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的眼眸中露出一絲奇芒,他盤膝的身軀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的青衫已經累積一層灰塵。
掐指一算,葉霖不由微微一嘆,沒有想到,這次入定,竟然花了一年多的時間。
這歲月境的感悟,尤其是醉酒之後,所花的時間更長。
此時的葉霖,目光充滿著深邃,他的氣息比之前更加內斂。
糟了,一年的時間,不正是正魔大戰的時間。
葉霖暗歎一聲糟糕。
也不知現在外界怎麼樣。
他當即整理一番,身軀微動,朝著外面飛去。
數日後,他來到一處城鎮,這城鎮顯得極爲蕭條,打了一壺酒後,葉霖坐在桌前。
嘿,兄弟,你們可不是知道,如今的大陸才叫動盪不堪。
一名武者對著另一名武者開口道。
星月魔宗實在太強了,一名武者提到星月魔宗,另外一名武者不由面色一變。
幾日前,北郡八府被滅,就連趙武帝也沒能倖免。
幾日間,滅了數十名元神期的修士,星月魔宗只怕出動了更多的元神期修士,一名武者猜測到。
葉霖聽到此處,面色大變。
星月魔宗滅了北方的北郡八府,便等於洞開了南方的三十六宗、七十二派。
那一戰,血流成河,三大世家紛紛出戰。
只是,星月魔宗的實力太強,只用了半月,便將三大世家、三十六宗、七十二派的弟子統統誅殺。
只留下一些殘餘的實力合併到純陽宮內。
此時,只怕星月魔宗已經殺上了純陽宮。
葉霖聽到這些,早已經神色大變,他身影陡然間消失。
他瘋狂的朝著北郡八府所在的地方飛去。
咦,這裡剛纔還坐著一個小子呢?
兩名武者有些驚奇的看著葉霖所坐的那張空桌子。
一路向北,葉霖的神色極爲難堪,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但他不願意相信這一切。
飛行了整整三日,葉霖方纔趕到昌黎府。
此時,昌黎府已經一片廢墟。
我……終究還是來晚了,葉霖嘆了口氣。
原本的大殿已經不復存在,葉霖的身影一閃,便已經來到了武備閣後方的道場。
這裡,已經不復往日的光輝,殺戮使得這裡每一座高山寸草不生。
在道場的房間裡,葉霖的神色盡失。
在那房間裡,躺著的乃是一具屍體。
他面色慘白,踉蹌的向著那房間裡趕去。
葉霖翻開那具身體,他的神情微微一怔。
他的淚珠潸然而下,眼淚迷糊了他的眼睛。
師尊!
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自葉霖的心底喊出來。
葉霖將這具有些發爛的屍體擁入懷中。
這具屍體雖然傷痕累累,但他的臉上,盡是不屈之色。
他的師尊,葉霖很清楚他的性格,縱然是敵人的刀架在脖子上,亦能從容赴死。
爲了北郡八府,只怕師尊生死前定然大戰了一場。
摸著周成有些發白的頭髮和鬚髮。
葉霖的思緒回到了五年前。
“做我的徒弟,其一,出師之前,不可娶妻,其二,當勤勤懇懇,踏踏實實,不做偷雞摸狗雞鳴狗盜之事,其三,除非性命之憂,否則不可隨意殺人。”
“徒兒,一切修煉,無論是修魔,修法,修佛,或者修道,一切總有根基,若是沒有一個強健的體魄,修煉都會變得不穩定。”
“少陽,你切莫懈怠,無論何時,都要努力修煉,你可明白。”
“這秘籍乃是我從一名金丹期的修士手裡搜到的,與你所修千葉手相輔相成,雖然帝九心法雖是殘法,但僅僅一小半,便足夠你參悟很久,你可願學此法。”
往昔的迴音如同字字珠璣,在葉霖的耳邊響起,師尊於他而言,不僅僅是師徒的情感,他從師尊的身上,得到了久違的愛與關懷。
葉霖緩緩的閉上眼睛,他此刻心如絞痛。
半日後,他方纔從悲傷之中走出來,他將周成的屍體葬入後山。
那是周成第一次讓他跑步的地方。
葉霖跪在墓碑前,這一跪,又是半日。
半日後,他長長的嘆息一聲。
他的心已然恢復了平靜,但他的眼中盡是漠然之色。
身軀微動,葉霖朝著西方飛去。
那裡,正是純陽宮所在的位置。
剛入山門,便見到不少正魔弟子屍體。
面前的場景,用血流成河來形容,絲毫不爲過。
一具具星月魔宗和純陽宮的弟子身軀倒在血泊之中。
葉霖朝著純陽宮的後山小道來到正殿。
正殿之中,一羣熟悉的人盡入葉霖的眼中。
徒兒,你來了,餘千峰有些虛弱的看向葉霖。
葉霖連忙過去,扶起餘千峰。
他此刻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只有失去過,才能夠珍惜。
此時,葉霖最怕無非是餘千峰的身體。
所幸,餘千峰仍舊活著。
你回來了,純陽真人目光炯炯的看著葉霖。
真人,葉霖向著純陽真人行禮道。
又有楚域風、秦冠玉等弟子在側。
不過楚域風的一隻手已經被砍斷。
趙無痕也極爲狼狽的來到大殿內。
葉霖走向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皇子,節哀。
趙無痕的臉上盡是悲傷之色,帝國被滅,他身爲皇子,肩負了太多,他若是不振作,北郡八府便再也沒有希望。
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情感更是相近,趙無痕拍了拍葉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回來便好。
葉霖的目光一一掃過,黑道人,周子昂,以及星殿周家週一伊。
又有大盜易輕羽,又有柳含煙,以及獨孤傲。
夏侯莊、琴公子、一幕幕熟悉的面孔。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見面重聚的喜感而已,只有淡淡的悲傷。
除了各大世家被滅之外,純陽宮內,各峰長老也已經死了大半。
崇德殿袁天傲戰死,五祖殿黑天老祖戰死,大悲殿羽凡真人戰死,玉皇殿古山祖師戰死。
只剩抱雲殿陽出雲、存希殿席若琳、天降殿慧心祖師、古書樓餘千峰、本山祖宗堂梵音長老。
其餘各散亂勢力加在一起,也有五六名元神期修士。
不過,整個正殿內,只有不足百人。
純陽真人卻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他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衆人,而後嘆息道:“一切都是一場劫難。”
諸位,隨我一同出去應戰!
純陽真人當先走出大殿,目光看著不遠處黑壓壓的黑雲。
他的身後,乃是餘千峰等諸多的修士武者。
活下來的人,已然視死如歸。
家都沒了,又何來的其他的。
在純陽宮正殿的殿前,排開的乃是數千米魔宗弟子。
這些魔宗弟子都是五階以上的修爲。
排在正中央的自然是那虛空之中的一團黑雲,看不清他的面孔。
但衆人都清楚的知道,他便是星月殿主。
魔宗左右聖使,月聖使,鬼聖使,依次排在左右。
在聖使的旁邊,乃是樑慶鬆!
後又有魔宗四大幽衛!北幽破軍、南幽黃龍、西幽通天、東幽螭虎。
在四大幽衛的背後,站著的乃是星月魔宗,魔宗十二城城主,以及魔宗四營護衛。
整整數千人,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片,將整個純陽宮圍著水泄不通。
尤其是那千人釋放出的一股股威壓,魔氣盪漾,讓人心顫。
魔氣氾濫,虛空之中,一片昏黑。
那虛空中爲首的一團黑雲,竟然緩緩的縮小,最終化爲一名白衣中年男子。
葉霖看到這名男子,眼睛不由的瞪著大大的,是你……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卻清晰的看向中年男子。
不僅是魔宗那邊看向葉霖,就連純陽宮的諸人也是不由的看向葉霖。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中年男子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白玉扳指,目光炯炯的看向葉霖。
此時的中年男子,沒有絲毫的威壓,他看上去依舊慈祥和睦。
沒想到是你,葉霖苦澀一笑,似是有些無奈。
這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初爲葉霖驅除殺戮之氣的中年男子。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面帶慈祥的中年男子,竟然是星月魔宗的星月殿主。
我說過,我們有緣,自然還會見面,小兄弟可記得當初答應我的承諾。
葉霖頓覺一身不妙,此事……
既然答應了別人,便不要出爾反爾,這是做人的根本,我能夠感覺到,與一年前相比,你提升不少。
但……此事,乃是我二十年前的恩怨,我不希望你去插手,中年男子鄭重的開口道。
葉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既然答應你的事,便自然不會插手。
小子,你竟然與魔宗有勾結,星殿周家週一伊目光不善的看向葉霖。
不僅僅是他,其他一些人皆是目光不善的看著葉霖。
他們妻離子散,都是因爲魔宗。
此時,他們恨的自然便是與魔宗勾結的葉霖。
葉霖心中有苦卻是說不出,星月殿主一席話,已經將他至於不仁不義的境地,他已經沒有辦法做出解釋。
星月殿主冷哼一聲,目光銳利的看向了純陽真人。
真人,一別二十五年,今日之事,有因有果,你我都是悟道之人,想必有些話我也不必說的太明白。
百年之前,你輸我一招,敗於我手,訂下百年之盟,便是因果。
二十五年前的失手,是我沒有想到的。
也許,這便是命中劫數,這也是我自食惡果所致。
今日你爲我濫殺無辜,只怕只會加深你的罪孽,你亦不能長久,純陽真人淡淡的開口道。
這點,就不勞真人費心了,我濫殺無辜,自有天劫譴我。
你我一戰,卻因爲百年之盟,拖了整整二十五年。
今日,你我了卻前因後果,如何!
純陽真人老秋橫眉,目光平靜的看向星月殿主。
驀地,他的身軀已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