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那個晚上,李家人宴請黑老三,宴席結(jié)束了,李海洋和老婆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家門鑰匙落在李狐的酒館里了。李狐讓老婆和兒子在家門口等著,自己一個人返去拿鑰匙,可那次卻窺見了一件驚人的事。
那時候,李光輝夫婦正牛氣沖天地指揮服務(wù)員收拾飯桌,看到李海洋要找鑰匙,他們就說飯廳都打掃干凈了,東西全部倒在后門的垃圾箱里。李海洋料想,弟弟肯定看見鑰匙了,因此故意地把鑰匙混著地上的垃圾一起丟出去了。李光輝隨便指了條道,叫李海洋順著前廳走到后面,還叫他直接從后門走掉,拿了鑰匙不要再往前門走。可從后門走回家,要多走很遠的路,李海洋只當?shù)艿懿欢拢瑳]有生氣,只是默默地穿過前廳到后面去了。
前廳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后面是李狐等人的住所,那晚李海洋走過去時,聽到有人在吵架。聽那聲音,竟是黑老三和李狐在爭執(zhí)著什么。李海洋心說,吃飯時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一下子就翻臉了?吵著吵著,李海洋覺得他們要打起來了,所以想去勸架。李狐住在一樓,穿過前廳就能看到,李狐見門虛掩著,便大膽地去上前做和事佬。
怎知道,李海洋剛走近,房間里的爭吵聲就停下來了。一剎那,李海洋聽到一聲悶哼,像是有人被敲暈了。隔著幾步的距離,李海洋屏住呼吸,從門縫往里瞧了一眼,然后就嚇了一跳。黑老三已經(jīng)倒在血泊里,頭部猛地流血,而李狐手上著握著一個帶血的煙灰缸。李海洋看到這事,嚇得魂飛魄散,他什么都忘了,一溜煙就從后門逃出李家酒館。
那晚,李海洋展轉(zhuǎn)難眠,睡覺時把這事跟老婆說了,并問到底該怎么辦。他老婆知道爺孫合不來,便要李海洋別多事,就當從沒看見過。果然,第二天過后,李狐就說黑老三已經(jīng)走了,他后來也出去了一段時間。等李狐從外地回來,公安就上門調(diào)查黑老三的失蹤案,而李狐卻矢口否認黑老三的失蹤與他有關(guān)。
李海洋裝瘋賣傻,沒有聲張,可他聽說李狐否認了,心里就想黑老三的尸體肯定被處理掉了。風聲過去后,李海洋想了很久,就是搞不懂李狐為什么要殺了黑老三。按理說,黑老三給家人留下信件,承諾一定會回來,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讓他離開,因為黑老三走前還約好女朋友的父親見面。黑老三寫完信后,按時間來計算,應(yīng)該是直奔廣東了,警察也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來到李家追查。
李狂藥聽父親把話說完,詫異地問:“這是真的嗎?太爺爺以前殺過人?這么說,我以前也見過黑老三?那晚吃飯的時候我應(yīng)該也去了吧?”
“你是見過黑老三,但你那時還小,當然不記得了。”李海洋答,“再說了,你不知道黑老三失蹤的事,肯定沒什么印象了。這事我現(xiàn)在告訴你,你千萬別對任何人講,懂嗎?”
李狂藥點了點頭,答應(yīng)父親會保密,他也沒想過把這事宣傳出去。可李狂藥一想到太爺爺以前殺過人,害得黑老三一家陷入無盡的痛苦里,他的心就很悶。李海洋看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去拿錢還高利貸,于是就叫兒子快點休息,出去了半個月肯定也累了。但李狂藥站起來后,又問那晚李狐和黑老三在吵什么,黑老三帶走的機密文件是不是落在李狐手里了。可惜,李海洋那晚嚇壞了,已經(jīng)不記得他們爭吵的內(nèi)容了,他也不愿意再去琢磨。
深夜,李狂藥睡在自家的床上,又開始想東海上的事。他不相信太爺爺會殺人,也不相信太爺爺會對他們一家人如此冷淡。藍紗女子既然說她受真李狐所托而來,那真李狐一定還活著,并且很關(guān)心他們一家人。可是,李狂藥該上哪去找太爺爺,藍紗女子從那晚以后也沒再露面。
由于睡不著,李狂藥就爬起來打亮燈,一個人研究藍綢笛符和金片。金片半透明,柔韌耐磨,怎么搓都不爛;藍綢上有500個笛符,皆是元朝的一種古符,丁細細勉強認出10個,還有490個像天書一樣。李狂藥對著這兩樣?xùn)|西發(fā)呆時,忽然間就聽見他父母在商量,要不要把30萬塊先挪一部分給李光輝一家人,免得李狐經(jīng)營的酒館就這么被賣掉。
“你們真是爛好人,叔叔他們未必領(lǐng)情!”李狂藥聽到竊語,心說,“這30萬來得容易嗎?我差點回不來了!”
李狂藥雖然那么想,但他沒有反對,正因為父母的善良,他才對父母有種強烈的崇敬感。次日早上,李狂藥剛邁出房間,李海洋就來跟兒子商量,把20萬先借給李光輝,其余10萬拿去還高利貸。李海洋本以為兒子會不答應(yīng),當?shù)玫娇隙ǖ拇饛?fù)時,他就馬上和兒子走出家門,拎著錢去給李光輝解急。
那天,李狐的酒館里擠滿了債主,他們大吵大鬧,逼李光輝馬上還錢,讓他叫苦不迭。然而,擁擠的酒館里竟有一個讓李狂藥很熟悉的面孔,讓他很是詫異——那個人就是江連海。
“媽的,這家伙還敢來?要是被劉付狼看見,非打死他不可。”李狂藥一邊走進去,一邊打量里面的人。
在江連海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雄赳赳的模樣,不似其他債主那般猴急。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江連海就站著,氣也不敢大喘一下。李狂藥狡盡腦汁,想了很久,就是記不起在大海石上的另一個中年男子是不是眼前的那個人。因為那時光線不足,情況危急,所以李狂藥只記得江連海的樣子。
一進前廳,債主們就轉(zhuǎn)頭望過來,李光輝看見哥哥一家人來了,馬上大喊:“哥!你來了!”
李狂藥一陣反胃,看盡人間冷暖,在他父親把錢交給叔叔后,他就馬上叫父親快點走。可江連海身邊的中年男子卻叫李海洋一家人別急,他正好有事想和李光輝商量,不如讓李海洋也來湊湊熱鬧。李狂藥倒不怕江連海捅出大海石上的事,說出去對誰都不好,所以就停下來聽那個中年男子要說什么。
“我叫萬長青,在山西開了一家酒產(chǎn),勉強過得去。以前就聽說李狐老哥的名聲,現(xiàn)在他去了,我想盤下他的酒館。如果李家人愿意,我可以幫你們把債還清,但酒館里的東西都必須留給我。”中年男子說話時不緊不慢,完全沒把其他債主放在眼里,而且語氣很狂妄。
李光輝聽了就答:“不行!東西都給你了,我們住哪?”
“那我多付20萬,足夠你另謀生活了。”萬長青邊說,邊用手指敲打椅子的扶手。
李光輝頓時喜出望外,其他債主也松了口氣,可李海洋卻不答應(yīng):“不行!爺爺?shù)募耶a(chǎn),誰都不準賣!”
李狂藥滿頭霧水,以為父親中邪了,他們又沒繼承家產(chǎn),哪輪得到他們著急上火。即使真有那個孝心,還不如每年多燒點紙錢給太爺爺。這種老古董的酒館支撐不了多久了,光看看欠下的巨債就知道了,遲早要被酒廠擠倒的。李狂藥暗說,這種爛攤子誰要誰倒霉,老頭子你倒是快點跟我回去,別瞎搗亂好嗎?萬長青愛買,就讓他買去,到時候讓他虧死,最好連腎也虧。
不過,好說話的李海洋這次無比固執(zhí),就是不肯出賣李狐的酒館,李光輝急了就跳出來說酒館由他繼承,賣不賣都是他做主。而且,李海洋沒辦法一下子還清巨債,債主們當場威逼,都快要動刀子了,紛紛要馬上拿錢。李狂藥見大家向父親噴火,忙撈起袖子,想要跟這些人干一架。
“動手干嘛?”李海洋在人群中攔住兒子。
“你看你干的好事,別人的良心早被狗吃了,你還來幫他?”李狂藥氣道。
其他人齊聲大吼,逼著李海洋父子滾出去,他們必須現(xiàn)在拿錢,否則酒館不賣,他們也會馬上拆掉。李狂藥雖不懂父親的心思,但他不忍看父親焦心,可眼下又沒有辦法。有時候,一個人再有志氣,也敵不過金錢上的困難。火藥味越來越濃,債主就真的動手了,可他們不是李狂藥的對手,一下子就被打退了。有幾個人沒有力氣,只會抓人衣服,李狂藥沒受傷,身上的衣服卻被他們撕爛了。
場面失控了,萬長青怕鬧大了對誰都不好,于是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聲說:“等一下!大家別急!李家兄弟們,你們也別怕,我不會占便宜的。如果李狐老爺子留下了什么好東西,能夠賣錢的話,李光輝老弟早就賣掉了,對吧?這間酒館也不賺錢,我沒指望看它發(fā)財。只不過很佩服李狐老爺子的堅持,所以想盤下來當做懷念,反正你們也經(jīng)營不下去了,不是嗎?”
李家人聽到這些話,都覺得很在理,就連李光輝也在點頭,早幾天他就清點過家里的東西了,能賣的東西早就賣掉了。什么古酒、古董之類的,李光輝怕不識貨,還請行家來檢查過,就怕錯漏了哪件寶貝。既然現(xiàn)在有人上門出大價錢買下來,李光輝求之不得。可李海洋堅決不同意,那份固執(zhí)讓李狂藥總覺得很奇怪,同時心想老頭子不會瘋了吧……等等,難道老頭子擔心黑老三的尸體埋在酒館里,他怕有一天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萬長青這次遠道而來,絕非是為了李狐的老酒館,他們之間看不出有什么交情。既然萬長青出大手筆,那他肯定看中了酒館的某個東西,而這東西是李家人瞧不透的。李狂藥覺得家里肯定沒什么寶貝了,要有就是黑老三的尸體。想到這里,李狂藥就顫了一下子,也許萬長青并不是想揭穿李狐殺了黑老三,而是想要拿份機密文件。
可一個酒商干嘛對那份文件這么感興趣,文件里有什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