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常夏對于四月一日受傷的事件總是保持著淡定的態度, 司卻是上心得不得了,時不時跑到店里去看他,還為四月一日做了很多補身體的美食, 想到司總是禁止自己吃這個吃那個, 再跟四月一日享受到的國寶級待遇相比, 常夏嫉妒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而侑子小姐對于此事的態度:“你倆干脆搬過來住得了。”
常夏和司異口同聲:“不用了不用了。”
侑子:“……”
常夏知道, 司對于四月一日的事情過于上心, 一是看中了四月一日潛藏的強大魔力,舍不得失掉一個有才能的人,二來, 司是想要感謝四月一日一直以來對常夏的照顧。在沒有他的時間里,侑子小姐和四月一日都很溫柔的對待了她。
上學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好像和有趣的人在一起連時間也開心得狂奔了。
總在不知不覺里, 時間悄然過去。
和司在一起仍然還會時不時的拌拌嘴, 吵吵鬧鬧的,只是常夏有時候會想, 這樣的相處,同五百年前相對無言冷冷清清的相處狀況相比,她更加喜歡現在這樣的相處,會說會笑,會吵會鬧, 會分享會攜手。
過了這么久, 我們終于學會了去愛一個人。
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大多是猝不及防, 重逢也是如此。
前一段時間遇到露琪亞的時候, 常夏就是這么覺得, 她長得和她的姐姐緋真實在是太像了,以至于一瞬間常夏都有些分不清, 這個人是緋真還是露琪亞。
只是再多看一眼的時候,常夏就知道這兩個人完全不像了。一個溫柔內斂,一個活潑可愛。
不知道朽木白哉每次看到露琪亞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呢?每日面對著一個同自己曾經深愛著的卻已經故去了的妻子如此相似的人,對于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吧。
但又或許,是一種解脫。
常夏沒有上前和他們打招呼,只是看了看就離開了。
當無意中走到一間恢弘的屋子前時,常夏不知怎么的,就停下了腳步。
門口是對半開的高大門板,兩邊高高的懸掛著大燈籠。站在門口,似乎能夠聽到院子里傳來的歡笑聲。
仿佛有什么東西冥冥中驅使著她,常夏腳步不自覺的就踏進了門里。
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那株繁茂的櫻花樹。隨后手腕上傳來一陣灼熱感。
院子的檐廊下,坐著一個喝茶的佝僂老人,注視著櫻花樹的樣子深情款款。
老人突然看向了常夏,愣了一番,隨后笑著開口:“好久不見了,常夏。”
啊哈?又是熟人?
常夏有點懵,明明那些記憶自己應該是全部都想起來了,怎么還是不記得曾經見過這么一個老人啊?
雖然有些某不著頭腦,常夏還是走到了佝僂老人身邊,在他身邊坐下,開口問道:“我們見過嗎,爺爺?”
“爺爺?”老人好像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竟然叫我爺爺!”
嗯哼?不然呢?你看起來年紀真的很大啊!
“總大將!”忽然有個聲音大叫著沖過來,“請您注意身體不要再著涼了!”
常夏回頭,看到了一個個子小小的有著翅膀的小妖怪,小妖怪沖到老人面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好一會兒才注意到常夏的存在,只看了一眼,就震驚得大喊:“常夏?你是常夏?”
“難道……”常夏瞇起了眼睛將面前的人和自己記憶中的人重疊,同樣有著翅膀,同樣一副愛說話的模樣,“難道……你是鴉天狗?”
“喂,不要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啊!”鴉天狗只差暴跳如雷了,這個常夏真是的,四百年卻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一副冷冷著隨時嘲諷一番的表情。
“他叫你總大將。”常夏這才后知后覺的轉向坐著淡然喝茶的佝僂老人,“難道你是奴良滑瓢?”
老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也是淡淡的喝了一口茶:“聽你叫我爺爺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啊!”
這句話就等于承認了他是奴良滑瓢了!
常夏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怎么……怎么變成這樣了?你真的是奴良滑瓢?!”
老人呵呵笑了兩聲,這樣和藹可親的笑聲,和自己記憶中那個月下回眸的金發的俊美男子不一樣啊!常夏實在沒辦法將他和那個邪魅無比的奴良滑瓢聯系到一起啊!
“畢竟四百年過去了,我們都變老了。”老人版的奴良滑瓢淡定表示。
可你老得太多了!
常夏默默吐槽。
“可是,常夏你卻一點都沒有變啊!”老人笑瞇瞇的說道。“好像時光在你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同奴良滑瓢就這么坐在檐廊上聊了很久,常夏才明白自從羽衣狐死后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四百年,他帶領著奴良組的眾妖在江戶安了家,和櫻姬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還生下了一個叫做“鯉伴”的兒子,在鯉伴手上,奴良組達到了最鼎盛的時期,只是可惜那個兒子很早就過世了,只留下了一個叫做“陸生”的孩子。如今作為奴良組的少主人,被大家深愛著。
“原來……已經四百年了啊。”常夏抬頭,看著院子里那株茂盛的櫻花樹,那個人也過世好多年了,他說過的,人類的壽命實在太短暫了。哪怕他是一個很厲害的陰陽師,也無法做到不老不死。
“是啊,百年也不過彈指一瞬的時間。”滑頭鬼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日本,也發生了許多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的世界,妖怪們已經越來越難以生存了。”
這個人從四百年前開始,就為這個問題擔憂了,四百年后,就算他已經蒼老到了這種樣子,卻還是在乎著自己肩負的一切。
“這個問題,將來留給你的孫子就好啦,反正他會繼承你的奴良組啊!”常夏笑著說。
“唉。”滑頭鬼卻突然嘆了一口氣,“你是不知道啊,我這個孫子哦,可沒有想要繼承奴良組的決心啊!”
“哦?”常夏突然來了興致。
在聽完滑頭鬼的敘述之后,常夏總算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因為羽衣狐的詛咒,滑頭鬼一族只能和人類才能繁衍后代,因而鯉伴是半妖,而由鯉伴和人類妻子若菜所生下的孩子陸生則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脈,所以在白天的時候他是一副人類的模樣,到了夜晚的時候才會變成妖怪的樣子,只是第二天起來后卻常常忘記晚上發生的事情。
“這樣啊!”常夏覺得自己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吊起來了。“你孫子呢?我真是很想看一看啊!”
“他今天跟學校的朋友出去玩了,大概晚些時候才會回來。我帶你去見見奴良組其他的老成員吧!”說著滑頭鬼就站起來,把茶具收拾好,往屋子里走。
常夏也站起來跟在滑頭鬼身后:“啊啦,奴良滑瓢,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有一個爺爺范了!”
“哦,那這個爺爺范,我做得怎么樣?”擁有強大爺爺范的滑頭鬼笑瞇瞇的和藹的問道。
“嗯,很棒哦!”常夏不禁豎起了大拇指。
“哦是嗎?”奴良滑瓢樂呵呵的笑起來,“我也覺得不錯。”
奴良組的老成員們都已經從鴉天狗那里知道了常夏回來的消息,一早就在屋子里等著了,而其他在鯉伴統領奴良組時期才加入的小妖怪卻不知所以的左顧右盼,心里想著“不知道這個常夏姑娘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呼啦一聲拉開門,常夏就被眼前的“壯觀”景象嚇到了,兩排齊刷刷的站著一大波奇形怪狀的妖怪,一看到常夏和滑頭鬼出現在門口就歡呼了起來,嚇得常夏差點關上門退了回去。
“奴良滑瓢,這搞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滑頭鬼一副“你比問我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時隔很久,常夏再一次和奴良組的大伙一起推杯換盞。
看著那些記憶中年輕的面龐如今都已經染上了歲月的風霜,一時間常夏心里百感交集,卻怎么都不敢流露出來,因為她太珍惜這一次的重逢了。
狒狒仍然帶著一副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是明顯變化了的體型在提醒著常夏,這位曾經讓常夏驚艷不已的美男子,也在歲月的刀刃下認了輸。
只是當知道狒狒有了一個名叫“猩影”的兒子后,常夏突然就覺得,原來人生也可以很美滿的。像狒狒這樣,成了家娶了親,過著幸福的生活,其實也很好。
“你兒子呢?”常夏同狒狒邊喝酒邊問。
“兒子在家里呢!”即使沒有看到狒狒的表情,常夏也能看出來他在笑,“現在家里的事情都是他來負責了,我早就不管了。”
“那你老婆呢?”
“很早就過世了。”
“啊……抱歉,我……”常夏覺得這時候自己是在不該問這個問題。
“哈哈!”誰知狒狒卻突然大笑了起來,“沒什么的,她是人類,壽命和妖怪比起來本來就短,卻也是陪了我好幾十年呢!”
說到自己妻子的時候,狒狒的聲音都帶了一點喜悅。哪怕最愛的妻子不在自己身邊了,但她曾給他帶來很多溫暖,這就夠了。
大家都變了,有的成家了,有的卻還是一個人,只是這樣相聚的時候,看著變得更加滄桑的大家,常夏有時候會想:為什么只有她沒變?如果能和他們一起變老,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在大家喝得正high 的時候,門忽然被大力拉開,有個帶著眼鏡看起來很乖巧的孩子怒視著屋子里的眾人,大叫道:“你們又在做壞事了嗎!”
等到眾人都散了的時候,奴良滑瓢讓看起來很乖巧的孫子陸生留下,同常夏坐在了一起,在櫻花盛開的院子里聊起了天。
“陸生,這是常夏,要是按輩分算的話,你得叫她奶奶。”滑頭鬼如無其事的說道。
“奶奶?”顯然奴良陸生無法相信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竟然是奶奶輩的。
“爺爺,”陸生突然湊到了奴良滑瓢身邊,耳語道,“可是她看起來很年輕啊,讓我叫奶奶是不是有點……”
“不叫奶奶也行哦!”常夏聽到了奴良陸生小聲說的話,笑著說道,“而且我也不喜歡人家把我喊得那么老。”
奴良陸生念了幾遍常夏的名字,突然恍然大悟一樣說道:“哦!你就是常夏!是那個救了爺爺的人嗎?”
“哦?”常夏側頭看奴良滑瓢,“他還跟你提起過我嗎?”
“嗯。”奴良陸生用力的點了點頭,“我以前問過爺爺他胸口那個傷疤的事情,那時候他是這么說的,”
小小的陸生學起了奴良滑瓢的架勢:“要不是有常夏的話,我也許就活不下來了。”
然后一臉崇拜的看著常夏:“爺爺還常說,奶奶很想你呢!你果然是爺爺輩的吧!”
“那小陸生告訴常夏奶奶,”常夏也湊到了陸生面前,像個好朋友分享秘密一樣問道,“你爺爺有沒有說過我的壞話呢?”
“這個……”陸生轉頭看了奴良滑瓢一眼,“沒有……吧。”
常夏笑瞇瞇的看著奴良滑瓢:“好你個滑頭鬼!別以為你上了年紀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樣了!”
“總大將,我把你要的東西拿過來了。”清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隨后聽到開門聲,一道人影出現在常夏面前。
純白的和服,幾乎長及腳踝的頭發,像極了記憶中那個人。
“雪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