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石階磨損嚴重,棱角幾乎都沒了,又有滑膩的鮫皮打底,李狂藥才不至于摔到腦袋爆漿??v然如此,一溜地摔下去,人也是不好受,屁股跟做了十次直腸檢查一樣,疼得眼淚直流。石階很長,摔了好一下才到底,李狂藥的身體失去了控制,隨著黑色鮫皮滾到底時,腰就撞在一個石像腳下,好一會兒了,即動不了,也喊不出聲。
丁細細一見這情況就著急地往下跑,連石階都懶得看,好幾次差點也摔下去。鮫皮被拖下去了,石階表面留下黏液與水,讓人覺得腳底抹油,站都站不穩(wěn)。丁忘憂和王歐陽趕在后面,追著前面的人走了一會兒,還不忘數(shù)石階的數(shù)目。王歐陽甚至發(fā)現(xiàn),石階是直接從潭心高地打鑿而來的,并非酒商熊中仙后來所建,可能對方只是在地閣在蓋了房子,下面的空間并未改造過。
走下去時,丁忘憂算了算,石階恰恰有29階,合數(shù)九五雙尊,第15階是個分割數(shù),前后分別是一個九五之數(shù)。不知石階是不是故意設置這么多。不過,地閣既是古遺址,那么此數(shù)不會有假。在古時候,九五之數(shù)都必須避開,否則會株連九族,甚至死一大片人。
丁細細哪管那么多,奔下去后,趕忙扶起李狂藥,問道:“哪里受傷了?我?guī)闵先ィ ?
李狂藥半餉不能出聲,好不容易才站起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丁細細不肯留下,堅持要帶李狂藥回到地面。地上的鮫皮一下子不見了,本來應該留下拖痕,可積了太多的水,所以很難分辨鮫皮被拖到哪里去了。要拖動那么長、那么重的鮫皮,速度又那么快,一個人肯定辦不到。李狂藥不肯回到地面,只想找到拖鮫皮的元兇,瞧一眼誰那么缺德,故意害他摔得屁股開花。
這時候,王歐陽就提著油燈,把地下的空間照亮,鮫皮沒找到,卻一下子將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地閣的穹頂是堅硬的紅色巖石,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如今潭水不斷地滲透,讓這里彌漫著濃濃的水氣。四壁之上刻了許多字,還有圖畫,雖然腐蝕了不少,但刻字的人很用心,刻得非常深,所以現(xiàn)在還能看出字體。
“乖乖,原來這就是〈醉龍神篇〉!”王歐陽提起油燈,走到墻邊,一睹墻上的古經(jīng)秘文。
李狂藥疼得直打顫,可一聽到《醉龍神篇》四個字,他就堅持走過去,想要看一眼。丁細細扶著李狂藥,與王歐陽和她老爹靠得很近,生怕有什么危險,大家好相互照應??伤麄兒芸炀捅贿@份秘文石刻吸引了,漸漸地放松了警惕。
墻上的刻字并不難懂,因為惜字宮是在宋朝建立的,那時的文字已經(jīng)很接近現(xiàn)代字了。李狂藥只看過下卷,沒有見過上卷內容,傳說中地閣的石壁就被守宮人刻滿了《醉龍神篇?上卷》的全部內容。雖然李狂藥記住了下卷的內容,但他從沒想過為什么要寫出《醉龍神篇》這本書,還以為是七皇的人要看呢。直到如今,他看到了上卷才明白,《醉龍神篇》竟不只是一本酒學奇書,它還涉及到許多朝代的戰(zhàn)爭。
上卷開篇即講到,大禹之子“啟”建國稱帝,夏啟就是史上第一個嗜酒無度的天子,被稱之為酒天子。在夏啟稱帝時,夏朝雖然一派歡樂的景象,但已埋下禍根,使得后世的天子——太康、后羿、寒浞、桀都競相攀比。夏桀更是用池子盛酒,酒糟堆積成山,并令人奏起“靡靡之音”,使得民聲哀怨。
殊不知,那只是酒師所為,利用了“酒能亂性”之法,迷惑了天子,亂了朝綱。此事在夏商不算秘密,到了周朝時,當朝天子為了不讓酒師破壞新皇權,所以才大肆禁酒。酒師是七皇之中最先出現(xiàn)的一個門派,比起琴棋書畫詩茶都早許多,但也是歷史上數(shù)次被禁的對象。實際上,天子們禁的不是酒,而是懼怕酒師們利用酒來亂掉皇權。
李狂藥看著石刻秘文,這才想起來,王歐陽跟他提過,在歷史上,隋朝曾以商周酒器獰厲恐怖形象不祥為由,在全國大規(guī)模地毀滅;宋代又以商周鐘鼎酒器怪異神秘為祟,再次毀滅無余,所以后世很難見到傳世青銅器物。原來并不是那些朝代的天子害怕酒器本身,而是怕酒器上記載過酒師的傳說,怕有人再利用這個秘密毀掉一個朝代。
不過,酒能亂性,也能助興,后來就被皇權收編,變成了七皇之一。這個秘密一直是七皇之中最頂級的秘密,因為琴棋書畫詩酒茶之中,只有酒最能快速地迷亂人的本性,其他多是修身養(yǎng)性、延年益壽的東西。也因為如此,所以酒境之中的人必須最為清心寡欲,超越佛道之心,接近六根全凈的神仙,否則酒境就會先亂掉。
李狂藥心想,若非在大海石見過那名藍紗女子,他肯定不會相信酒境的人能夠清心寡欲到接近神仙的程度。前段時間,李狂藥就覺得世上若真有神仙,那名藍紗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原來酒境的人都必須比常人還要修身養(yǎng)性,不能有任何私欲。只可惜,那個女的在大海石匆匆一別,騎著九虺遠走東海,再也沒見過了。
上卷在開頭提及了七皇與酒天子,后面就都是酒學奇術了,無一不讓人嘆為觀止。不過,丁忘憂早前看過上卷的內容,所以沒那么驚奇??催^了石刻秘文,丁忘憂就去找鮫皮,還有先進來的萬長青。地閣并不復雜,只有一個閣間,里面有許多書架,但早就腐朽,泡在發(fā)紅的水面上了。偌大的一個閣間里,沒有可躲藏的地方,丁忘憂沒看見人,心里就想是不是水下有洞,鮫皮和人都水遁而走了。
積水中有幾尊石像,都是正常人的石像,不過好像沒完工,只雕琢出人的輪廓,沒有具體的模樣。李狂藥剛才滾下來,正好撞到其中一尊石像。在地閣最里面的角落里,那么堆了許多石像,有高有矮,顯得有點不合襯此時此刻的氣氛。丁忘憂一看便想,石像堆成那個樣子,后面肯定有問題,不是躲著人,就是擋住了什么。
果然,丁忘憂淌水過去時,石像后面就露出了一個被炸口的裂口,不大不小,正好能融兩個成年人同時通過。裂口是被炸藥炸開的,不僅留下了迅猛高溫的琉璃化痕跡,還有殘留的火藥味。不過,火藥味不明顯了,裂口旁也有許多青苔了,這肯定是很多年前就炸開了。在裂口里面,還有被刮掉的黑色鱗片,有點像魚的,又不大像,很難看出那是什么東西。
“老酒鬼,你過來看!”丁忘憂找到線索了,便大聲一喊。
李狂藥和丁細細隨著王歐陽走過去,看到裂口了,他們就猜測:“難道鮫人的巢穴在里面?可他們不是要泡在水里嗎?水潭干涸了很久,只是最近才滲水進來的吧?”
“我也不清楚?!倍⊥鼞n實話道,“你們看這些炸開的裂口,石像應該都被震開了,可現(xiàn)在卻堆在裂口前面,會不會是炸開石墻的人后悔了,想要堵回去?”
“喂!丁老妖,你別在這里危言聳聽!裂口是你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讓我好奇心起了,又唬我里面有妖怪,你是不是故意的!”王歐陽不樂地道。
這時候,李狂藥咳嗽了一聲,終于能說話了,于是就趕緊道:“歐陽公,你看裂口里有鱗片,我想拖走鮫皮的人就在里面。那速度太快了,人不可能拉拽得那么厲害,還是小心為上。”
“就是嘛!”丁細細附和。
“好啦!你們三個合伙對付我一個,我認輸好了!”王歐陽又氣又笑,故意道,“那你們說怎么辦?難道就對著裂口喊,里面的人快出來,不然我放火燒了?”
“這倒不必,只是……”丁忘憂欲言又止,頓了頓才說,“我懷疑里面有鬼。”
鬼?這個字嚇了另外三個人一跳,好端端地忽然提鬼干嘛?這里是地閣,用來放置古代舊書的地方,燒書又不是燒尸體,哪里會有鬼。丁忘憂也不愿意這么想,可自從走下來了,他一直嗅到一股陰森森的氣息。
先說那29階古代石梯,合數(shù)九五雙尊,這是第一個異常的地方。地面上又曾有一處水潭,在紅色的石灘上碧綠可人,潭新高地高于遠處山村的房子。潭水與九五雙尊的石階即是龍吸水,而高地的房子若是陰宅,那就是陰宅高于陽宅,取意天宮,葬在潭心高地的人瞬間從九泉之下變?yōu)榫盘熘希@分明就是一處被高人改動過的風水格局。世界上的龍穴寶地很少,幾乎被皇帝占光了,其他人只好去改風水,造出寶地墓穴。
“你是說……惜字宮以前是個墓穴?”王歐陽不信,“這怎么可能?我王家的龜靈酒免不了要用到古墓,若真是古墓,我會看不出來?你說得挺好聽的,但要在高地上立個東西,那不是叫古代的盜墓賊來挖寶貝嗎?你當人家是傻子?!?
“是啊,老爹,這不大可能,古代留下的大墓不會在地面留下標記吧。”丁細細也同意道。
李狂藥倒不覺得奇怪,既然佛塔的前身是惜字宮,為什么惜字宮就不能有前身?或許這里以前真的是一個大墓。他早覺得水潭與周圍的石灘格格不入了,搞不水潭也是人造的。不過,王歐陽也講得對,古代的盜墓賊太猖狂了,皇帝老子的墓都敢挖,其他人的就更別提了。這幾點自相矛盾,很難領悟,只有穿過裂口才能搞明白。
丁忘憂被人懷疑了,卻不氣不惱,拿著手電朝裂口深處一照,低聲道:“你們說得沒錯,盜墓賊連皇陵都敢挖,其他人怎么敢膽大妄為地在地上做標記。可是世界上還有一種墓,連盜墓賊都不敢去挖,你們往里面看一看就心知肚明了。”
李狂藥聽到丁忘憂說得那么玄乎,有點懷疑,可歪著頭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就睜大了雙眼,呆道:“里面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