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資料和照片中,有一張照片讓李狂藥覺得很眼熟,前段時間曾見到過,可不是打撈的照片,而是他本人的照片。李狂藥拿起照片,慢慢回憶,很肯定這就是在大海石上看到過的照片,絕對一模一樣。當時,大海石上有一具穿著黑西裝的死尸,尸身上有一張李狂藥要的照片,背景是在中山市的武侯祠附近。
“原來偷拍我的人是李小北?可我和他早就認識了,拍照片干嘛偷偷摸摸的,拍完了還把照片交給一個外國人?”李狂藥自言自語。
“你別光看照片嘛!還有這些資料,你也看看。”路建新一面喝茶,一面提醒。
這時,餐館的服務員開始上菜了,李狂藥手忙腳亂地抓起那堆資料,等擺好菜了,又繼續看那些資料。實際上,李狂藥先看照片,后看資料是有原因的。因為資料上幾乎都是一些科學數據加外文,李狂藥念的書不多,看古文沒問題,其他的就不行了。掃了一眼,李狂藥就想,李小北在搞什么名堂,是不是跟洋鬼子搞了害人的實驗,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
李狂藥裝模作樣地研究了一會兒,實在搞不懂那些資料,可又不想明說,以免丟了面子。要知道,坐在他對面的人是傳說中的人物,人家好歹有個茶王的名號,不能在別人面前顯得無知。可翻來翻去,李狂藥仍舊糊里糊涂,如觀天書一般,他剛想承認算了,這時就雙眼發直了。
“這是……”李狂藥拿起資料中的一份,看到一個名字后,嘀咕道,“張清玄?這是黑老三的資料?不是李小北弄的?”
“我只是說那是李小北留下的東西,沒說資料是他研究的啊。”路建新解釋道,“怎么?你認識張清玄?我聽說,那個人在80年代就失蹤了。”
“我前段時間見過張清玄,不過他死了,沒辦法問他資料里都是些什么數據。”李狂藥直言,同時回想萬長青之前想買下太爺爺的酒館,然后搜一搜,其目的可能就是黑老三留下的那些資料。可惜的是,那些資料沒被找到,不知是被太爺爺丟了,還是被李光輝燒了。更甚,80年代張清玄剛失蹤時,公安還上門找過,據說不是為了找人,而是找連同張清玄一起失蹤的資料。個如今那些資料失而復得,可謂柳暗花明,峰回路轉。
“李小北可能料到自己會出意外,早就留了一手,我想這些資料肯定很重要,所以來之前先去找一些老專家研究過。”路建新摸著溫熱的茶杯,沉沉地說,“你看得懂嗎?”
“我?不懂!”李狂藥終于承認,然后把資料還回去。
“我也不懂,要不然就不會去找老專家幫忙了。”路建新笑著說,接著道,“其實資料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老專家說那都是世界各地的植物生長數據的記錄,有葡萄、水稻、高粱、小麥等等,好像都和釀酒有關。”
“就這些?這算是機密嗎?”李狂藥對這種事不大在行,覺得沒什么神秘的。
“我起初和你的反應是一樣的。不過那些老專家說這些數據特別珍貴,因為最開始的那組數據是1936年記錄的,地點是法國的一個釀酒小鎮,之后每年都有數據,而且蔓延到世界各地,植物種類也變多了。你想想看,要堅持記錄那么多,而且時間跨度那么長,從戰亂年代到和平年代,資料珍貴不珍貴,不用我多說了吧?”
李狂藥遲疑地了一會兒,疑惑道:“我還是不懂。資料珍貴是一回事,可這跟我們這些人有什么關系?我們又不是科學家,把資料拿到手上,跟沒拿到一樣。”
路建新即使是茶王,見識廣博,對于黑老三的資料,一樣不能完全讀懂。實際上,這也是李小北敢把資料留在家中,不怕有人偷走的原因。不是同道中人,那資料就是廢紙。路建新拿到資料后,走訪過許多位老專家,前不久在湖南長沙的一個生物學的老教授才看出那些數據的異常。
老教授的話講得特別專業,路建新聽全了,卻沒有全領悟。那位老教授的原話大意是這樣——宇宙空間一直在不斷地向我們的地球發射各種各樣的射線,這種射線叫做宇宙射線。其中有一種射線叫做中子射線。這些中子和大氣中的氮原子核發生碰撞,打出質子。同時產生出一種新的核素——碳—l4,它是碳原子的放射性同位素。結果,在地球的大氣中,碳—l4的含量不斷地增加。
在張清玄里的資料里,各類植物的每一組數據都包含放射性碳同位素,也就是說釀酒的葡萄、小麥、高粱等物都或多或少含有碳14。可是,后來各種釀酒植物的碳14含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尤其是在19世紀40年代以后。為什么會發生巨大變化?那是因為世界逐漸開展核實驗,40年代末至1963年的原子彈爆炸更是極大增加了大氣里的碳14含量。正是如此,那個年代酒里的碳14含量要遠遠高于其他年代。但到了1963年以后,世界逐步使用礦物燃料,這稀釋了空氣中的碳14。這個現象使得40年代到1963年的釀造的酒十分獨特,然而知道這種細微變化的人特別少,也沒有引起過注意。
路建新把老教授的話復述了一遍,聽完之后,李狂藥昏沉沉的,幾乎都要睡著了。這位老教授是不是故意的,把話說得那么復雜,完全沒聽明白嘛。不過,李狂藥還是認真地理解了一遍,推斷老教授的意思是由于在40年代到1963年之間,核實驗與核爆炸開展得頻繁,那段時間的酒就與眾不同了。可碳14又不是毒藥,含得再多也不見得毒死人,這有什么嚴重的?
“別看這些玩意又小又少,其實專家鑒定老酒、陳茶都靠這些,官方是說沒危害,但也不見得是這樣。不過這還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你注意看各地的數據變化,每一個地方都有大起伏,在40年代和1963年之間最明顯。可有一個地方的數據從那段時間從沒有起伏過,你看看那是哪里?”路建新指出來。
李狂藥順著思路,一頁頁地翻了翻,跳開一些外國地名,他最后發現在海南昌江縣的數據沒有太大的起伏,幾乎是一條直線。又是海南的昌江縣!90年代初,李狐和另外四仙去給江恨天掃墓,誤殺了一個老道,并看見夜空有飛天古船,現在那里的植物生長數據又如此奇特,看來真的有必要去那里一趟。
“昌江縣不大,也不小。不過我看了數據的記錄,那里的地點是霸王嶺,這就縮小了范圍。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跟我去一趟,你愿意嗎?”路建新把資料疊整齊后,認真地問。
“你不問我,我也準備去海南了,還真是湊巧。”李狂藥笑了笑,命運真是會捉弄人。
“我懷疑,酒境換了位置,跑到海南昌江縣的霸王嶺去了。只是碳14在大氣里增加了,應該擴散到全球范圍內了,不知道為什么霸王嶺那邊沒有任何影響。看來酒境也很神奇,當時我在四川的茶境里,也見過類似的神秘現象,全世界的蜜蜂啊……”
李狂藥喝著辣口的酒,吃著香爽的菜,聽路建新講著以前的傳奇經歷,讓他身臨其境,并感嘆世間無奇不有,人人都有難言的秘密與苦衷。直到天暗了,李狂藥才邀著路建新去他家住一晚,然后商量去海南的事。路建新也不客氣,立刻應承了,好像兩個人是老朋友一樣。
到了家中,李狂藥避過父母,把路建新帶進房里,隨即就把門反鎖上。既然對方拿出了珍貴的資料,李狂藥覺得自己也該坦然相對,于是就展出了那本《醉龍神篇?下卷》,讓路建新開開眼界。路建新早年間通覽了茶境里的所有茶學典籍,取其精華后,也寫了一冊茶學經書,他知道李狂藥對茶一竅不通,可仍把那冊茶經遞過去,算是交換彼此的秘密。
他們倆默讀了一會兒,翻了翻對方的典籍,盡管不太理解,但覺得很新鮮,還是很認真地看下去了。路建新先看了《醉龍神篇》的目錄,發現有一章記載了海南的酒坊,其中有一種叫作“瓊猿仙釀”的酒,出自昌江縣霸王嶺。這實在有點不尋常,接著路建新就翻到那章,迅速地瀏覽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路建新就拍了拍坐在旁邊的李狂藥,問道:“你把這冊經書看完了吧?”
李狂藥何止讀完了,甚至能倒背,他答道:“我全看過了,怎么了?”
路建新沒有回答,只是把經書遞還,指著其中一段,講道:“你看這幾句話,是不是覺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