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墻是天然的沉積巖,地閣是直接利用了地形挖出來的,因此地閣在建造前,墓穴就應該早就存在了——倘若真有墓穴的話。李狂藥不大相信墓穴和惜字宮會重疊,古人認為焚燒書籍是很神圣的事,不會把這種建筑蓋在陰氣繚繞的墓穴上。不過丁忘憂的說法沒錯,所以當人家打著手電照進去時,李狂藥就順勢看進去。
墓穴再可怕,也無非就是棺材、尸骨、人俑之類的玩意,李狂藥覺得那些東西已經(jīng)不可怕了,但剛看到裂口里面的情況,整顆心臟就加速狂跳起來。裂口后面是一處嶙峋的石洞,里面根本沒有棺材,也見不到鬼一樣的雕塑,只有一個突起的墳包,上面覆蓋著黑色的鮫皮。燈光所至,鮫皮就反射光亮,像是剛剝下來的一樣。
“那就是墓嗎?是不是剛建的?還是鮫皮剛放上去?”丁細細惡心地說,不敢往里面走。
“肯定是很久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了!”丁忘憂肯定道,“這不是人墓,而是神墓,里面沒有金銀財寶,只有稀奇古怪的東西,盜墓賊不會看上眼的。”
李狂藥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市井里流傳的神仙冢,也有叫神墓的。在古代,有時會出現(xiàn)難以解釋的奇獸異禽,或者不腐的老尸。人們的認知水平有限,以為那是神仙,于是就把他們的尸身葬起來,年年拜祭,以求風調雨順。這種墓穴不會有財寶,也沒有機關,因為無寶可盜,再加上兇險奇怪的事常有發(fā)生,通常不會有人踏足。
王歐陽見大家都在討論那個鮫皮墳包,于是就擠上前,用手電往別處照了照,這一照大家又是一驚。另一片地上散落著發(fā)黃的骸骨,石洞穹頂漏水了,灑下混有紅色泥沙的潭水,把骨頭染得又黃又紅,像是剛從肉里剜出來的一樣。那些骸骨有人的,也有雞等家禽的,還有豬和牛,一堆堆地藏在黑暗之中。
“這不是神墓嗎?怎么會有那么多骨頭?神仙還吃人、吃雞、吃豬嗎?”丁細細不相信地問,“這是怪物吧?”
“有點奇怪啊!這里被炸開沒有幾十年,也有十幾年了,空氣一流通,幾百年前埋的骨頭應該碎成粉末了吧?我看里面也不像完全隔絕空氣的樣子,還有水氣,骨頭在這種環(huán)境撐不過一百年的。”王歐陽謹慎道。
“那些骨頭會不會是這些年陸續(xù)被拖進去吃掉的?世界上沒有神仙,妖怪總有吧?”李狂藥語出驚人,“各地不是經(jīng)常有傳言,妖怪偷雞、偷小孩的?”
“以前鬧文革,外面的村子的確經(jīng)常丟雞鴨,不知是不是……”丁忘憂也不肯定。
李狂藥有點擔心,就怕埋在神墓里的神仙沒死,變成妖怪了。要不然,吃那么多家禽牲畜做什么,而且里面還有人類的骸骨。一時間,大家有點猶豫,不知要不要進去。這種神墓又沒值錢的東西,以身犯險可不劃算。洞內好像還有更深的空間,不過看不清楚,只能走進去了才知道。
王歐陽是四個人中最常走古墓的人,他知道神墓沒有機關,就放心地走進去。妖怪倒好對付,最怕的是機關而已。一走進去,其他人就立刻下了決心,也跟著鉆進去。他們之前站在外面只覺得很冷,進來后就感到一股悶熱的氣流堆積在石洞里,水份的蒸發(fā)更讓他們覺得是在水底呼吸一樣。
李狂藥小心翼翼地走著,走了幾步就看見地上有一層斷開的鮫皮,應該是剛扯斷。方才有人拖動鮫皮,拖了那么遠,斷開了很正常,只可惜還是沒看到拖鮫皮的是何方神圣。大家不敢走散,一直聚著,走到了鮫皮的墳包處,他們就想撩起鮫皮,看一眼下面是不是真正的墳包。
一般,地下不會再建墳包,要么就直接放一口棺材,或者把神仙的尸骸放在一個祭臺上面。王歐陽覺得不對勁,剛想用一把刀撩起鮫皮,那處墳包就撲地一響,像心臟跳動似地鼓了一下。
“還沒死?”丁細細驚道。
“是汽泡吧?”丁忘憂鎮(zhèn)定道,“鮫皮蓋下來,可能有汽泡在下面。”
李狂藥沒說話,只是想氣泡專挑這時候冒出來,是不是太巧了?接著,李狂藥拿著刀往墳包前面刮了一下,一層厚厚的黑鱗就藕斷絲連地脫下來,清理很久才干凈。大家拉長了腦袋,往露出的部分看了一眼,鮫皮下面有塊巨大的龜殼,覆蓋之后就像個墳包了。四個人很快就把鮫皮刮了下來,這時才知道那是一尊石龜像,不是真正的烏龜。不過,在龜殼上面刻了兩個字——河神,這讓李狂藥很意外,他還以為神墓是虛妄之說,并不是真的。
“河神就是這個烏龜嗎?”丁細細愣道。
“肯定不是。”王歐陽搖頭道,“我看這只烏龜少說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那時的河神大多指黃河的河神,不像現(xiàn)在河神有幾百個。可能是有人從黃河里撈起了古怪的東西,然后拿到這里埋起來,大家再一起祭拜,企求老天下雨之類的。”
石龜除了“河神”二字,沒有太特別的地方了,只不過他們想不通,鮫皮怎么會蓋在石龜上面,總不可能萬長青先下來了,故布迷陣吧。他們覺得石龜沒看頭了,又往里面走了幾步,這時候滲水越來越大,有的地方就跟瀑布一樣了。石洞的盡頭腐蝕得特別厲害,還有倒懸的紅色石花,看來這里并不是長年干旱,以前就曾經(jīng)常漏水下來。
走了十多步,李狂藥一直望著黑暗盡頭,就怕河神跳出來,把他們全部吃掉。李狂藥可以理解古代人撈起奇怪的東西,當作神仙一樣的敬拜,可他不能理解河神為什么還沒死,到處都是河神依舊活著的征兆。這里干旱那么久了,河神沒有水了,它還能活嗎?幾百年前,人們到底從黃河里撈起了什么東西?
李狂藥剛走過那幾堆骸骨旁,丁忘憂就停了下來,檢查那些骸骨有沒有傷痕,從而判斷是怎么被殺死的。這時候,李狂藥的手電光線里就出現(xiàn)了一幅石畫,畫中是鯉魚躍龍門的場景。丁細細也馬上注意到了,她立刻回頭問她老爹,這幅石畫是不是和白墮天盉里的古畫差不多?
王歐陽不去理骸骨,馬上走來看了看,然后點頭:“果真是一樣的。”
“江恨天藏的古畫,怎么會和惜字宮下面的神墓有關系?難道他以前就來過這里?我太爺爺給江連海寫的信里也提過,院子里的地閣有江家的秘密。”李狂藥回憶道。
“噓!不要吵!”丁忘憂從骸骨堆旁起身,忽然叫大家安靜,似乎發(fā)現(xiàn)暗處有動靜。果然,話音未落,遠處就有一個碩大的東西滾過來,可是卻聽不到滾動的聲音。
“是鬼嗎?這么大的東西滾過來,不可能聽不動聲音吧?”李狂藥狐疑地想,同時退了幾步,擋住了身后的丁細細。奇怪的是,洞深處的那個東西滾了一下,又退了回去,但依舊看不見誰在推那個東西。李狂藥的手電照不到深處,其他人的手電也一樣,只依稀分辨得出那好象是一個裝葡萄酒的橡木桶。
這里以前曾是熊中仙的地盤,他既然建了院子,那肯定發(fā)現(xiàn)了惜字宮下面有神墓。為了躲避文革浩劫,他把葡萄酒藏在石洞里,這倒是個好方法。可空的橡木桶滾動起來也應該有聲音,不會只有影像,而沒有響聲。李狂藥眼睜睜地看著橡木桶滾遠了,心想以前聽說鬼走路沒聲音,難道橡木桶也能變成鬼?
丁忘憂和王歐陽都不怕鬼,只抬著頭,看著遠處的鯉魚躍龍門石畫,總覺得那幅畫的含義要浮出水面了。剎那間,一股濃烈的酒味在沉悶的空氣里漸漸暈開,王歐陽和丁忘憂會意地相顧一眼,同時道:“那幅畫的意思……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