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積的霧氣流動得很慢,船忽然破霧而來,打亂了霧氣的寧靜。丁細細瞧見動靜,心說好奇怪,那艘船不像現(xiàn)代漁船,比起黑漁船還要落后,起碼是解放前的那種大對船了。那艘船沒有轟隆的馬達聲,船身有木漿,可又看不木漿在動。下了一夜的雨,島上風(fēng)平浪靜,霧都吹不動,漁船不可能是靠風(fēng)力闖入霧海。
“李狂藥,那里有艘船!”丁細細盡管覺得船有問題,但還是有點高興。
“哪里?”李狂藥回過頭來,當(dāng)真看見一艘船正慢慢靠岸。
劉付狼什么也沒說,見到船要過來了,眼神就充滿殺氣,好像船上會跳下來幾百個鬼似的。很可惜,漁船未靠岸時,它就側(cè)了側(cè),接著就轉(zhuǎn)了個方向駛出霧海。李狂藥知道在這里遇到漁船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馬上大喊,希望能得到船員的回應(yīng)。等李狂藥喊出聲后,丁細細急忙沖他噓了一聲,不希望讓漁船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怎么了?你不希望離開這里嗎?”李狂藥不明白。
“你沒看見船上沒有現(xiàn)代發(fā)動機,幾乎靠木漿行駛?”丁細細嚴(yán)肅道,“我不知道那船有什么名堂,但肯定碰不得,說不定是一艘鬼船?!?
“天下間哪有鬼?”李狂藥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想,對啊,船上沒有人,怎么會動?船帆上的龍也很奇怪,沒聽說漁民會把龍印在船帆上,他們那么虔誠,肯定認為那會讓東海龍王不高興的,更別想捕到魚了。
“你別擔(dān)心,我肯定那艘船還會回來的,等你找到島上的酒了,我們再想辦法上船?!倍〖毤気p笑道。
眼睜睜望著漁船駛出霧海,李狂藥又氣又恨,他頭一回感覺到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很渺小。其實現(xiàn)在追去也來不及了,漁船轉(zhuǎn)了個身子,速度就變得飛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了。李狂藥幾次受到丁細細安慰,覺得過意不去,在這種環(huán)境應(yīng)該是他照顧女人,怎么反過來讓別人替他操心?倒不是害怕出不去,而是李狂藥記掛父母,如果不能提早趕回去,天知道放高利貸的黑社會會對他父母做什么事。他叔叔李光輝又不會幫忙,恐怕看見哥哥爬過面前,他都不會低頭看一眼。
這時候,太陽漸漸爬到了頭頂上,把大海石的霧氣曬得五光十色,天空上竟暈出了三個太陽。這是自然現(xiàn)象,可李狂藥覺得非常壯觀,這種奇景只聽人說過,以前從沒親眼見過。李狂藥仰頭望著天空,贊嘆了幾聲,聽到笛子聲忽然斷了,他立刻又回過頭看向島內(nèi)。山石上的人影輕身一躍,消失在李狂藥的視線里,但丁細細和劉付狼都看見了。
“果然有其他人!神經(jīng)病啊,被困在島上還吹什么笛子,他當(dāng)自己是神仙?”丁細細不以為然。
“今天肯定出不去了,我們先在附近砍些黑松,不能讓火滅了,一定要讓它持續(xù)地燃燒?!崩羁袼幉蝗ス苌衩厝耸钦l,只想把木棚前面的火燒旺。
劉付狼聽到這話就轉(zhuǎn)身去砍柴,完全沒有怨言,還叫李狂藥和丁細細先休息。剛才,李狂藥說那句話,其實是打算自己去砍柴,沒有想讓別人代勞。丁細細覺得這事很平常,還拉著李狂藥躺在沙灘上,就這么側(cè)臥著閉上了眼睛。李狂藥沒敢真正地睡著,一閉上眼睛,他又猛地睜開,就怕有突發(fā)情況。
劉付狼沒有走遠,只在附近砍柴,一來可以保護丁細細,二來可以讓周圍的視野開闊,不再讓某些危險的事物隱藏。李狂藥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看著劉付狼砍柴的身影,不知不覺就失去了警惕,陷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李狂藥看見自己劉付狼光著上身,目露兇光地追趕他。夢里面的李狂藥很害怕,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逃,直到劉付狼趕上來,將他撲倒時,夢才完結(jié)。
由于一晚沒睡,李狂藥醒來時頭昏沉沉的,睜開眼后他看見劉付狼就坐在旁邊,神色冰冷的。李狂藥爬起來時,丁細細還在睡,船老大一家人也沒醒。天色灰蒙蒙的,太陽已經(jīng)在天上走了很遠,快要落到天邊了,霧氣也不如早上那般濃了。李狂藥后悔醒來得太快,他和劉付狼相對無言,很是尷尬。
幸好,船老大一家人陸續(xù)醒來,一個個地喊頭疼,把丁細細也吵醒了。李狂藥怕船老大一家人還要喝酒,所以早把酒倒掉了,免得他們再喝。可是,船老大清醒后猛喊著要喝水,李狂藥聽到其他人提起,嘴巴也覺得干燥難受。在他們睡覺的時候,劉付狼沒有走太遠,附近找不到淡水,只烤了一些扇貝肉給大家果腹。
“我要喝水,你去找!”洪連海醒來就對船老大發(fā)號施令。
“我馬上去。”船老大沒有磨蹭半刻。
丁細細看不過去,便說:“一個人別亂跑,你們睡著的時候,知道這里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怎么了?”洪喜鵲驚恐地問,全然忘記她男人是不是在島上。
李狂藥簡單地把猿猴、鬼船的事講了一遍,船老大他們聽得一驚一乍,以為李狂藥在編故事哄他們。直到看見猿猴留下的血跡,他們才漸漸相信。洪連海餓得厲害,扇貝肉根本不足以充饑,他心一橫就想去獵殺那只受傷的猿猴。李狂藥估摸快到傍晚了,現(xiàn)在天黑得不算快,但誰也不能保證天黑前能返回。
丁細細不主張獵殺猿猴,可認為應(yīng)該順著血跡去找一找,只要別走得太遠就行。在白天,他們?yōu)榱损B(yǎng)精蓄銳,睡了一天,沒人走太遠。誰知道,晚上會不會又下雨,萬一血跡被沖刷掉了,那就找不到猿猴逃跑的路線了。至于有沒有人清理過血跡,丁細細對此很樂觀,因為昨晚猿猴被埋伏了一次,神秘人肯定不敢在白天輕易出沒了。即使神秘人敢出來清理血跡,他也未必全部清理完了,至少不會走近木棚。
李狂藥覺得丁細細分析得有道理,可他不放心讓船老大去找淡水,更不同意去獵殺猿猴。思考再三,李狂藥就讓劉付狼陪著船老大一家人,由他和丁細細去找淡水。洪喜鵲渴得難受,又很消極,總在嘀咕可能島上沒有淡水。但李狂藥記得太爺爺救英軍戰(zhàn)俘時,曾在島上住過一段時間,沒有淡水的話,他們早就渴死了,而隱藏在島上的神秘人也活不到現(xiàn)在。商量了一會兒,大家就同意讓李狂藥和丁細細出去找淡水,頭部劇痛的船老大一家人則和劉付狼在島邊看風(fēng)景。
“我們?nèi)ヒ粫壕突貋恚绻形kU,會大喊大叫的,放心吧?!倍〖毤毿Φ?,接著從砍下來的黑松枝干里選了一根比較結(jié)實的棍子,用來防身。
李狂藥拎起一個空酒壇,走出幾步后又回頭叮囑:“誰都別亂跑,一定要等我們回來。”
劉付狼煩了,便道:“羅嗦什么,快去!別把細細搞丟了?!?
丁細細轉(zhuǎn)身走掉,留下嫣然一笑,李狂藥忽然間竟覺得那是除了他老娘以外笑得最美的女人。從木棚往左走,丁細細先是繞著海邊,沒有直接朝島內(nèi)走,猿猴的血跡也是同樣的路線。李狂藥以為會看見猿猴倒地而亡,可一路走去,沒有覺得它的尸體,反而走出百來米后,血跡就不見了。
“果真有人抹去了血跡嗎?”李狂藥灰心地問。
“不對……血跡抹掉了也會留下痕跡,所以昨晚我不擔(dān)心這事。可沒想到,有人就在附近等著猿猴,它受傷跑往這邊,就是讓人把它抱著逃掉?!倍〖毤殗@道。
“這個腳印……跟猿猴的不一樣?”李狂藥半蹲下來,在一處軟軟的黃沙地上看見一個很明顯的人類腳印,與猿猴一路跑來的腳印全然不同。不過,沙地上只有一個人類的腳印,其他就看不到了。李狂藥琢磨,這附近還有草地、樹林和巖石,救走猿猴的人可能從別處逃了,所以只留下一個人類的腳印。
丁細細拿著棍子,側(cè)耳傾聽,回頭四顧。她謹(jǐn)慎觀察了四周的樹林,還有巖石小山,不見異常才停下來看了那個腳印。接著,丁細細就笑說這真和英國小說《魯濱遜漂流記》一樣,小說里的魯濱遜也是流落到荒島上,在孤獨地生活了許多年后,他竟發(fā)現(xiàn)島上有一個人類的腳印。后來,魯濱遜才發(fā)現(xiàn)那是外島的一群食人族上岸了,抓了一群俘虜要吃掉。
“現(xiàn)在別說這些故事嚇人,好不好?”李狂藥聯(lián)想到大海石上發(fā)生的種種怪事,竟覺得這和小說里的情節(jié)一樣,搞不好那群英軍戰(zhàn)俘死后,他們的肉被剮下來吃了。
“你沒看過那部小說嗎?如果你真的像魯濱遜一樣被困在島上幾十年,你怕不怕?”丁細細側(cè)著腦袋問。
“不行,我得快點回去,要不然我家……”
李狂藥激動起來,丁細細馬上打斷道:“我隨便說說,你放心吧,我都算好了。待會兒去找淡水,我們順便找酒?,F(xiàn)在船老大他們頭疼得厲害,暫時不會跟來,我們只有今晚這次機會,要不過了今天,他們肯定要一直跟在我們屁股后面。只要找到了島上的藏酒,我們就到岸邊守著,船一出現(xiàn)就游過去?!?
李狂藥點頭道:“嗯,就這么辦……謝謝你?!?
丁細細報以淺淺的微笑,然后不再往靠近岸邊的地方走,翻到幾層巖山就朝島內(nèi)走去。李狂藥時刻提防著,把劉付狼給的匕首握得緊緊的,和體溫的溫度都一樣了。當(dāng)離岸邊比較遠了,李狂藥見漸漸聽到潺潺的水聲,聲音十分的清晰。當(dāng)即,李狂藥一手握刀,一手提著酒壇,急奔了幾步,跨過一處枯木叢就看見了一條清澈的水溝。
丁細細喜悅地伏下來,想要痛飲幾口,還說:“有水!太好了!我其實也挺渴的!”
李狂藥打起精神,正想等丁細細喝夠了,再將酒壇裝滿水,可卻發(fā)現(xiàn)水溝上游襲來一陣紅色怪流。丁細細嘴巴還沒碰到清水,那陣紅流就沖到她面前,她只好又狐疑地站起來。李狂藥想要看清楚水溝的源頭,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居然發(fā)現(xiàn)水溝十多丈外的一棵黑松上就掛了一具高度腐爛的人類尸體,而他的頭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