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日子,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百姓,像是被老貓驚嚇過度的倉鼠,躡手躡腳地扒開門縫探頭向街上望去,家里已經揭不開鍋了,得到糧號買米回家解決掉饑腸轆轆,才是正事。
驟然,馬蹄聲響起。
抱起腦袋,回身便向院落里疾躥,與虛開的房門撞了個正著也不覺得疼痛。
“城內禍亂已除,一切恢復如常……”
有兵士沿街重復吆喝著,讓倉惶回屋之人不由得怔立當場,終于停止了?仔細再聽了一遍確定無疑,憤恨著:他娘的,駭的老子多日無眠,都是你們這班孫子閑的蛋痛惹出這么大動靜!
沒人愿意活在你爭我奪的時局當中,吃不好睡不著還好,被冷箭射穿或是被闖進屋劫掠一番,找個說理的地兒也沒有!
……
憋壞了!整天被人堵在皇城外叫罵,什么龜兒子憋孫子,什么夠娘養濾掉草的,可謂是層出不窮的罵詞將耳朵眼子都磨出了繭子。
得到皇上的命令痛打落水狗,怎么能不讓人歡欣鼓舞?
從皇城內沖出,眾將士像是解了鎖鏈的惡狗,一路直著嗓子吆喝著,將多日來堵在胸口的悶氣宣泄而出。
很有氣勢很是威風!
在百姓眼中,猶如,決堤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看來,亂臣罪子之兵還是不足以威脅到大安泰江山!”
“嗯!我看也是!”
“……”
眼目前,劉尚志與侄子倆自然聽不到百姓間得議論之聲,被皇上召見,正跪倒在御書房。
“劉將軍對此次京都禍亂的及時把控,可謂是將時機拿捏的相當準確!朕心甚悅!”
“……,微臣不敢居功,都是圣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功!微臣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皇上微微笑著,很滿意于劉尚志對他的評價,掃視了一眼站立在側的三皇子,復又看向跪在書案前的倆人,“你伯侄二人都有功勞!快快平身。”
你倆有何功勞?干跑了一趟腿,將茍延殘喘的敗類打的落荒而逃,也他媽算本事,也他媽算功勞?腹誹不已的三皇子瞅著倆人相繼站直了身子,心里無名火起卻不敢造次,翻了翻白眼看向皇山御筆所書“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想不通,這倆貨明顯心思微妙,為何皇上竟然會任命劉尚志為主帥而不是二皇哥親自來京。更想不通,皇上為何對這倆貨的微末之功給這般好看的臉色。
難不成,皇上被叛亂給嚇糊涂了?
猶自想著,皇上的一席話又將他原本郁悶的心情,更是加重了七分。
“倘若,他們僥幸逃脫,內亂將是無可避免。”微瞇著雙眼,嘴角掛著笑意的皇上,又說道:“將你五十萬大軍,充斥到京都三十萬,以增加防衛之力。余下之人,休整一段時間也該返回邊關了。”
“謹遵圣上旨意,微臣回去就立刻辦理。”
這樣一個比例的數字,讓劉尚志心里“咯噔”一下,從接手這只援軍之日,他就看出了端倪,二十萬是他自己經年的舊屬,而那三十萬兵馬卻是二皇子殿下所屬精銳。
搞不清皇上的用心何在,卻能看出他很在意這只援軍的兵力相互牽制。
劉尚志不相信這是皇上隨意為之,更不相信他自己的判斷會有所差池,“微臣愚鈍,請問皇上對這留守的三十萬人馬可有具體要求?
“……”沉吟片刻,皇上輕笑出聲,更像是鄰居家中和藹的長者了,“這還有何要求?都是此次平息都城叛亂有功將士,朕,……為有這樣一幫熱血兒郎守護而欣慰,哪還有有求?”
沒要求沒有想法,直截了當脫口而出就是了!
欲蓋彌彰!想著,看了侄子一眼,劉尚志大大咧咧地說道:“那……就將二皇子殿下所屬的三十萬兵馬悉數留守……”
“……,不如,回頭聽聽趙尚書的建議,畢竟,他對京都防御部署相當熟悉。”
“遵旨!”
繞了個圈子,又找到趙鵬飛來搪塞,劉尚志知道,二皇子殿下的三十萬兵馬留守京都,皇上不甚滿意!
劉祚晨微微低著頭,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心里也不知是怎么一種滋味,像是被小偷在大街上偷走了心愛的銀票,被人惦記上最終破財,又像是舉目四顧,偏偏找不到竊賊是哪一個。
……京都城外,狼奔豕突。
令靖親王詫異的是,這是哪一只隊伍前來救援?為何見到從京都潰逃而出,不正面迎敵空自吆喝著,專揀小魚小蝦摟上幾刀戳上幾槍,愣是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轉。
局勢迫人,無暇細想,逃命要緊。
或許,是與自己有些交際之人刻意放水。
如是想著,猛地見到遠處飄揚的“劉”字軍旗,不由得一怔,高聲喊道:“速速突圍!”他此時徹底放下心來,唯一擔心的便是從皇城追出來的將士了。
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汪興帶領的隊伍,驟然像是平地刮起的狂風,風馳電掣般疾奔,逃命的心思讓他們發揮出最后一點力氣,兩條腿奔跑也顯得太慢,猶恨自己沒能再多生出一條腿出來,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求生的本能,讓劉尚志的手下戰將瞠目結舌,這哪像探員所說那樣,“叛軍已然筋疲力盡!”
靖親王那里卻沒有這般幸運,在劉尚志刻意安排之下,即便是有意放水,仍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總共五十萬兵馬的數量,在都城內與慶親王相互廝殺損失約有十萬,這還不包括前期攻城死傷的約有五萬人馬。
此時,被人攔截著痛打落水狗一般,更是死傷慘重,只是幾個回合的時間,又有將近十萬人馬被拋尸荒野。
氣的靖親王直吐血,恨的陳康牙關緊咬兩眼赤紅,卻是無可奈何,看著斗大的“劉”字軍旗心底發誓,此生與劉家之人不共戴天!
氣惱也好,怨恨也罷!這時還能怎樣?空有敗軍之勇,想要對精力旺盛的堵截隊伍大打出手?那就是白日做夢!
其實,心里隱隱還是有些僥幸心理,這劉家軍看來也是空有名頭,一盤散沙一般完全沒有章法,倘若這時是自己領軍或是安排之下,自己這一隊人馬死傷更得慘重上幾分。
陳康如是想著,極目遠眺慶親王敗走的方向,浪潮一般的退兵竟然沒有太大混亂,不由得心中有所醒悟,高聲吩咐道:“眾軍聽令!不得戀戰,速速抱成團突圍!”
哪能不緊張,堵截的“劉家軍”沒能對慶親王的兵馬造成意料之中的傷害,待其緩過神來殺過來,豈不是讓己方更是雪上加霜?還能剩下多少人馬想想就讓他忍不住寒顫不止。猶自想著,連連高聲呼喝不止,只消片刻便喊破了喉嚨,一股咸咸的血腥氣味直沖腦海。
……
直到夜幕低垂,皇上才收到消息。
老榮親王待在府里等死,愣是沒有隨著叛軍沖出都城,或許是自覺的大勢已去,也或許是當時沒人通知于他。
叛逃的慶親王和靖親王,一路上,被軍士細細查看也未發現其尸首,想來是突圍而去。
叛軍的兵士也死傷不算太大,從衣著服飾來看,兩隊人馬傷亡人數更是相差懸殊。
聽著趙鵬飛的稟報,皇上陳擎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睿智如他怎能不知,被刻意放水如此明顯,傻子才會看不出問題的所在。憤恨地一拳擂在書案之上,也不理會茶水濕了桌上的文案。
步履有些沉重,走到窗前,微微一頓便將窗扇一把推開。
燭火被刮進屋里的寒風冷得索索發著抖,想要努力挺直腰桿恢復先前的火勢,幾番掙扎,還是徒勞!
“原本,不想將西南邊關的三十萬軍馬留守京都……”喃喃著,陳擎自嘲一笑,“明日,你去安排吧!”
“……呃,遵旨!”
有些茫然,趙鵬飛低聲應諾著,心想,這又是怎么一個情況?這前來救援的軍隊還有貓膩不成?
……直到離開御書房,他也沒能想的透徹,路上,掀開轎簾看著曾經熟悉的街道兩旁,已是面么全非。不由得心里很是煩躁,狠狠地將轎簾摔下,輕輕合上了雙眼。
“可是趙尚書的轎子?”
熟悉的聲音,讓趙鵬飛一陣頭大,心里越發煩躁起來,嘴里咕唸道:“不是老子的轎子,還能是誰的???…停!”
劉祚晨那惹禍精的聲音,他怎么能忘?可是不想讓他跟著回了府邸,有什么事情,或許在路上說說還能檔的過人眼。
“真巧啊!我這剛從宮里出來不久,本想著到您府上叨擾,不想竟在路上見著了您老人家。”
壞了!這小子又有什么鬼心思了,要不怎么嘴上又開始這般客氣起來?徒自想著,趙鵬飛自己掀開轎簾子鉆了出來,心說,最好你小子別是心里又憋著什么壞水!如今這般局面,一個拿捏不住,皇上必然是雷霆大發。
在轎子便站定,看著劉祚晨滿臉的笑意,輕聲吩咐著,“你們都退下!”
“是!”
轎夫,侍衛哪個不認得劉祚晨這煞星,應著低頭退到一旁,轉臉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