是想挑花浴堂的刺。收拾楊雁回,本來是她后面才要做的事。可是見到楊雁回也在,她便忍不住要大發脾氣。反正不管鬧出多大的亂子,都一定有人來給她收拾爛攤子。
閔氏氣得直道:“將這個瘋婆子與我打出去。也不知哪里來的瘋子,說話瘋瘋癲癲!”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季少棠喜歡雁回,趙先生將賬算在雁回頭上,這秦菁也將賬算在雁回頭上!這婆媳兩個,真真般配!趙先生雖然心里怪雁回,尚且知道不要大聲嚷嚷出來,想法子斷了兩個孩子的來往便是。這秦菁的修養,還遠遠不如趙先生呢。
楊雁回也是一陣氣悶,這趙先生和季少棠是怎么回事,怎地季少棠曾心儀她的事,會被他的老婆知道了?最重要的是,這跟她有什么關系呢,她就成了淫婦了?她連季少棠成親,都沒給禮金!
眾位女工將秦菁一干人等推推搡搡的趕了出去,秦菁一邊被推到外頭去,一邊依舊不依不撓的罵道:“楊雁回,你勾引我的丈夫,敗壞門風,德行甚虧,你不得好死!只怕你婚前就打他主意了,不想你成了親還不放過他!賤婦、淫、婦!”
秦菁走了一路,回頭向著楊雁回罵了一路。有女工去捂她的嘴,也被她咬了手。那模樣,真個好似瘋子一般,不知道的,定然要以為,她真的因著別的女人搶了她丈夫,所以才這樣大吵大鬧肆意撒潑。
到底是沒堵上秦菁這張臭嘴!楊雁回心知,秦菁這話雖然是假的,但總有人會當成真的亂傳的!
秦菁也是大家閨秀,別說她的丈夫沒和其他女人私通,就算真的有這種事,她又怎能如此處理這樣的事呢?喊個人盡皆知,她自己臉上有光不成?她自己沒手段,她的姐姐也絲毫手腕沒有不成?她自己蠢也就算了,做什么要將別的無辜女人拖下水啊!
閔氏還在道:“我女兒行得正坐得端,卻被這樣無良的潑婦胡亂敗壞聲譽。我明兒個就去秦家找秦尚書理論去,憑什么他們家出來的丫頭,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人。”
焦母和莊母忙勸慰她,莊秀云則是去勸慰楊雁回,拉了她往里頭她們往日午間歇息的房間去了,省得她面對那些不知情婦人們的指指點點。
閔氏也只得暫且丟了生意不管,先過去看女兒去。眼見楊雁回還好,閔氏先是稍稍松了一口氣,接著便又罵起秦菁來:“真真沒見過這樣不講理的潑婦。竟也是尚書家的小姐,好端端的,來鬧這一場。這要是傳到謹白耳朵里,他該怎么想?你們小兩口好好的,若為了這個再鬧出些齟齬來,可如何是好。”
閔氏越想越生氣,最后怒道:“我就帶了人去砸了她家去,我看她能如何。我怕她不成么!”
楊雁回忙道:“這如何使得,京城又不是什么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帶人上門砸個舉人的家,別再惹了亂子出來。”秦菁在京城里的陪嫁宅子,如今也是被人稱為季家的。若不是去京城那里砸季家,難道還去北柳村砸了季家老宅不成?那就更不成了。北柳村姓季的人家也不讓啊。趙先生人緣再差,性子再不討喜,她也季家的媳婦,季少棠也是季氏子孫。
閔氏道:“難道就由著她欺負到咱們頭上來?!”
楊雁回道:“怕什么,只要謹白不信她,別人愛如何說,由他們去吧。”
這話她只是安慰閔氏的,免得娘一生氣,真的帶人去和秦菁打起來。只是這口氣,她是不會忍的。雖然她是清白的,但這樣的話被人傳來傳去,她和俞謹白只怕要平白受人許多冷眼和嘲笑。她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只當那些人是放屁,清者自清嘛。但是謹白多冤枉?其實她自己也很冤枉!她是絕不會就這么放過秦菁的!一定要讓秦菁知道,這般隨意讓人踩別人臉面,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秦明杰指使人彈劾謹白,她已要他付出了代價。他的女兒如今來誣蔑自己,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不過秦菁敢這么放肆,也真是有意思。秦菁娘家已經沒有得寵的姨娘了,也沒有父兄幫她撐腰了,她是怎么敢來找自己的麻煩的?
……
秦菁被丟在花浴堂門外后,倒也拿不出比先前更加潑婦的丑態來,跳腳指著大門罵一頓。當下理理衣裙,一言不發,上了馬車,這才道:“去鎮南侯府。”
秦菁到了鎮南侯府,自然是去見了親姐姐秦芳,恰逢秦蓉也在。姐妹三個如今覺得娘家根本不再是她們的家了。秦英自從在穆振朝的葬禮上出現過一次后,就不知所蹤。黃秀珠早已被黃家派人接了回去。姨娘死了,秦明杰對她們三個也冷漠得近乎陌生人了。葛倩蓉早先還做做樣子,如今真是不加掩飾的厭惡。老太太的態度比葛倩蓉也沒好到哪里去。這般情形下,三姐妹到是比以往更加親密了。
秦菁一面拿帕子拭淚,一面哭哭啼啼說了自己在花浴堂是如何受辱的:“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她不去管教自己女兒,反倒將我推推搡搡趕了出來。二姐,爹如今不疼我了,我受了這樣的委屈,他定然不會幫我出頭的。只怕還會怪我將家中丑事傳了出去,不懂得顧全大局。”
秦蓉寬慰道:“你已是出嫁女了,便是爹不高興,也管不到你頭上了。他定要管教你,你偏不聽,他能如何?”
秦菁又道:“我……我看到少棠他……他竟然將那女人寫的所有話本都各買了一本,還悄悄收得好好的。背著人拿起來看時,跟捧著個寶貝一樣,摩挲個書皮,都是小心翼翼的,我心里便咽不下這口氣。我早就覺著,他對我好,也不過是因著性子好,實則從未打心眼里疼我愛我。原來他是心里另外有人。若我早知道楊雁回那個淫婦是我婆婆教出來的女學生,我早懷疑他們之間不清白了。”
秦菁越說越委屈:“我拿著大把的銀子養著他們娘兒倆,結果老不死的給我氣受,季少棠又不疼我。我這過得什么日子……我當初便不該順著爹的意思,往季家這火坑里跳。”
秦芳道:“行了,別哭了,先想想后頭怎么應對吧。”
秦菁立刻不哭了,拿下帕子,納罕的看著秦芳:“我雖生氣,可將事情喊到人前去敗壞楊雁回的名聲,也是二姐三姐出的主意。說,一則自己出口氣,二則,說不定壞了楊雁回的名聲,爹也高興。就算什么俞家、楊家不高興,都不算什么,二姐不是早就說了,有你在,別人也不能將我怎樣么?怎地現在又要我想想后頭怎么應對?”
秦芳說話很直接:“不是要你想怎么應對,是咱們一起想。我們哪里敢去指望你?這事一鬧出來,若是俞謹白休了楊雁回倒也罷了,看她楊雁回日后還怎么神氣,她的兄長還怎么好意思考科舉走仕途。可若楊雁回又寫什么話本,變本加厲敗壞咱們的名聲,又或者,那俞謹白不肯信咱們的,反倒來找咱們麻煩呢?這些事,咱們都要想好怎么辦。”
其實鬧事的是秦菁,惹事的也是秦菁,最后若真要有一個人倒霉,那么,不是楊雁回就是秦菁!但她只能說“咱們”,不能說“你”。免得這個傻妹妹看穿她和秦蓉,將她推出去當槍使的意圖來。
秦蓉則是對秦菁道:“四妹妹,你要回北柳村,好好跟趙先生賠個不是,將她請回京城里去。你那個婆婆愛面子,你要多帶些人,大張旗鼓的去給她賠禮道歉,請她回去。只有這般行事,她才會買賬。”
秦菁道:“憑什么要我去做小伏低,受那老婆子的氣。我才不去。我拿著大把的嫁妝養著她,她倒好,挑三揀四的。我的丫頭婆子看不慣她想騎在我頭上,便對她怠慢了那么一二分罷了,她便想將我踩到腳底下去了。我又不是她的腳底泥,做什么要去給她踩。最可恨的就是季少棠,明知我受了委屈,只會叫我忍,叫我別和他娘吵,還說,他去跟那老婆子說。可是他說來說去,有什么用?老婆子還不是變本加厲!我如今想想,定是他心里有野女人,所以才沒有真心幫我,不過是敷衍我罷了。我在婆婆跟前受氣,他哪里曉得心疼我一二分。”
秦蓉嘆道:“傻妹妹,若是平時,你便任由那趙先生住在北柳村好了。她如今住慣了你的大房子,享受慣了和你一般的吃穿用度。猛的再叫她回北柳村,別人的閑言碎語就不說她能不能頂得住了,單說那清苦的日子,她就未必過得下去。時間久了,不怕她不去求你回心轉意。可如今的情形不一樣了。你已叫她吃過苦頭了,便該再給她些面子。這種時候,你要讓她們母子都覺得你是個賢妻,你需得叫他們和你站在一條線上,凡事都和你一條心。”
秦菁聽了這話,懵懵懂懂的點頭。
秦芳也早在妻妾大戰里練出幾分真本事了,此時也對秦菁道:“趙先生還是其次,尤其是妹夫,你一定要將他拿住了。你哭也好,鬧也好,一定叫他給你個保證,保證以后忘了楊雁回,只對你一個人好,保證不會為了楊雁回去欺負你。千萬別叫他傻乎乎的站出來說,楊雁回沒勾引他,都是他自己喜歡看李傳書的話本,這才買了書,不成想卻叫你誤會了。他若真這么做了,你丟人可丟大了。到那時候,人人便都知道,季少棠喜歡的是楊雁回,不是你。他寧可讓你丟人,也不肯讓楊雁回壞了名聲。”
秦菁聽得這話,手里的帕子被狠狠攥在手心里:“他敢!他要是為了外頭的野女人,便不顧我的臉面,我……我絕不叫他好過!我嫁給他,已是他天大的福氣了,他還要反了天不成!”
秦菁話雖說得狠,但仍舊照著秦蓉的意思去做了。三姐姐的話,她覺得還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