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來即使是再懵再呆的人也聽得出其中的針對,坐我對面的楊壙這下為了難,看了一眼我后,低著頭不敢再輕易答話。
如果我不曾知道‘楊樹’的配方秘密,那么我會為江樹的話番外感到內心激蕩,但是現在我卻體會到了江樹在鐘魚面前,甚至在廣大消費者面前看似堅不可催,實則如履冰薄的艱辛。
鐘魚不出意外地對這番話嗤之以鼻,甚至毫不掩飾眼神里的輕蔑,見楊壙不說話便道:“小楊,你可別聽人瞎忽悠,你要知道我的配方出自哪里,你就絕對會為剛才聽到的這番話感到既無奈又可笑。”
楊壙會對江樹的話保持沉默,但對于鐘魚說的話,做出反應幾乎就成了一種本能。這下他正要開口,我已一腳踢了過去,然后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楊壙接收到后,朝鐘魚訕笑兩聲,沒了下文。
可這并不影響鐘魚繼續借題發揮,他說:“要說起來,坐在對面的這位,我還得叫一聲表哥。可是,我對外婆手里傳下來的涼茶配方的了解卻并像他這樣順理成章,正宗配方的確只有一種,至于在誰手中,最后成了‘楊樹’還是連個罐子都沒讓人瞧見的其他品牌,嗬嗬,這可說不定。”
鐘魚說著拿起‘氧魚’自顧自地喝了一口,眼神睇向對面的江樹,嘴角勾起了一絲挑釁。
再看江樹,原本一臉的怒意此時竟然離奇消失,換上了一派讓人捉摸不透的閑適。就在我以為他又要來一段高談闊論的反擊時,他卻笑了笑,唇間輕描淡寫地吐出五個字:“的確說不定。”
鐘魚臉上略微一僵,一旁的楊壙逮了個正著,立即扯開話道:“飯桌上討論這些干嘛,看看看,菜都涼了。鐘哥,吃菜。”跟著像是找回了隔閡感,瞟了眼江樹極不情愿地叫道:“江樹,你也吃。”
江樹無所謂地點點頭,拾起筷子時想到了那點唾沫星子,眉頭一皺,又悄然放在了比較靠邊的位置,借勢一轉身將筷子掃到了地上。
他彎身去撿,正在這時,鐘魚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桌下腿一抬正好碰在我伸出去的腿上,我本能地一縮,但這一幕卻被江樹看了個正著。
他撿完筷子起身,臉色已不能用暗沉來形容。我心里一陣沒底,害怕他誤會就此小題大做,忙起身拿過他手中的筷子說:“我幫你去換一雙。”
“我去盛點飯。”我剛轉身,便聽到了鐘魚的聲音。隨后楊壙要代勞,被鐘魚制止了。
我快步走向廚房,剛拿出筷子,鐘魚已經進了來。
“碗在哪里?”他鎮定自若地問我。
我指了下消毒,他又問:“飯在哪里?”
我又指了下臺面上的電飯煲,正要走,他卻陡然說:“你們真的分居了嗎?”
“嗯。”我邊應邊往外走。
鐘魚伸手拖過我:“我與江樹的惡戰馬上就要開始,你會站在誰的身邊?”
“你早上才說過,男人的世界女人不要插手。”我抽了下手,壓低著聲音回道。
“那你會插手嗎?”鐘魚咄咄追問。
我想了下,搖了搖頭。
他微微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松開手,回頭看到剛走到廚房門口的江樹,便又問:“飯勺在哪里?”
“消毒柜。”我說,匆忙走出廚房。
江樹跟了過來,接過我手中的干凈筷子,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等到鐘魚端著飯回到座位上,他突然問我:“楊淇,你吃飽了嗎?”
我怔了下,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江樹一笑,伸手牽住了我,無事發生一樣:“吃飽就回家吧。”
我懵住,沒想到江樹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他飯前不是才答應分居冷靜的嗎。
楊壙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本正經地說道:“江樹,你領楊淇回去我沒有意見,但是,你得跟我說說清楚,你是怎么欺負她了,她那么個沒脾氣的人,竟然也想著要分居。”
“分居?”江樹臉上驚詫的表情,足以讓人以為他得過失憶癥。
“不是鬧分居么?”楊壙底氣一下泄了不少。
江樹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不是!要分居她哪可能連件換洗衣服都不帶?你說是嗎?”說著碰了下我。
我白了他一眼,既然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如果他不想離婚,那么起碼也要等他跟蘇瑗徹底掉斷之后才能松口,否則我豈不是又一次將自己推到火坑?
“你自己回去吧。我就在這先住一陣子再說。”我沒好氣地說,一聽便是滿滿的情緒。
江樹臉色寒了下,牽著我的手緊了緊,低聲說:“別鬧了,我都跟你賠不是了。不滿意,回家再罰行不?”
我幾時聽過他這種溫柔的勸慰?差一點就要好了解傷疤忘了痛。幸好楊壙沒忘記要護我,見我這樣便問江樹:“楊淇不愿意,江樹你到底怎么欺負她了?”
江樹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
楊壙見了,隱約覺察到我們之間的問題可能會比他想像中的更嚴重些,但關系到終身幸福的這些事,在我們老家的一慣做法就是把大事化小,勸和不勸離。因此,常常會看到有人為了雞毛蒜皮一點小事鬧得天翻地履,但卻少有人因為原則性問題分道揚鑣。不管多嚴重的問題,只要一方做出悔改的意向,另一方大多數的選擇便是寬容和退讓,這雖是一個怪圈,但這么多年來卻挽救了不少回頭浪子。
楊壙便是遵從這種邏輯思維,更何況在普通人眼里,我能嫁進江家那是祖上有靈的結果,楊壙即使再怨恨江樹卻從未想過拆散我們。這下他不再繼續追問江樹,而是勸起了我:“楊淇,你就別任性了。有什么事,回到家里好好解決。”
楊壙話音剛落,餐桌邊的鐘魚突然笑出了聲,笑過后他往嘴里國邊扒飯邊說:“小楊,你是做哥哥的,明知道妹妹受了委屈怎么能就這樣算了?”
被這么一逼迫,楊壙面子上掛不住,便象征性地問江樹:“江樹,你到底怎么欺負楊淇了?”
“小楊你不知道?”鐘魚又開始挑事了。
我忙插道:“沒怎么欺負。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住。”又跟江樹說:“你先回去吧。”怕楊壙過問,又加了一句:“路上開車小心。”
“楊淇……”江樹扣著我的手腕不放,瞟了眼唯恐天下不亂的鐘魚,再看向我,目光里的懇求讓我有種錯覺,那就是他再不會負我。
“快回去吧。”我用力抽出手,不敢再與他對視。
楊壙見機便說:“江樹,你先回吧。楊淇在我這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江樹悻悻縮回手,欲言又止地望了我幾眼,然后掉頭出門。
他走后,楊壙立馬追問我跟江樹到底因為什么鬧了別扭。我見鐘魚也在,便瞪了他一眼說道:“沒什么。”
鐘魚卻不干了,一改之前與我不相熟地態度說道:“自己親哥哥面前,你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真的沒什么啊。”我大著聲音回道,丟給鐘魚一個我的事你少管的眼神。
鐘魚視若無睹,扭頭沖又開始摸不清頭腦的楊壙說道:“其實我更該叫你一聲大哥。氧氣跟我……”
“鐘魚!”我陡然冒出了火,砰地起身打斷。我害怕鐘魚會說出我跟他有過的曾經,更害怕楊壙在知道后看我的眼神,他雖然混,但對于男女之事卻是認真保守。要知道我跟過弟弟又嫁給哥哥,指不定要怎么看不起我。
鐘魚雙眸里劃過一絲受傷,卻又隨即反問:“你在怕什么?你還在想著要原諒他是嗎?他根本就不值得你原諒,那個小明星……”
“你不要說了,行嗎?我欠你的錢已經還清了,我的事,你不要管。”我一刻也呆不住,誠然,我還記恨著江樹的出軌,但對于鐘魚咄咄逼人的力挺相助卻是沒由來的抗拒。我說完也不管楊壙此后會怎么看我,打開大門就往外走。
夜風裹挾著余熱吹來,我本來就煩躁的心緒這下更煩躁了,摸了下褲袋有買菜時找剩的三塊多錢,于是在小賣部買了根碎碎冰,看到貨架上的‘楊樹’忍不住問了下價錢,一聽說要五塊,于是又放了回去。
逛了一圈,回去又買了根碎碎冰,再走出小店時,一個聲音叫住了我。我回頭,江樹高大的身影便沐浴在不甚明亮的路燈之下。
我叼著碎碎冰,挺意外地問道:“你怎么還沒走?”
他沉著臉反問:“你怎么下來了?”
“我不能下來?我都逛一圈了。”我睕他一眼。
他怔了下,然后笑了,目光在我手中的碎碎冰上停了一下,突然伸手奪了過去,扯開話題沖我叫道:“你幾歲還吃這個?”
我怔了下,眨眨眼:“關你什么事?你還不趕快走?”跟著伸手又把碎碎冰搶了回來,對著中間一折一擰,兩頭各舔了一下。
江樹不錯眼珠地盯著我,竟讓我有點心慌,我忙遞給他一半。他看一眼,搖搖頭,猛地俯身下來,猝不及防地吻住了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