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藥走在廢墟上,正努力思索,聽到丁細細喊了一聲,腦海就閃過了一系列的畫面。事實上,李狂藥并不記得海底古城的全貌,當時漁船翻了以后,魚群就散開了,他只看到海底古城的半角。
丁忘憂已經聽說了女兒的經歷,但不認為兩座古城是一樣的,因為壁畫護衛是元代留下的,即是說石壁后的遺跡也來自元代。元代士兵不善水戰,先別說他們沒有在海底筑城的能力,甚至無法遠渡到大海石。海底古城肯定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遺跡,也許是海島受到地震影響,崩塌了一部分到海底,這種情況很多見。
丁細細看出她老爹不信,于是就說:“我不會看錯,這些風格就是一樣的,船沉下去時我記得很清楚。這些石質都覆蓋了一層琉璃,而且雕繪得……”說到這里,丁細細知道拗不過她老爹,只得閉上了櫻桃小嘴,省得自討無趣。
丁忘憂不說話,望了女兒一眼就走向古城廢墟的中心,想看一看發光的東西是什么。王歐陽也很好奇,便叫李狂藥和丁細細快扶他追去,說不定會看見地下有太陽之類的神秘現象。越往里走,地勢越低,似乎以前的石質曾液態化,然后形成了旋渦。他們一前一后地趕去,還沒到達中心,黑暗的角落竟蹦出許多只大小不一的東西,直撲每個人身上。
混亂之中,李狂藥依稀分辨出那些東西有三頭六臂,跟之前見過的怪影差不多,這些就是甘藏溝里流傳的山神真身了。不等大家看清楚來者長相,他們就感覺身上被抓得火辣辣的疼,根本來不及抵抗。李狂藥眼疾手快地捏住其中一個怪影,丁細細就會意地用手電一照,他們就立刻看清了山神的真容。
原來,這不是怪物,也不是猴子之類的東西,而是人。只不過,這些人被套上了奇怪的鎧甲,鎧甲上多了四臂雙頭的造型,昏暗中看起來很像哪吒。王歐陽在閃避時也看到了這些怪人的真容,頓時想起幻術中有一種騙人的把戲,那就是將拐來的孩子馴成野獸,套上獸皮裝狗、熊、豬等物。為了裝神弄鬼,有的小孩還被用燒紅的鎧甲套起來,永生不能脫下鎧甲。因為這些被馴虐的小孩得不到人類社會文明的影響,他們會變得更野獸無異,這也是后來大部分幻術失傳的一個原因——太殘酷了。
王歐陽想起這是幻術留存下來的惡果,便手下留情,只避不殺。可踏白古城下的遺跡已近千年,別說人類了,可能烏龜都活不了這么久。如果不是元代留下的怪人,那現代里還有誰會把孩子拐賣,把他們馴成這種野獸呢?這些人有大有小,有壯有瘦,皮膚像馬皮似的,手上還烙套了鋒利的爪甲,實在不像近代的人。
丁忘憂與另外三人隔得很遠,幾乎看不見對方了,可他下手極狠,身上甩出一支金笛就一下子就數個怪人打得暈厥在地上。不過,丁忘憂同樣好奇,這些怪人究竟是什么來歷,為什么會躲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怪人絕不可能是從元代或吐蕃留下的,如果他們能活這么久,那么當時的統治者肯定先把長壽的方法用在自己身上了。
大家在對付怪人的利爪時,很快就想到一起了——這是黃牧笛搞的鬼!1936年時,黃牧笛仍青春可人,她來到踏白古城后,發現了兩代留下的遺跡,略為改動了一下就變成了西天寶洞。當時民不聊生,戰亂讓很多家庭毀滅,大把小孩沒有父母,他們被人抓去了,也不會有人去找。再到60年代的三年自然災害,及文革的影響,很多人也從戶籍上消失了。如果黃牧笛那時還沒死,那么她用苗法馴變拐來的孩子,的確是有可能留到90年代的。畢竟,誰都不知道黃牧笛是在哪一年死去的,也許她現在還沒死。
李狂藥意識到跟這些怪人講不清,可又不能下殺手,所以手上的腰刀一直不使。丁細細和李狂藥最近,雖被逼攻得無路可退,身上也被抓出了數道血痕,但一樣心慈手軟地甩開那些怪人。直到李狂藥手上的腰刀被打落在地上,一個壯碩的怪人要舉刀刺向他,丁細細情急之下就將眼前的一個怪人拉到跟前,替李狂藥擋住了那刀。
霎時間,血液橫飛,丁忘憂離得遠了,沒看清楚,他以為女兒受傷了,于是就更不客氣地殺過來。李狂藥心有不忍,可他知道再不還手,遲早會被害死,丁細細剛才是也是逼不得已。當丁忘憂揮著手上的金笛殺來時,李狂藥才注意到這支笛子好像藍衣女子手上的那支,不過不完全一樣,藍衣女子的笛子要更為精美,而且會流溢出柔和的金光。
在四個人之中,丁忘憂最瀟灑,幾乎沒人怪人抓傷,他的金笛比棒槌還好使,一揮就能撂倒一個,當然也和他的力氣很大有關。本來,丁忘憂想來幫女兒,可后來發現女兒沒事,于是就轉去救王歐陽了。王歐陽一個翻身就跳上了一處比較高的石墻上,雖然一時半會兒不被傷到,但怪人比猴子還能爬,很快就要圍到墻上去了。幸而丁忘憂及時趕到,他就金笛朝那些怪人的身后一點,他們的筋骨就斷掉了。
王歐陽翻身一躍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一看怪人把打倒了,他就體力不支地從石墻上摔落。李狂藥離那邊有幾十米遠,本想快些過去幫忙,可實在不行,只能干著急。當看到丁忘憂接住了王歐陽,李狂藥就想起了一件事——李狐囑咐一定要帶酒到此地的原因。同時,丁忘憂聞到了王歐陽身上略微淡淡的蛇氣,便也想起了這件事,于是就把系上身上的酒壺解了下來。
丁細細見狀,跟著把她老爹之前給的酒壺拿在手上,倆父女就同時飲下一口酒,噴向那些怪人。那些怪人被噴了濃郁的雕花,酒味纏身,靠近一聞,人都能醉掉。丁細細一邊噴出酒霧,一邊叫李狂藥躲遠一點,待酒噴得差不多了,她就和她老爹往同一個方向避去。
頃刻,沉睡在壁畫里的酒虻再一次蘇醒,它們幻化為士兵的形狀,穿過了石壁,朝那些怪人圍去。李狂藥心想,這些怪人雖然可憐,但已經無法逆轉獸性了,當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太爺爺知道這一點,因此才再給丁忘憂的信里提到必須帶酒來的這一點。此時,他們身上也沾了點酒氣,為了不被酒虻吸凈體內的血氣,他們就越退越遠,一起朝古城中心的最低處靠去。
王歐陽手腳不靈光了,被丁忘憂扛在肩上,趕到李狂藥這邊時已經說不出什么話了。丁忘憂見李狂藥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責備他害死那些怪人,于是就威嚴地說那些怪人就是元大都的守護神,這是你死我活的問題,如果想活下去,那就只能選一方。
說起元大都的守護神,李狂藥也有耳聞,據說當年元朝占領京城時,將京城改成了元大都。那座都所開的城門仿照了哪吒的頭臂與雙足,因此元大都也叫哪吒城。蒙古族最是崇拜長生天和喇嘛教,可元大都沒有用長生天的形狀,而是用了哪吒,并稱其為守護神。這一點是元世祖忽必烈拿是主意,雖然后世認為他接觸中原的道教文化后,思想有了改變,可皇城這種大事,忽必烈力排蒙古貴族的意見,執意用哪吒來代替長生天,這和忽然要造瀆山大玉海一樣令人費解。
李狂藥很快回過神來,沒想到這里竟有和哪吒形似的怪人,莫非元代留下遺跡時就馴變了一些怪人守護這里?可這里不是古墓,也非寶藏之地,為什么要花這么大的心思?積石山縣甘藏溝的人都以為這些怪人是山神,可見這些怪人存在很久了,不曉得黃牧笛為什么要復制元代留下的怪人,莫非忽必烈當時也見過“酒境”里的幻術,或者認得當時從“酒境”走出來的傳人?
光影晃動中,這四個人為了躲開酒虻,已經離石壁越來越遠,而那群怪人也漸漸地被酒虻拖住了。眼看酒虻循味而來,王歐陽身上的蛇息又快散盡了,他們心急火燎之際,腳一滑就回頭望去。同時,古城中心的石形旋渦深處黃光再次冒起,將琉璃石質的斷壁殘垣映照得美妙異常。已經站得很近的四個人忍不住地轉過身,頭一探,終于看清了石形旋渦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