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形狀的旋渦下面,有一層黑白相間的蛇息,將旋渦下面封住了。雖然四周有陡峭的斜坡走下去,但若不小心,很容易滑落到底下。王歐陽被丁忘憂扛在肩上,聞到了腥腥的蛇息味,于是就咬緊牙關(guān)問丁忘憂有沒有帶雄黃,沒準(zhǔn)石形旋渦下面是蛇巢。現(xiàn)在酒虻弄死了那群怪人,很可能繼續(xù)涌過來。除了蛇息的味道能擋住酒虻,當(dāng)下沒有任何辦法了,除非他們馬上變成一條蛇。
丁忘憂料想踏白古城里會有蛇鼠,卻沒帶雄黃,他和丁細(xì)細(xì)一路走來也不曾被蛇攻擊。實(shí)際上,只要蛇不饑餓,或者它不被刺激,它是不會傷害人類的。可如果要闖進(jìn)蛇的巢穴,那就沒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它們肯定不依。李狂藥正在著急,手電光線中就滑過一條白影,他心中大喜,這不就是之前救過的那條白蛇嗎!
前一晚,因?yàn)樵缕浦梗黹T外的植物異動,根須松開了地面的泥石,使得泥壘洞塌陷了。白蛇自顧地逃命去了,李狂藥以為再無緣得見,怎想這么快又碰面了。丁細(xì)細(xì)不明就理,以為這條肥大的白蛇想咬人,她剛要輪起腰刀砍下去,李狂藥就擋了下來,并說明了原由。丁細(xì)細(xì)半信半疑,她才離開一天一夜,居然就發(fā)生了這么神奇的事。
只見,那條白蛇回眸一眼,便靜靜地游過覆蓋的蛇息,往石形旋渦底下去了。李狂藥顧不了那么多,就算下面有一萬條蛇,他也要下去看一眼再說,總不能讓酒虻占了便宜。躊躇了一會兒,他們就小心翼翼地側(cè)著身子,往石形旋渦下走。有那么一瞬間,李狂藥總覺得這凝固的石形旋渦還會轉(zhuǎn)動,一不留神它就把人全部吸下去。
還沒走到那層蛇息附近,底下的黃光又閃了一下,這時離得非常近了,李狂藥就看見底下似乎擺了許多器皿一樣的東西,還有一個人影躺在下面。底下的黃光有一大片,不知是什么東西,看起來也不像燈光。王歐陽被扛在丁忘憂肩上,盡管氣若游絲,但還不肯閑下來,硬是擠出一句話,問他們下面不會是蛇精娘娘要變身了吧?好像前些年有部電視劇《斬白娘子傳奇》就是這么拍的。
丁忘憂不茍言笑,聽到王歐陽瘋話聯(lián)翩,便威脅道:“老酒鬼,你都快死了,還不快閉嘴!你想先把我煩死?小心我把你扔下去!”末了,丁忘憂又忍不住地添了一句,那部電視劇叫《新白娘子傳奇》,不叫《斬白娘子傳奇》,你那什么眼神!
“既然知道我快死了,讓我嘮叨幾句又有何妨……”王歐陽剛想爭辯,穿過蛇息后就聞了一股特別濃郁的酒氣,“媽呀,這是什么味道?我都能起死回生了!”
李狂藥慢慢地走下來,的確在蛇息下面聞到醉人的酒香,似乎蛇息把空氣隔成了兩截。要不是蛇息的隔絕效應(yīng),可能酒虻早就從壁畫里蘇醒了,這里的酒香能把踏白古城里的動物、植物、甚至石頭都能熏得醉倒。再往下走,他們就看見一片濕泥上有幾條粗大的黑蛇與白蛇在游動,而那片濕泥閃光時就露出器皿與人影,似乎底下埋了東西。
“這是什么地方?”丁細(xì)細(xì)吃疑地望向她老爹。
丁忘憂鎮(zhèn)定地把王歐陽放下,便道:“這就是酒池了。我以前跟你說過,你不記得了?”
這時候,王歐陽瞥了李狂藥一眼,心想這小子想要和丁丫頭在一起,那就快顯擺我教給你的東西,昨晚剛跟你提過酒池,不會睡一覺就全部忘了吧?李狂藥沒讀懂師傅的眼神,并沒有說出口,只在腦海里回想了那段話。所謂酒池,這和酒窖差不多,也是窖藏酒液的地方,但也是煉制酒器的地方,而酒窖卻不能。
酒池的選地很特別,不是隨便一處就行,必須選在陰涼與炎熱能交替的地方。首先,開池的基地必須是天然的黃泥底,池底用純凈的黃泥夯實(shí),搭池墻的黃泥要采自深山大川,離人煙之地至少距離十公里遠(yuǎn)。這是為了讓黃泥更為天然,不會因?yàn)樯顝U水、農(nóng)藥、糞水所污染。
池墻的黃泥采集好了以后,還需要仔細(xì)挑選,只能選細(xì)膩、柔軟、無砂的泥料。當(dāng)池墻搭好了,等7、8月過后,池墻會由黃色變成烏色、又經(jīng)過一年烏色開始發(fā)白,泥質(zhì)也由綿軟變成了脆硬的特質(zhì)。這時候,要在酒池里埋下至少十種不同種類的老酒,而且一定要是掛杯之酒。在封存50余年后,酒池的泥料會由烏白變?yōu)榧t綠的彩色,并產(chǎn)生奇濃的異香,此時泥性柔軟,但已無粘性了。在那50年間,還要讓酒糟與池墻接觸,不斷地發(fā)酵,培養(yǎng)出許多適合窖藏酒液的微生物。
然而,這還沒算完,50余年后,要再放入下一批掛杯之酒,等過了100年至300年了才算大功告成。而在這段漫長的歲月里,池底的溫度也在變化著,將泥性完全消去,色彩全無。至此,酒池會每隔一段時間發(fā)出黃色的光亮,而那些光亮就是酒池里的微生物繁衍時發(fā)出來的。別看它們是微生物,要知道一整池子幾乎都是那種微生物的殘骸,受到酒氣激蕩后就會發(fā)光。這跟鬼火由殘骸骨骼發(fā)出的熒光差不多,只不過不是由于磷粉燃燒的緣故。
李狂藥回想完了,丁細(xì)細(xì)正好講了一遍,而他們卻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神奇的酒池。聽長輩們說,這種酒池窖藏的酒美味無比,酒器埋下去了,以后裝清水都能變佳釀。傳說,古代酒人劉白墮的白墮天盉也是在酒池里煉制過的。王歐陽對此深信不疑,因?yàn)樗郧霸谏嚼镱^見過酒池,他身上的酒葫蘆就在酒池里煉過,所以酒葫蘆才與他形影不離,那可是寶貝呀。
丁忘憂和王歐陽不同,他曾想筑一座酒池,可選不到合適的地方,一生也有限,等不到百年之后了。所以說,酒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上一代給下一代釀的,全看各人造化。就像四川有幾座老窖,都是超過兩百年以上了,如果不是祖輩勤勞,后人哪里有福氣享受這等財寶。很多酒人都認(rèn)為,酒池和酒窖是有生命的東西,因?yàn)樾枰B(yǎng)出來,如果中途斷掉酒氣的補(bǔ)給,那么它就會餓死,功虧一簣。
王歐陽以前見過酒池,可也沒見過能發(fā)出強(qiáng)光的酒池,少說這酒池都有近千年了。難怪元代蒙古人要把這里封住,原來是因?yàn)檫@里有一座難得的酒池。當(dāng)黃光再閃一次了,王歐陽見到池泥里有許多酒器,當(dāng)中似乎有瀆山大玉海的身影,所以就猜李狐當(dāng)年是不是把酒器都埋進(jìn)酒池了。這樣一來,酒器不會以為被侵蝕而毀掉,反而會得益于酒池的功效,會比以前更有酒韻。
李狂藥也注意到了瀆山大玉海的輪廓,可他腦海里卻在想,之前萬長青和江連海提到的白墮天盉有什么秘密,希望那玩意兒就在池泥之中。池泥有幾條蛇在游動,它們庸懶得意,可人一接近就嗤嗤地出聲,除了那條嫵媚的白蛇外。
丁細(xì)細(xì)見狀,便想用刀將蛇群砍成數(shù)截,可李狂藥卻說:“沒有蛇息,我們早死了,還是放過它們吧。”
“那我們不挖酒泥下面的東西了?”丁細(xì)細(xì)不甘心。
“挖是要挖的,只是……”李狂藥說著說著,在酒池再發(fā)光時,他就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那具人影上面。
丁忘憂沉默在一旁,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為什么把人埋到酒泥里,這不是壞了酒池嗎?”
“如果壞了,酒池哪里還會發(fā)光?我剛才在泥壘那邊看見一具尸體,吸收了酒氣,變成了酒尸,說不定酒泥里的尸體也一樣。”王歐陽一邊說,一邊貪婪地吸撲鼻而來的酒氣,體力竟有些許恢復(fù)了。
可正當(dāng)大家望著發(fā)光的酒泥討論不休時,酒池在閃光之后,出現(xiàn)了奇怪的現(xiàn)象——酒泥里的人影竟然動了,而且是大幅度地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