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姚存慧帶著姚詩贊和容媽、小梨,武進趕車,往云府而去。
云老太君、云大夫人等看到他們姐弟十分歡喜,云老太君一把將姚詩贊攬在懷中,撫著頭憐愛笑道:“乖孫,小臉又長肉了!”逗著他說了一會兒話,命大丫環帶他出去花園里玩,便同姚存慧好好說話。
姚存慧將禮物奉上,替姐姐一一問候,云老太君忙笑著讓坐下,問了姚存嘉在謝府的情況。
對自己嫡親的外祖母、大舅母和表姐,姚存慧沒有什么好隱瞞的,直說姐姐在謝家極好,很得公婆的歡心,姐夫待她也好。
云老太君欣慰的點頭,嘆道:“嘉兒那孩子是個端莊賢淑的,素來穩重,就是有的時候心腸有點軟,姑爺對她好,我也就放心了!”
“嘉兒有福,一進門就有了好消息!她可是謝家的嫡長媳,有了孩子傍身,憑誰也動搖不了她的位置,娘您就放心吧!”云大夫人笑道。
“這有孩子,也得有丈夫,才是女人家該過的日子呀!”云老太君輕嘆一聲,目光掃過云芷和姚存慧,目光益發的溫柔起來:“芷兒年底就要出閣了,慧兒年紀也不小了,咱們都是自己人,這話聽了你們也不必臊,好好的記住!”
云芷和姚存慧起身輕聲答應,云芷面上微紅,想起所嫁的夫君雖然是太子,自己卻只是側妃,丈夫,那也不是自己一人的丈夫啊,心里不覺有些發悶;姚存慧垂著頭,心里卻是十分贊同外祖母的話。
“芷兒,天家與別的人家不同,太子是你爺爺的學生,最是知禮得體的,只要謹守本分,沒有人敢輕易刁難了你!”云老太君知道孫女的心思,柔聲安慰道。
云老太君心里早不知嘆過了多少回,這個孫女心性單純善良,是個光風霽月的人物,最理想的婚姻無疑是與翰林院的才子相配,吟風唱月,賞花和詩,那才是她該過的日子!
可惜,這門親事是云芷還在娘肚子里老頭子就定下了的,誰也無法改變,云老太君心中雖然也有些不愿意,卻也不好說什么。
“芷兒謝祖母教誨!”云芷又屈膝福了福。
“呵呵,別起來了,快都坐下吧!”云老太君呵呵笑著抬了抬手,又笑問姚存慧一路見聞、金陵風物等等,姚存慧一一的說了,一時連云芷也聽得入了神。
云老太君見外孫女兒眉飛色舞、興致勃勃的模樣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孩子,下了一趟金陵人都野了!回來了可得收斂些,也是要議婆家的人了!”
姚存慧一聽見這話臉上就有點發僵,陪笑道:“慧兒還小呢,再等等兩年也使得的!”
云芷“撲哧”一笑,說道:“是啊是啊,明年秋闈,后年春闈,到時候不知多少青年才俊從中脫穎而出,祖母、母親,可要叫爹和哥哥好好的同慧表妹相一個如意郎君!”
“芷兒這主意好!”云老太君和云大夫人不由都笑了起來。
姚存慧腦海中下意識劃過趙紀遠的身影,心里頓有一剎那的不舒服,轉身笑著要扭云芷,“二表姐取笑人!”
云芷咯咯的笑著抬手抵擋躲避。
云老太君見她姊妹笑鬧甚是親熱,心中也高興,樂呵呵的笑個不住,片刻笑道:“慧兒今兒來可是要住兩天?留下陪你二表姐,姐妹兩個多親熱親熱!”
云芷聽畢眼巴巴的望著姚存慧,連聲附和。
“還是下次吧!”姚存慧糾結了片刻終于放棄,笑著道:“今日來的倉促,等過些日子我一定過來好好的住幾日,陪外祖母和二表姐解悶!”
她剛剛從金陵回來,米行里的不知如今是什么一種狀況,不抓緊去看看,了解第一手情況,先前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那也好!你剛剛回來,的確該在家里先住些日子。”云老太君點頭一笑,瞧了瞧長案上的西洋掛鐘,笑道:“你帶來的那些禮物,你二舅、三舅那邊的,讓你二表姐領著你親自去送吧!一會兒回來咱們好吃午飯,快去快回,老婆子可等著你們呢!”
姚存慧和云芷相視一笑,起身答應了。這個點快到午飯時間了,二人心知這是老太太體恤,讓她們不必在二房、三房那里多耽擱。
姚存慧心里也是怕了,怕那兩位舅母又拉著問一大堆姐姐的事,這兩天她可是對不同的人重復了許多遍了,舌頭都要打卷了!
“娘,兒媳這就到廚房去看看!”云大夫人亦起身。
“去吧!”云老太君滿意的點點頭,云大夫人又囑咐了珍珠、玲瓏等幾句,方緩緩退出去了。
果然,齊氏、趙氏滿口的夸姚存嘉的好,又是恭喜連連,又說慧兒辛苦了,熱情的欲留姚存慧用飯,姚存慧用老太君做借口推脫了,與云芷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云老太君這邊用過午飯,陪著說了會話,見云老太君有些困倦之意,姚存慧便笑著說姐姐還特意送了幾件東西給二表姐添妝,正好亦帶過來了,順便去二表姐那里坐坐。
云老太君瞧了云芷一眼,便笑道:“去吧,我知道你們姐妹有私房話兒要說!中午好歹也歇一會兒,別困著了!贊兒就留在我這兒,自有人照顧他!”
姚存慧和云芷一起答應,姚存慧又小聲囑咐了姚詩贊幾句,便命丫鬟捧著東西,兩人一路說話一路往云芷的閨房去。
云芷所住的凝碧軒十分清雅,入門翠竹夾道,廊下擺放著一溜開得正盛的金**花,小小的五間屋子坐北朝南,朱戶碧窗,內里布置的甚是雅致。
二人進屋坐下,丫鬟奉上茶來,云芷笑道:“這是祖母前幾日給的黃山云霧,我記得你喜歡,嘗嘗可是上次的味兒!”
姚存慧笑著嘗了一口,抬頭道:“正是上次的味兒,二表姐真好,一杯茶也記得我!對了,”姚存慧將茶碗放下,笑著道:“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二表姐呢!”說著命小杏抱進來一個玉色包袱包著的長匣子。
姚存慧將包袱解開、打開匣子,向云芷笑道:“二表姐是個雅人,我見南邊的扇子做的怪好的,便買了十來把送給二表姐把玩,不比大姐姐的禮物貴重,二表姐莫要嫌棄!”
“多謝你有心了!”云芷隨手拿出一把輕輕展開,薄薄的湘妃竹扇骨,雪白的扇面上畫著兩枝幽蘭,小巧清雅而風骨俱現。余下的也有紫竹的、檀香的、白竹的等等,所畫花卉除了幽蘭還有梅、有竹、有菊等,筆法細膩,勾描栩栩如生,隨手打開一把俱是不俗。
“我很喜歡!”云芷將扇子收攏輕輕撫過,唇角漾著溫柔恬靜的笑容,想起姚存嘉,不由輕嘆道:“沒想到咱們表姐妹們才剛剛熟悉些,大表姐就嫁到金陵去了,不知多少年才能夠見到一面!”
“若不是懷了身孕,大姐本來打算明春和姐夫回來一趟的,如今自是不能了!或許得過幾年等孩子大些吧!”姚存慧也覺遺憾,不覺順口笑道:“大姐姐不來,咱們可以過去啊,呵呵,不如明年我再去的時候跟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求一求,二表姐也一起去吧!南邊山柔水媚,風景如畫,最適合二表姐你詩興大發了!”
“貧嘴!旁人聽到了豈不是笑掉大牙!”聽到她最后一句,云芷不由掩口咯咯笑了起來,漂亮的眸子驀地一黯,幽幽嘆道:“你自是可以再去,我,卻是不能夠了……”
云芷下意識偏了偏頭,目光落在一旁桌上的繡籃中。
姚存慧一怔,自知失言:二表姐十一月就要出嫁了,嫁的還是當朝太子,將來的日子怕是比如今規矩還要大、還要謹慎小心,哪里能夠再出京城一步!
“該打該打!我竟是忘了,二表姐也是好事近了!”姚存慧見氣氛有些沉悶,便拍了拍腦袋自責,打趣笑道:“到時候與表姐夫琴瑟和鳴,什么江南金陵怕是統統都拋之腦后了!”
云芷頓時大羞,如玉的面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嗔著她輕輕啐道:“你呀,一個未許人家的小姑娘,嘴里偏這樣多的瘋話!”
“二表姐又不是外人怕什么!我是拿你當親姐姐一樣的!”姚存慧嫣然一笑,索性撒嬌摟著云芷的脖子,涎著臉笑嘻嘻道:“要是二表姐不嫌棄我這門窮親戚,將來悶了只管叫我去說話!要是嫌棄呢——”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不許耍賴!”云芷得了這句話頓時眼睛一亮,精神也好了許多,苦笑道:“何苦你也這樣說呢?什么窮親戚不窮親戚的?琴瑟和鳴,慧兒,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同太子妃同一天嫁過去的……”
“這是為什么?”姚存慧頓時驚訝不已。
云芷抬眸瞥了她一眼,眸中劃過一縷似有若無的情緒,輕笑著道:“到了那日我先乘小轎入東宮,然后率東宮內院諸人跪接太子妃。呵呵,慧兒,這就是我的良辰吉日啊。”
沒有浩蕩的迎親隊伍,沒有大紅的嫁衣,也不會有洞房花燭,只有六對宮娥、六對太監上門親迎,一乘小轎抬入東宮,從此,便開始了低人一等的侍妾生涯。
與太子妃同一日進門,她將來的日子必定不會好過,何況,太子妃還是呂家當家人的嫡女、當今太后寵愛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