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烤雞算是一筆大收入了,當然,別隻看到收入沒看到成本。就家裡那點田土,收的穀子小麥交了捐稅餬口都不夠,郝芳依舊讓兒子背了他吃不完的米來。而餵雞的穀子和糠大多時候都靠買。當然,鈍刀割肉看起來慢,其實也疼了,細水長流,買餵食的錢郝然也記了帳,前前後後統共花了八兩銀子了。總體算下來,這一百隻烤雞賣的錢也是賺了不少,更何況,還有那麼多沒賣的經常生蛋的母雞以及那些半大的小雞。
加上之前賣葡萄乾的錢,郝然知道娘手上的錢足夠修房了。賣雞與賣葡萄乾一對比,郝然也能深切的體會到,越是稀罕的東西越貴,而且,也沒人會去計較。物以稀爲貴,也更能關乎著有情人的面子,就按當下流行的話說,越貴越顯身份。這件事讓郝然有了再走不同尋常路的想法,只是,具體做什麼還得靠機緣巧合。
“修房子?”都快年三十了,女兒卻操心起了這事。
“嗯,爹,你看,你生日那天家裡來這麼多人,坐沒個坐的地方,連站的地兒也沒有,不修是不行了!”郝然笑道:“有一就有二,往後,咱們家的客人只會多不會少了!”
“這也是個事兒!”對於自己生日那天說喝多了,拉著哥兄老弟大倒苦水的事兒郝用是一點兒也不知道了,只清楚半夜醒來口渴頭昏,還是妻子笑罵他幾輩子沒喝過酒,客人全都清醒他獨醉,想到郝用就有點訕訕不已。那天的事兒,要說高興吧,確實也高興,但,若是他搬到山上的第一個生日有這麼多客人,心裡會更高興。還有,就算不是生日的時候,偶爾三朋四友,哥兄老弟上來不說喝酒,就是喝兩點稀飯也是好的。只是,之前都沒有,一下子就來了一大羣,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僅桌椅板凳沒有,連碗筷都現從山下老屋借,真是丟臉啊!當時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這些事,陪著他們劃拳猜子,喝了趙世海送來的一罐酒,又喝了女兒釀的葡萄酒,不知怎麼的,就覺得迷糊了,具體說了什麼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是啊!”王世清看著洞外:“我做夢都沒想到,她們倆妯娌也會帶了孩子過來!”
“對啊,往後,他們肯定都會來,對了,還有大姑,也不會獨獨缺了她了!”郝芬估計是沒有得到消息,要不然,肯定少不了她。要說這一羣人吧,吃吃喝喝的,有東西封住了嘴還好,怕就怕郝芬那一家子,吃了喝了還要站在高高的位置指手畫腳,你該這樣你該那樣。想想就覺得憋屈,爹還好,反正是他的親大姐,說了他他也不覺得自己少塊肉,但對娘來說,那就是一種災難了。想到這兒,同情的看了看娘。
“呵呵,來吧,也少不了她那一口吃的!”王世清看女兒盯著她,就知道這孩子想的可不是吃喝的事了,怕什麼,以前不怕,現在更不怕。以前敢和她頂嘴,現在身體好多了,精神氣十足,別說頂嘴,吵一架也有力氣了!要說自己這個精怪的女兒纔是一個不怕事的!想到這兒就笑了,就是要這樣子纔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沒有哥兄老弟撐腰,自己的女兒就是要烈性一點,以後出了門子纔不受人欺負!
“好,修房就修房,正月裡不忙,我們看看修哪兒?到時候,找個風水先生看個好屋基,定個好日子就動工!”手上有錢了就是硬朗啊!郝用覺得幾輩子的都沒這麼暢快過,這次修房,可不是小打小鬧的修兩間住房,按照最先的預想再怎麼也得修個井五間。有三間房間一堂屋一間竈房。趙家忠現在住在這兒,往後不住了也可以當客房用。呵呵,算起來,和山洞這格局也沒什麼兩樣!
井五間怎麼夠,要修,就修一個好的,井八間都不行,得有獨門獨院!郝然卻是準備大動作了,哪怕掏光了所有的積蓄也在所不惜,錢掙了就是用的,自己不用還給別人用不成?
“今年砍柴的人家多,柴比往年更不好賣,看看,整整一冬才賣了一兩二的銀子!”明天就年三十了,胡招娣數著錢袋裡的錢“不行,照這樣肯定不行,你們幾爺子得趕緊的多砍柴,趁著倒春寒再賣一些,再怎麼也得湊夠二兩銀子。”算了算帳:“又是彩禮,又是紅包,還得辦席宴,我說,”擡頭看著郝通道。
“看我幹什麼?”郝通莫名其妙:“有多大的腳穿多大的鞋,沒那麼多錢整得這麼隆重幹什麼,該節約的就節約一點。就算是砍柴也得要賣得掉才行啊,看著我,看著我就能給你變出幾兩銀子來了?”
“量你也沒那本事!”胡招娣沒好氣的說道,隨後想著腦海裡冒出來的念頭,不能和男人又鬧僵了:“山兒是第一個兒子,成親這麼大一件事,要是整得不好,豈不是敗壞了我們家的名聲,往後郝水郝田還怎麼談媳婦?”往郝通身邊靠了靠用手捅了捅男人:“要不,咱去借五兩銀子?”
呵,癩哈瘼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張嘴就五兩銀子,這個婆娘沒有瘋掉吧?郝通嚇了一跳,調頭看著他。
“對,去借五兩銀子,你看,彩禮給二兩,各種各樣的紅包封下來也得一兩銀子,然後是辦酒席至少得二兩吧,餘下一點我還得給媳婦買見面禮!”胡招娣沒有理會男人的驚愕自顧自的算著帳:“一兩多點的銀子能買什麼呢?唉,那什麼金銀首鉓的想都別想了,買幾尺布吧又有點寒酸,實在不行,就封一個一兩銀子的紅包當見面禮,這老大家的想買啥買啥。要不買,留下做私房錢也成!”
“我說,你沒瘋掉吧?”一兩銀子,一個家一年到頭也難有一兩銀子的結餘,這個婆娘以爲自己是賀家那樣的大戶呢?還私房錢,媳婦才過門,就允許她存私房錢了,這個家還要不要過下去?最關鍵的是,自己手中並沒有多的錢,居然什麼都往狠裡算,彩禮紅包酒席見面禮都是按兩來算了,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家存了多少。想想這一筆筆的開支是要靠借來維持,完事了全家拱著個屁股掙來還帳,這是充面子還是害一家子呢?
“哪兒瘋掉了?”胡招娣把錢袋往牀上一甩“我怎麼就瘋掉了?我這麼勞神費力的還不是爲了你郝家的面子。一兩多銀子娶媳婦,這麼丟臉的事我胡招娣可幹不出來!”啪啪的拍著自己的右臉:“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你要不嫌丟臉,我還嫌呢,我丟不起這麼大一個臉!”
“成,你丟不起這個臉是吧”郝通冷笑道:“那你去借啊,你找誰家借?誰家這麼有錢能借五兩銀子給你,借多久,你又靠什麼來還?”郝通很想把錢袋子砸在她的臉上“你就消停消停吧,給山兒成親,是想讓一家子好過些,這麼折騰下來,我們一家子往後喝西北風。五兩銀子,是五兩銀子啊,得幾年才能還清?眼看山兒的事一了就得給郝水說親,緊跟著就是郝田了,到時候,你又拿什麼來給他們說親事成親?年年翻過年都是還帳,睜開眼還是還帳,這個家還要不要翻身?”
“不就是讓你去借幾兩銀子嗎?”胡招娣一屁股坐在牀上:“還沒讓你去借,你就知道還不起了?再說了,哪有借錢就立馬能還的?”
“行啊,借了還不用立馬還,那你說說,這錢找誰家借去?”郝通看著胡招娣:“還是說你回你孃家找你娘找你哥哥們借?”
“憑什麼,憑什麼給你姓郝的兒子成親要去找我孃家借錢?”胡招娣跳了起來:“借錢當然是找你家老三借了,他家現在有錢了,又沒有兒子,也不用娶媳婦,借五兩銀子過幾年等我們好過了就還他還不成嗎?”
找老三借五兩銀子,過幾年還?
原來,這個婆娘打了是老三的主意。
“胡招娣,你以爲老三家多有錢是吧?”郝通氣極反笑:“當初就給你說過,分家了,就算他們在山上挖著了金山銀山也沒你的份,你也別想去沾染一點。老三以前日子過得艱難,你這個當大嫂的有照看過他們嗎?如今,纔剛好過一點,就打著他的主意,你這心肝都是黑的吧!再說了,他那點錢還得給王世清買藥,還一間像樣的房子都沒有,你還想去借錢?”不得不說,冬月二十四老三喝了酒說的話讓自己這個當大哥的還是有些內疚,確實也是,那時候,他過得艱難,自己也沒有本事去拉扯一把。
“郝通,我的心怎麼就是黑的了?”胡招娣指著郝通罵道:“我看我的眼纔是黑的,是瞎了眼才嫁給你,明明是你姓郝的兒子成親,我爲了給你們撐面子讓去借點錢,你推三阻四的還罵人!”
“我的面子不值錢,你的面子值錢,你去啊,你有本事你去借,甭說五兩就是十兩二十兩,只要你能借得到就借啊!”郝通同樣指著胡招娣罵道:“過日子過日子,家家都是過日子,誰家的錢沒個計劃沒人安排,你倒好,吃著碗裡看著鍋裡,自己沒本事還想著別人家的錢。”
“呵呵,我今晚算是長見識了”胡招娣哈哈大笑:“居然有男人罵婆娘沒本事,郝通啊郝通,枉自你變成了男人!”
“你個臭婆娘!”男人最怕被人罵沒本事,郝通火氣噌的往上衝,一把抓住胡招娣的頭髮就往牀上撞。
“打人嘍,殺人嘍!”胡招娣防不勝防,頭撞在了牀沿上,疼得兩眼冒金花,立即撕心裂肺的大叫起來。
“又打起來了!”李杏花之前就豎著耳朵聽他們吵架,真是有鹽有味精彩紛呈!聽到胡招娣的尖叫,她笑著說道。
“沒見過你這樣的!”郝勇哭笑不得:“快去拉開吧!”說著就要往屋外走。
“唉,回來,回來!”李杏花一把將男人揪住:“別人的家務事,你去插什麼手,再說了了,兩口子吵架,牀頭吵牀尾和,你去拉拉扯扯勸架算怎麼回事,當有當小叔子的去勸哥嫂打架的!說不定,你一去,你大嫂還會說你兄弟倆合夥打她一個呢!到時候,黃泥巴鑽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你這話說得!”郝勇進也不是出也不是:“我不合適出面,那你去勸一勸吧!”直聽到那邊打得嘣嘣嘣的響,胡招娣的哭聲越發尖吭“年三十晚的,打得這麼兇,簡直不像話!”
“過年嘛,打打鬧鬧更熱鬧!”李杏花坐在牀邊依舊沒動,想想覺得無聊,索性也翻出錢袋子數起了裡面的錢來:“讓他們鬧去,鬧不了一會兒就好了!”
“你?”郝勇知道自己確實不合適去勸架,可是婆娘也不去,那就只有任由他們鬧了吧。搖搖頭,脫了外衣上了牀,斜眼看著李杏花花數錢:“那邊鬧也是爲了錢的事?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
“哀什麼哀?”李杏花數了一兩銀子堆放在一旁,一邊繼續慢條斯理的數著:“以前老三比他們窮吧,也沒見他們兩口子紅過臉,更不要說這麼大聲的說話吵嘴了。人家兩口子和和氣氣的,男人疼婆娘,婆娘稀罕男人,連郝然那個小丫頭也喜歡的緊,一家子從來沒有雞飛狗跳過。看看,家和萬事興,人家老三的日子就過起來了!”側耳聽到那邊郝山郝水郝田在叫爹孃別打了別打了的聲音:“一個家,越吵越敗,我說,這一點兒,你得學你家老三,要對我好,知道不?”
“我哪樣不對你好了!”郝勇上前一把將人摟進懷裡:“我也稀罕你不是!”
“去,去,去!”這人真是的,那邊吵得這麼熱鬧,他還有閒心折騰,一把將人的手打掉:“那個婆娘還真會算計,居然想要向老三借五兩銀子說過幾年還,你說,那意思是不是想讓老三送五兩銀子給他用啊?”
“簡直沒個樣子!”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婆娘也是有點歪惡,但好歹大的方向錯不了,像這種想法是不會有的。胡招娣卻是有些蠻橫不講禮了,說起來,兄弟三人,最倒黴的還是大哥,時不時的還要上演一場武戲。大哥的脾氣比自己是要躁一些,動起手來也沒少吃虧,曾經就有好幾次就看到他脖子上深深的指甲印,還帶著血痕。估計,今晚也沒個好吧,雖然力氣大能佔上風,畢竟是自己的婆娘,誰又會往死裡打呢。卻偏偏好似沒有把她收拾個夠一樣,胡招娣每次都要鬧得打起來才甘心。要是自己,不多打,只打那麼一次,打得她求饒,打得她自己說一不二這樣纔好。想到此,偷偷的看了一眼李杏花,還好,這個女人正數錢數得高興呢。
“唉,才二兩八!”李杏花把錢一股腦兒的裝進錢袋裡:“你說,沒分家以前,我們偷偷的攢個幾百文都覺得多了,現在分家了,也有二兩多銀子了,可是,總覺得還少呢!”想了想:“也不知道王世清有多少錢子!”
“喲,才說隔壁的在惦記,你也惦記上了?”郝勇嬉笑的看著她:“你不會也想借個十兩八兩的給郝鋼成親用吧?”
“去,我纔沒那麼臉皮厚!明年你們再幹一年,後年鋼兒成親也就有錢用了!”李杏花白了一眼男人,又悵然道:“以前覺得老三兩口子笨,窮。如今,看來他比我們誰都過得好。別的不說,單是那些雞就值不少錢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三窮三富不到老!”
“老三也沒多少錢吧,真要有錢了,還不早把房子修了?”郝勇卻並不看好:“只是過得去而已,你都說了三窮三富不到老,說不定哪天我們也就富了,別羨慕他們!”
“你呀?”李杏花笑著道:“我也不指望你有多富,就有足夠的錢給兩兒子成親,然後給我音兒置辦一套像樣的嫁妝,那我就滿足了!”
“不是還早嘛,會有的!”郝勇側耳聽了聽外面:“好像沒鬧了!”
“還鬧,兒子坐起都比他們站著高了,當著三個兒子的面還能鬧,我也算是服了他們了。”都要當公婆的人了,還這麼鬧騰,嘖嘖嘖,胡招娣這個婆娘簡直沒眼水,看男人發毛就別去惹啊,惹得挨一頓揍就收風了!真是個傻婆娘!
“這個傻婆娘!”郝通這會兒正捂著火辣辣的脖子坐在郝田的廂房的牀上罵著。
“爹,你能不能別我娘吵架打架?”郝田站在旁邊同情的看著郝通:“都過年了,還鬧得這麼兇,讓人知道了多不好!”
“你以爲我願意鬧啊!”郝通氣不過,連兒子都來教訓他了:“你娘就是欠揍!”
欠揍不欠揍的他倒不知道,只知道,每次戰場下來,爹或多或少的都要負點傷掛點彩什麼的,想想娘也真是太彪悍了!郝田再想著她每次揍自己也沒手軟過,心裡簡直不寒而慄,自己還以爲她是後孃,難不成,還是爹的後老婆。可是,後老婆也不該這麼兇啊!唉,還是爹教妻子失敗!
年三十,家家戶戶大團圓,吃著過年飯。
“可惜了!”郝用看著桌上的幾碗菜略爲遺憾。
“可惜什麼?”王世清不解的問,有雞有魚有蛋有青白蘿蔔,按女兒說的葷素搭配得當、色香味俱全,男人還嘆個什麼氣?
“可惜了我然兒給釀的葡萄酒讓我給早早的喝光了,要不然,今晚咱們一家子也可以好好的喝上兩口,慢慢的吃這頓團年飯了!”郝用嘆了一口氣:“以前爹總愛說,團年飯糰年飯,就要慢慢吃,吃的時間越長越好!”說起爹,心裡一陣酸澀,他老人家這一輩子也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的團年飯。如果爹孃他們現在還活著該多好啊!
“爹,沒關係,咱以湯代酒!”郝然站起身,給爹孃碗裡各妥了一瓢燉湯,又給自己舀了一瓢,端起碗道:“咱們一家子吃團年飯了,然兒祝爹孃身體健康,和和美美,祝咱家明年的日子越過越紅火!”
“瞧你這張小嘴!”王世清也學著女兒的樣子端起碗:“好,娘也祝咱的女兒越長越漂亮!”
“好,好,好!”郝用不會說什麼賀詞,端著碗只一個勁的說好。
“爹,娘,新年快樂,來,我們乾杯!”郝然將碗向爹孃的端靠攏,輕輕的一碰,碗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一家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山洞裡瞬間春意盎然,幸福瀰漫著整個山洞,整個家庭。
“郝鋼啊,快點兒,端碗筷吃飯了!”李杏花鏟著鍋裡的肉朝竈房外喊道。
“就來,郝鐵,快點兒,喊爹吃飯了!”郝鋼邊朝竈房裡走邊喊著弟弟。
“音兒,不用燒火了,去洗手,咱今天晚上早點吃飯,過年呢!”李杏花又朝女兒道:“有肉就成了啊,節約點錢,你娶嫂子要用不少!”
“沒事,我知道的,娘!”郝音對吃的不怎麼在意,只要正月初一有新衣服穿出去就成!反正,娘是年年都給做了一套,今年也沒例外。比起馬臘梅葉紅來可能要差一點點,但是,年年都沒見過郝然穿過新衣服,而自己自分家後年年都有得來穿,比上不足不下有餘,她也就知足了。說起郝然,三叔生日那天也見到她了,好像沒有像以前那樣穿補丁衣服了,就不知道,過年有沒有做新衣,唉,算了,不比了,反正,自己還在上學堂,她卻是大字也不識幾個睜眼瞎單這一點就夠了!
“這麼早就吃了啊!”郝勇搓著手:“吃過團年飯,年三十守田坎,我是不是可以去打幾盤牌?”
“就知道打牌,沒得帶壞了孩子!”李杏花白了他了眼:“可不許拿多了!”
“成,我知道的,打牌打得小嘛,娛樂娛樂!”郝勇得了允許,心裡自然高興“吃飯,吃飯!”
“來,吃吧,過年呢,又是一年了,你們都老大不小了,過了年又得好好幹,郝鋼,等你成了親,我肩上的擔子也就輕了不少!”李杏花端了碗筷就感慨,兒女們轉眼之間就長大了,自己也老了!今天能搶在大房之前吃飯,還得益於昨晚兩口子鬧了大戲,今天胡招娣都還氣鼓鼓的,三個孩子也不敢大聲說話。都這個點兒,那個婆娘還沒有動手做飯。
“娘,我們過年吃什麼?”郝山光是聞著二叔家的肉就流口水了,又餓又香,讓他實在受不住了,往娘門口一站,壯著膽子問道。
“吃氣!”胡招娣沒好氣的回答道。
“娘!”年三十了,娘還在和爹賭氣,這都叫什麼事兒呀“娘,天都快黑了,做飯了吧!”看這樣子,也沒什麼可吃的了。過年了,能有一頓正常的晚飯吃就算不錯了。唉,自己也笨,郝水郝田也不能幹,這飯無論幹稀還是得靠娘才能煮得出來吃!
“這麼能幹,這麼能幹就別指望著我啊!”胡招娣這才邊罵邊朝竈房裡走。
“娘,您做飯吧,我來燒火!”郝山硬著頭皮繼續勸:“過年呢,娘,少說兩句吧!”
“山兒,不是我少說多說的問題,是你爹,他太不看重你了,你看看,你成親這事兒、、、”一說起這事兒,胡招娣就是一肚子的火,抓著兒子就開始訴苦。
“娘,我知道了,沒有就沒有吧,反正,只要能成親就成,簡單一點也行!”要說不怪爹,郝山心裡也說不過去。但是要真正怪爹好像也不對。反正,自己也很矛盾“娘,今天過年呢,我們家沒買肉?”
“這麼窮了,買什麼肉,那錢能省就省點,省著給你成親用!”胡招娣洗了鍋又舀了米:“今晚吃稀飯!”
大年三十,團年還吃稀飯,這個傻婆娘,這是成心觸黴頭呢!端著碗,郝通心裡慪得吐血。一年到頭,正月忌頭臘月忌尾,她倒好,天天吼窮,吼都吼窮了!她就不能像別人家的女人一樣像模像樣的操持一頓團年飯出來吃?
看著桌上的一個泡菜碗,端著稀飯,郝水郝田相互看了看,埋著頭,誰也沒開腔,三下五除二喝了稀飯,甚至連菜都沒挾一筷子就下了桌,跑到鍾家房子看人打牌去了!
“瞧瞧這些男人,真不像話!”李杏花陪著女兒坐在屋子裡:“都說年三十守田坎,他們倒好,全都守在牌桌子上了!”看著長得越來越出挑的女兒,李杏花輕言教道:“音兒,咱女人就是有兩次機會,一次是投胎,這是沒得選擇,投到什麼樣的人家就是什麼樣的人家。就像現在,你給我當了女兒,註定就不是小姐命。”
“娘,音兒給您當女兒是音兒前世修來的福氣呢!”郝音確實喜歡娘,因爲自小到大,娘都把自己捧在手板心裡。
“是啊,咱能當母女,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李杏花也贊同這一點:“音兒,咱第二次機會,就是選女婿嫁人!”
“娘,音兒還小呢!”郝音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上了兩年多的學堂了,如果說選女婿,她肯定不要像大伯那樣動不動就動粗的男人,也不要像三叔一樣別人說什麼就什麼沒有主見的人。嗯,要像誰呢,像爹嗎?但是,爹好像也不太好,那像什麼?像書上說的那種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嗯,還是、、、、
“音兒,你不小了!你今年十四了”李杏花嘆了一口氣:“養女兒就這點兒不好,自己像眼珠子一樣寵愛的女兒,轉眼間就長大了,就要成爲別人的媳婦了!”
“娘!”郝音臉越發紅燙,是說娘今晚怎麼單單要來陪她,原來是想要給自己說這些羞死人的事啊。
“音兒,你十四了,娘是十五歲嫁給你爹的,音兒,你看,娘想多留你一兩年,十六七歲出門子可好?”李杏花是真的捨不得將女兒嫁出去,關鍵是,自打女兒十歲以後,她就多方留意,方圓幾十裡的適齡男孩子祖宗八代她都尋了個遍,這兩年,女兒又上了學堂識了字,知書達禮的,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寶貝。
“音兒聽孃的!”郝音將頭越發埋了下去,小聲說道。
“好,孃的音兒最乖!”一手摸上女兒的頭道“咱不急,孃的音兒模樣兒出挑,又能識字,懂理,還會詩!”李杏花的眼裡自己的女兒獨好!“娘會好好的給你挑一門好親事,咱沒命當小姐,但一定要當太太,當夫人!”
太太!那可有錢的大戶人家纔有的稱呼,當夫人,少不得也有點功名什麼的才成!娘這是要按這個標準給自己找如意郎君嗎?那真是太好了!唉呀,自己還小呢,想什麼呢,真是羞!想到此,雙手捂著紅燙的臉心裡偷偷樂開了花。
“呵呵呵,咱然兒心就是大!”山洞裡,沒田坎可守,一家三口就守著山洞暢想新房子怎麼修。聽完女兒的描述,王世清笑得哈不攏嘴。
“心大膽子也大!”郝用也跟著笑了:“然兒,你知道這麼修下來得多少銀子嗎?”
搖搖頭,自己只知道設計,還真不知道造價。
“按常理,修一間像樣子的屋子者三兩銀子,就算你說的院子也按常規的屋子來修,一個院子要有正房間,要有廂房,還得有偏院,你還想要自帶一個茅房。而且,你說是修四個院子,那就得多少間屋子了?再加上一個正堂屋,一個下堂屋,一個竈房,你算算,得多少銀子纔夠?”
近二十個屋子,得六十兩銀子。這還只是修房子,房子框架立起來了,按照自己的計劃,還得打造像樣的傢俱什麼的,就像現代人玩的裝飾裝修這類事情,這麼一算下來,一百兩銀子都打不住了吧。對了,自己還想要修一兩個雜物間,或者叫儲藏市或者小倉庫的,天,是有點超出計劃了!
“然兒,咱家就只有我們三人,修這麼多屋子,空起也是浪費,聽你爹的,頂多修個井八間就行了!”王世清笑過也悄悄扳著手指算了算,眼下還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修房,更主要的是,人少犯不上修這麼多房。更何況,女兒長大了就要出嫁了,到時候,留下二十多間屋子,自己和男人兩老口守著這麼多空房子幹什麼?
“不嘛,爹,娘,然兒想要大房子!”郝然一旦決定了就想要做。對爹孃來說,軟肋在哪兒她是一清二楚的。一左一右搖著爹孃的手:“然兒和音姐姐住同一間屋睡一張牀上打架時,就想著,等家裡有錢了,然兒一定要修很多房,買很多牀,一間屋子一張牀,高興了就一晚睡一間屋子,輪流著去睡,再不和別人擠一張牀上打架!”
這孩子!
郝用和王世清一聽女兒訴說過去的事,心裡就發酸。日子好過了,憶苦思甜,總覺得過去的日子是那麼的艱難,他們都能挺過來實屬不易了。聽聽,這孩子都想了些什麼啊!現在要修這麼多房子,也僅僅是因爲那時候受了太多的苦。
“可是,修那麼多也沒用啊!”王世清很想說哪有一晚上睡一間屋子,一晚上換一張牀的道理。
“成,我然兒說要怎麼修就怎麼修!”郝用卻在這時大手一揮,拍板決定道。
“看你,哪有你這麼慣孩子的?”王世清愕然,男人這話也太兒戲了吧:“再說,咱家現在也沒那麼多錢啊?”
“修房造屋又不是一兩天的事!”郝用卻不足爲懼:“然兒要修大院子咱就修,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修,錢沒那麼多也不要緊,一年修一兩個院子不就成了,要不了兩三年她想要的大院子就修成了!”
“噢,爹,您太好了!”郝然真想撲上去啃爹兩口,又怕嚇壞了爹孃。不得不說,爹真是個二十四孝爹,爲了修個房子連愚公移山的精神都拿出來了。
“真是的!”王世清看著興奮的女兒,又橫了一眼男人:“等你把院子修好,然兒都該出門子了!”
“娘,你說什麼呢?”郝然嚇了一條,自己翻年也才十二歲,親孃這是打算把她早早的處理掉的節奏嗎:“什麼出門子?”
“你爹說一年修一兩個院子,這一修就得兩三年的時間,院子修好了,房間也多了,到時候,你都十四五歲了,還不成人家的媳婦了,你又怎麼有機會一晚上換一間屋子睡覺?那成什麼樣子了?”王世清沒好氣的瞪著女兒:“你們父女倆簡直就是胡鬧!”
“娘!”原來是真的,娘真有將她降價促銷的念頭。
“然兒,你不小了!”王世清道:“縱然我和你爹想要留你在身邊多留兩三年,最遲也不能超過十八歲你就得出門子,修這麼多房間院子幹什麼?還不如,將這筆錢給你存下,往後給你置辦嫁妝!對了,我聽說,有錢人家嫁女兒,那什麼莊子鋪子的都有陪嫁。然兒,聽孃的,咱不修這麼多房子,咱好好的幹,湊點錢也買一個鋪子,到時候給你陪嫁!”
“娘,我不要,我就要修大房子大院子!”什麼陪嫁不陪嫁的,郝然就沒想過這麼一遭事兒,她的重生,是要爲爹孃脫貧致富,是要讓他們享福來的。
“然兒想修就修吧!”郝用卻有另外的想法:“世清,到時候,咱也可以將這片山和這個院子給然兒陪嫁,如果嫁得遠,也可以將這片山和院子賣了的錢給她做嫁妝!到時候,我們回半山村修兩三間屋子養老就成!”
“爹!娘!”郝然徹底震驚了!這就是自己的爹孃!難怪生生世世自己都是他們的女兒,原來,他們對自己的付出讓自己難分難捨,他們的恩情讓自己世代報答!
“傻孩子,睡吧,該睡了,快子時了,明天你爹還要去山下祭祖呢!”王世清一想以女兒在不久的將來要遠嫁,心裡就有些酸澀,摸著女兒的頭柔情說道。
“對了,世清,自搬到山上來,你也都同去山下耍過了,明天正月初一,要不,我們一家子都去山下看一看!”也是妻子的身體好多了,能走得動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提議的。
“山下呀?”想了想,也可以,畢竟,還有馬大嫂這些說得來的的人可以聊聊天呢,正月初一嘛,出去轉轉也好!
郝家祠堂裡,族長看著又冒了一頭的年輕後生,心裡感慨不已,又是一年啊!一年一年的,年輕的後生們長大起來了,而自己這一輩即將老去!
“老了,老了!”族長向旁邊的郝定說道。
“大哥,看看,郝亮他們都長這麼高了,我們不服老也是不行的!”郝定這話只是安慰族長大哥,其實,他自己還年輕呢。
“也是,只要看著他們一代比一代強,郝家人丁興旺發達,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族長點點頭,擡眼將下面或坐或著的子子孫孫看了一個遍,晃眼,看到了郝用,這人,今天穿的新衣服好像與去年的顏色不一樣。之前有傳言,說他日子過起來了,看來,確有此事。過起來就好,要不然,想想老二在九泉之下恐怕都閉不上眼!再看看他旁邊站著的郝通郝勇,咦,怎麼回事,郝通脖子上面有深深的血印子?縱然衣領豎起來了還是一樣能看見。唉,娶個媳婦不成器,這男人的面子都得丟盡。郝通這個混小子也是,身爲二房的長子,連一個婆娘都管不住,又何談將二房管好,發揚光大啊!
罷了,罷了,敲鼓不用重錘!自己再敲打敲打,再過不起來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唉,自己是大房,卻總是獨苗獨根的,二房看似人丁不少,卻是撐不起事的。五房也是獨苗,唯有三房四房是人丁興旺,看來,祖墳旺三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