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軍師的對話, 楚穗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雞蛋果然是下了狠心,封印他的力量不說還不斷攻擊他的精神,害得他受了點輕傷。楚穗揉著頭試圖舒緩那欲裂的痛楚, 汗溼了長髮, 晃動間水珠滴下在衣衫上留下些許暗色。
【你還要去舜極國?你當年的臺甫還在那裡, 雞蛋肯定會利用他殺你的。】
【那又如何?】踩在彗蝕上將速度提到最高, 凜冽的風將衣服繃得緊緊。不耐的把礙了視線的長髮攏到耳後, 俊美的男人露出譏諷的神色。【若是阻礙,殺掉,便是。】
主神默然無言, 開始反省自己是否逼得太緊。雖然無法控制楚穗的穿越,但大部分事情還是在他預料之內(nèi)——比如戒指的碎裂。那不過是枚普通戒指, 只不過因爲楚穗重視主神纔會幫他一把不讓戒指在穿越時空中碎掉, 然而楚穗對那東西太重視了, 幾乎是當做心靈唯一的寄託。所以他纔會在楚穗身體毀壞的時候刻意的無視那枚戒指,任它連灰燼都沒留下。
他的計劃成功了, 楚穗在茫然了許久後終還是放下,依然步履堅定的按著他佈下的路前進。然而他的性情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若是以前,這個人,絕對不會爲了自己而輕而易舉毀掉世界, 好似碾碎一粒浮塵般漠然無情。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這種冷酷的心性, 似乎更適合走下去, 然而會不會有一天, 他就算面對那個阿諾德, 也能下的了殺手?
那樣的話,這世間, 還有什麼能入得了他的心呢?
主神第一次感到煎熬,兩個選擇擺在面前,他猶豫不決。
到達舜極國,神識掃描到那羣人,他們在舜極國的王宮中,其中的精神力者,似乎控制了這裡的掌權者。
不對,這個世界的麒麟與王都是受天道保護,精神力者應該無法控制的……
凝聚精神,一點點掃描,楚穗發(fā)覺這個國家竟然沒有麒麟與王,嘖,那麼這個國家如此荒涼可是可以理解的了。
不過,這些都與自己無關。
團滅那羣人才是重點。
青衣男人一躍落在南冰州隊面前,他神色倦怠額角是汗,似乎非常勞累的樣子,然而他脊背挺得筆直,有種永不倒下的決絕堅定:“你們是參與團戰(zhàn)的?”
南冰州隊隊員擺出防備的姿勢,其中精神力者的攻擊讓本就受主神懲治的楚穗越發(fā)煩悶,精神力者發(fā)覺了敵人的不對勁,驚喜的對隊友招呼。
“他是惡魔隊的楚穗!他被主神懲戒了!快!”
快什麼?快殺了他?爲了那個任務?
眼神越發(fā)空茫,楚穗揮袖擋開一人的攻擊,揉了揉額頭露出難受的表情。
“吵死了!”
血光四濺,冰封萬里,那個黑髮男人手持長劍有些漫不經(jīng)心,白皙側臉沾上了血色,他擡手擦了擦,衣袖上的血跡卻讓他越擦越髒,似乎不適於血的味道,他皺起眉,臉色越發(fā)蒼白。
那是……
百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答案,桑落驚喜的望著對方,然而剛踏出一步,男人長劍直指,眼瞼下垂透出幾絲冷寂。
那是拒絕靠近的態(tài)度。
桑落侷促的退後幾步,有妖獸從他的影子中冒出,它們?nèi)齼蓛纱蛄恐@個有著香甜氣息的男人,開始小聲交談。
“啊,是麒麟!”
“會殺人的麒麟?”
“能吃麼?”
男人冷眼掃來,一瞬間無比的寒意讓它們噤了聲,以極快速度躲回影子裡,生怕下一秒男人便大開殺戒。桑落凝視著熟悉而又陌生的麒麟,最後化作猶如嘆息的兩個字。
“主上……”
他試探的向前,男人劍尖下垂沒有絲毫反應,心裡越發(fā)欣喜,他快步走去,不顧禮節(jié)一把抱住對方的腰。
淡淡桂花酒香縈繞鼻間,是萬分心安的味道。
“主上……您終於回來了!”他喃語,神情恍惚如墜美夢,帶著陶醉與激動,埋在楚穗懷裡的他沒有注意到對方一瞬間的緊繃,以及那俊美臉孔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放開。”
冰冷的語調(diào),猶如寒夜裡滴落的雪水,流過心靈只留下一股寒氣。桑落一滯,卻沒有像楚穗預料中鬆開手,而是抱的越緊,甚至是……
他揮袖推開敢於冒犯的傢伙,彗蝕抵在對方脖頸上滲出一絲血跡。
然而桑落卻無視脖子上的兇器,只是癡迷的望著對方,一眨不眨專注無比。
他撫上脣,那裡還停留著男人的溫度,那身有些髒了的青衣因爲打鬥而散亂,露出的精緻鎖骨上有一道小小的紅色。
他露出滿足的神色。
“主上……您回來了,回來看我是不是?”他張開手,依然想靠近,卻被彗蝕限制住行動,只能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思念。“我一直在等您……您看!舜極國還是您的!舜的王,只有您!”
“就連我也不行。”
“要些冒牌的麒麟,還有那些冒牌的王,玷污了您的榮光。我全部殺掉了。”
舊日溫潤純摯的臺甫絮絮說著,眼裡是執(zhí)拗的瘋狂,楚穗淡淡的看著他,是無動於衷的淡漠。
這個人,已經(jīng)瘋了。
早在親眼見著最愛的王離開的一刻他便瘋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一具備執(zhí)念和慾望操控的軀體。
再也不想聽他廢話,鎖骨上彷彿還殘留著對方吮吸時的刺痛。他揮劍,血色蓬落在對方滿足而不可置信的眼神裡。
靈魂中的聯(lián)繫有一道斷開,與之而來的,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痛楚!
好似身體都被狠狠撕裂,千百把刀子刺入然後攪動,他緊緊閉上眼,鮮血不可抑止的從嘴角流下,連成一道豔色的線。
【這是麒麟殺死王的後果。那年你弒主的反噬我替你屏蔽了。只是這次主神聯(lián)合天道還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我沒辦法。】
主神這樣解釋,言語裡有著擔憂,男人握緊手掌,不握劍的那隻血色滴落。然而即使他依然挺直脊背,疼痛的冷汗順著美好的臉部曲線滑下,打溼了衣衫。
非人忍受的痛楚沒過一會兒便結束了,男人睜開眼視線空洞茫然,好半天在滿地血紅中召回聚焦,他神情突然變得冷厲,捏碎了身上混在在傳呼符裡的窺視道具。
討厭的窺伺……那個傳呼符似乎是楚軒改進後給的?
思緒還在痛楚中徘徊,他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條件反射給那道窺探的視線一個反擊,渾身痛的難受因此力道把握不準,也不知道膽大包天的惡魔軍師會不會不小心就被KO了?不……那個傢伙,至少也有三階了。
心下一鬆,不覺自己對軍師太過上心的男人揉了揉額頭,手捏法訣讓衣衫恢復整潔,氣度翩然雖神色倦怠卻更有一種慵懶的迷人氣息。他把即使痛得撕心裂肺也從未鬆手的彗蝕放回背上,踏著有些蹣跚但依然堅定的步伐離開這個沾滿敵人與故友之血的地方。
吐出一口血,楚軒摘下碎裂的眼鏡,擺擺手對一直關注著他的隊友示意無礙。
大腦還有些震盪般的眩暈,但他只是調(diào)息一下便開始高速分析起自己看到的畫面:無視所有防禦的藍色火焰,如入無人之地的矯健身姿,還有冷淡高傲的視線……
還有那個口口聲聲喊著主上的男人。
可以確認,楚穗當日所說基本正確,卻有很大部分故意未言:比如爲什麼他說自己是麒麟?yún)s做了舜極國的王?
邏輯不正確。
不過這點可以無視。楚軒回憶起對方殺掉那個男人後露出的痛苦神情——主神,果然在不餘遺力的干擾他。
可是爲什麼不乾脆抹殺他?是因爲男人強大的實力,還是另有其他……
資料不充足。
他換了另外一個眼鏡,先前那個裝了探視器,在對方反擊的一瞬被震碎。果然如銘煙薇所言,厭惡別人的窺視。
大腦高速運轉,將自己看到的東西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細細研究,他還一心兩用遙控著與中洲隊的戰(zhàn)局,因爲對方復活了他的本體,所以這場本該十拿九穩(wěn)的戰(zhàn)局變得不確定起來。
不過……結局還是預定的那個,絕不會變。
他站起身,遙看到男人踩著長劍從天際疾馳而來。良好的視力可以看清對方恢復整潔的青色長衣,俊美的臉龐神色淡漠好似一個精緻人偶。
像是感應到楚軒的視線,對方投來冷淡一瞥,不過很快被神識掃描到的戰(zhàn)局吸引。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好東西,他脣角一彎眼神裡流露出幾絲柔和。
楚軒看著男人掉轉方向離去,想了想還是沒有對隊友通報。只是模仿般挑了嘴角,卻是一派冷酷冰寒。
再度對上張恆,銘煙薇已沒有了當初的憤怒,冷靜的拉滿弓猶如一輪飽滿的月,與生俱來的直覺讓她即使閉上眼也能射準目標。然而就在放手的一瞬從無數(shù)危險中磨練的感官警告了她,身體一轉,銀色箭矢狠狠射出在撞開了射來的箭矢後依然不減力道刺穿對手的手臂。
意圖殺死複製體的女子的慘叫響起,銘煙薇看到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在張恆懷中露出像是冷淡卻又有幾絲柔情的神色。忍不住皺了眉,她咬著牙恨不得下去狠狠扇自己本體一耳光。
你是沒受夠教訓嗎!你竟然沒有殺掉那個男人!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然而她還是耐下衝動,纖長手臂用力,沒有猶豫兩支箭瞬間射出。清冷的月光流轉,她眼中是超越了所有情緒的沉靜。
兩箭,一箭瞬殺了張恆,一箭貫穿本體身體將她釘在地面上,飛下去按著軍師的吩咐將昏迷了的本體麻利綁好裝包,扛在肩上向約定的集合地點飛去。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望那個男人一眼——他和她,到底,已經(jīng)結束了。
遠處,青衣男人將一切盡收眼底,他雖然面無表情,可眼裡是滿意與讚揚。
那兩箭,捨去了阻礙,是淡漠的月光在灑落,沉靜冷酷那麼讓人驚豔。
做到好,銘煙薇。
沒有去看其他人,事實上整個隊伍裡他最在意的只有銘煙薇,鄭吒和楚軒。銘煙薇完成任務,鄭吒從來不用擔心,而楚軒更是隻有算計別人沒有被被人算計自己的分,當楚穗慢悠悠的到達時,團戰(zhàn)已然結束。
南冰州隊以及東美洲隊被楚穗團滅,中洲隊除了鄭吒,楚軒和銘煙薇外也無一倖免。看著被捆成糉子的三個人,他捏住下巴不斷在本體和複製體之間掃視。
鄭吒就不說了,本體雖然很活躍向上,只是缺少了惡魔鄭吒那股強大氣場,即使有疤也不損格調(diào),不輸本體的人格魅力和強悍實力更是讓他成爲惡魔隊名副其實的隊長。那個男人即使不笑也恍若最深最深的黑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而銘煙薇,同樣的經(jīng)歷與天賦,或許是中洲隊的那位死的早最近才復活,比起復制體更是差遠了。本體沒有複製體的堅毅,沒有複製體的果敢,即使眼中那股子堅定一模一樣,然而惡魔銘煙薇好似一朵在深淵中獨自綻開的黑玫瑰,比之原體更加讓楚穗欣賞。
只有本體楚軒和複製體楚軒沒有什麼差別,同樣堪比手術刀的鋒利目光,平平外表下是瘋狂不可預計的心思。楚穗別開視線,揉了揉銘煙薇的頭髮。
“你做的很好。”
當初柔弱無力的女子終於長成爲惡魔隊中風采斐然的強大女性,楚穗難得讚揚,他向來冷淡的神情露出柔軟的情緒,卻一點也不怪異,發(fā)自內(nèi)心的誇獎帶著笑意,銘煙薇可以察覺這個男人是在真的高興。
她也稍稍露出了點笑意。王和麒麟之間本該是王佔上風,可是麒麟太過強橫,讓契約顛倒,王反而成了麒麟的附屬,麒麟有時外露的情緒,也可以影響到王。
原體銘煙薇睜大眼,不明白自己的複製體爲什麼會對一個男人的親近不加反抗,看著男人修長的手掌撫摸女子柔軟的黑髮,一種更加怪異感覺浮上心頭:爲什麼,感覺好像主人和寵物……
“留下他們,你想做什麼?”
惡魔鄭吒開口,一派沉穩(wěn)氣度,讓一邊看戲的惡魔隊員不禁看向他的原體——很好,隊長是獨一無二的,那個原體,連站一邊都嫌氣場不夠。
楚穗放下手,打暈了一邊的原體楚軒和原體鄭吒,從袖子裡拿出幾個乳白色珠子,遞給惡魔楚軒,他脣一揚流露出幾絲戲謔。
“你難道就一直想要呆在這個世界?”
惡魔楚軒一怔,他明白對方的意思,卻不明白對方怎麼能瞞過主神做到將本該一直呆在恐怖片裡的複製體送走。
楚穗把將從主神那裡兌來到融合耳環(huán)給兩個銘煙薇帶上,示意惡魔銘煙薇握住那枚珠子,隨著淺淺白光閃現(xiàn),兩個銘煙薇變成一個,最後站在衆(zhòng)人面前的,是神色驚異但眉眼銳利的毒花小姐。
楚穗露出笑意。
“融合耳環(huán)會讓複製體和本體融合,而這個珠子卻可以保護手拿它的人靈魂不滅並毀壞對方的靈魂——也就是說,複製體變成原體,而原體徹底消失。”
銘煙薇點點頭,將珠子還給楚軒。她現(xiàn)在的隊屬是中洲隊,然而她的記憶與技能都是在惡魔隊時得來的,並且原體和複製體的獎勵疊加。惡魔楚軒拉著她問這問那,終於得出結論:這樣一來,即使是複製體,也能離開這裡回到現(xiàn)實世界了。
幾乎所有惡魔隊員都爲之一振,眼巴巴的看著手拿珠子的軍師,可惜軍師正一臉狂熱的意圖將珠子碾碎了拆分——辛虧被楚穗阻止。
“我就這麼幾個,壞掉了,可就沒了。”
男人似乎心情很好,笑吟吟一點也沒有之前的冷酷漠然,他看著惡魔楚軒和惡魔鄭吒,緩緩開口。
“這幾個給你們了,隨便你們用還是不用,只不過銘煙薇已經(jīng)是中洲隊的了。銘煙薇,團戰(zhàn)結束你會回到主神空間,以你的積分足夠兌換原點,不要停留立刻走,以後別再進來了。”
“你們也是,和本體融合後便立刻走,晚了,主神發(fā)現(xiàn)會抹殺你們的。”
這一番話讓軍師心裡一緊,他思索片刻,覺得機會難得,還是和本體融合。倒是惡魔鄭吒不情願,又是一刀,殺掉了自己本體。
“我便是我,不用和這個懦夫融合。”
他執(zhí)意帶領自己的隊伍,楚穗也不在意,那頭軍師方覺得不對勁,卻見藍光一閃,下一秒,他和銘煙薇回到主神空間。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什麼事,倒是銘煙薇打開掛在手上的袋子,一個十字架和一個字條在裡頭:“我製作的重生十字架,楚軒也有。抵消死亡一次,無法選擇迴歸戰(zhàn)場,兌換原點吧,銘煙薇。”
楚軒眼裡滿是深思,像是明白什麼,他示意銘煙薇照著做,然後到主神那裡兌換十二國記的舜極國曆史。
那上面,顛倒天命的麒麟讓他心裡的那些不解煙消雲(yún)散。
聽著主神任務完成的聲音,楚穗輕鬆抗住鄭吒的攻擊,心裡默數(shù),三秒後,完成團戰(zhàn)的惡魔隊被雞蛋主神傳送走。
而隨之而來的,是上一次的刺骨疼痛,渾身抽搐,他跪倒在地。
“天道……呵,天道……”
他咬緊牙關,力量被主神聯(lián)合天道權力封鎖,竟是一絲也是不出來,然而他露出殘酷的神色,拿出控制器,按下,埋在這個世界中心的改造版大陸振盪器啓動,無形的波動猶如水中的波瀾,綻開,擴大,然後世界就像是水中的倒影,破碎。
這個曾經(jīng)將楚穗玩弄股掌的世界,終還是在這個人的手中,輕輕一按,灰飛煙滅。
【本世界結束】
【任務:“麒麟之王”完成,獎勵一萬】
【基礎積分一千】
【上次積分:負五萬一千】
【目前積分:負四萬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