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樹唇角嚅了嚅,即使是沒聽過黃秋葵這下也明白了我沒有加辣椒,見我已經(jīng)坐下,他也走了過來,我在身邊的位置坐下。
這張桌子略微有點舊,不是現(xiàn)在我們常見的長條形,而是曾經(jīng)十分流行的正方形,四個人四個方向地坐下來,活像打麻將的格局,但不管怎么樣,這種坐法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就是尷尬無比。江樹在我左邊,鐘魚在我右邊。
江樹坐下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因為鐘魚正好在他對面,他一抬頭就能撞見他似笑非笑里的濃重挑釁。
“快吃快吃。”楊壙隱隱察覺到哪不對勁,但是又不能夠完全確定。于是招呼過一聲,率先吃了起來。
期間楊壙沒有主動跟江樹說話,鐘魚更不會,我因為尷尬干脆誰也沒理會。這樣一來倒是襯托出了楊壙與鐘魚的親熱。他們不停地在講,桌上的飯菜一個一個點評,楊壙知道鐘魚也曾對他出手相救,本就對鐘魚充滿感激,現(xiàn)在又成了他的手下,跟他熱聊時語氣難免有點討好。
終于,在楊壙說到自己的工作時,一粒唾沫星子濺到了江樹伸出去夾菜的筷子上。江樹手停在半空,好一會兒放下筷子寒著臉色不動了。
楊壙渾然不覺,見江樹放下筷子,只當他是吃飽不想再吃了,便說:“江樹,你喝飲料不,鐘哥公司生產(chǎn)的,現(xiàn)在市面上最火的。”
楊壙說著起身,繞過江樹就去大門邊拆飲料箱子。其實這并不是楊壙突然間變得同江樹親密,關(guān)心起江樹要喝什么了,他就是想順勢告訴江樹他有了新工作,并且順勢捧鐘魚。當然,他到現(xiàn)在也沒有完全摸清楚狀況,并不知道江樹對‘氧魚’這個東西的抵抗情緒已經(jīng)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楊壙取了四瓶飲料過來,擰開一瓶給鐘魚,其次依次是我、江樹和他自己。在遞給我時,江樹的目光就如兩道激光一樣,我即使沒拿正眼看他,卻也給被灼得很不自在。之后楊壙給了一瓶給江樹,當然不會好心地替他把瓶蓋擰開。
江樹無力阻止我接過‘氧魚’已經(jīng)有點忿然,看到楊壙把飲料放在他面前,開口就道:“我不喝!”
楊壙怔了下,還以為江樹在介意沒給他擰蓋子,板著臉冒著火藥味地說道:“江樹,體諒一下大哥比常人少了根手指,這不過是個蓋子,自己擰一下吧。”
江樹臉上快速閃過一絲不悅,又迅速平靜下來,說道:“大哥你誤會了,我是真的不喝這個牌子的飲料。”
這話一出,無疑就是得罪了一半人啊。楊壙是‘氧魚’的員工,又是在老板面前,維護自己的公司自己的產(chǎn)品那簡直就是義不容辭刻不容緩。他像是被夾住尾巴的貓一樣,立即炸毛起來:“為什么?”
江樹瞟瞟他,又瞟瞟‘氧魚’,最后目光落在對面的鐘魚身上,淡淡地一語雙關(guān)地說:“不為什么,就是討厭魚,討厭到見多了就惡心,更別提當飲料喝了。”
鐘魚臉上驀地一暗,雙眸像被擦亮了火柴,立即點起了火。我不覺心驚,暗道不好,伸腳就往鐘魚方向踢了下,跟著瞟了他,示意他別跟江樹扛。
鐘魚察覺到后,立即收斂了怒氣,沖我微微一笑,竟是滿臉不容直視的曖昧,似佛是在告訴江樹,我們有小動作。
這比直接向江樹宣戰(zhàn)更具挑釁,江樹臉色一板,一股冷意自他身邊向我擴散,同時,桌子底下一只手摸索了過來。
我忙把手抬上桌面,端起了碗,若無其事地吃飯。
江樹見狀,臉色又黯了幾分,手在我大腿上警告性地捏了一下。等我反抗地移開雙腿,他的臉色已黑得不能再黑了。
這一系列的小動作,江樹和鐘魚各自明了,但我對面的楊壙卻是一無所知。他還沒有參透江樹所說的‘討厭魚,見多了惡心,更別提當飲料喝’這句話,反而是一本正經(jīng)又頗為自豪地勸解道:“這個只是印在上面的魚,又不是真的。”
江樹輕笑一下,眼光掃了掃‘氧魚’的包裝,說:“我是真的不喝,楊淇是知道的,我對這種化學物品沖兌出來的東西沒什么興趣。”
“化學物品沖兌?”不等鐘魚翻臉,楊壙已在解惑了:“你放心,氧魚絕對不是這樣的,我就在這家工廠里工作,鐘哥還是那里的總裁,我敢保證我們的產(chǎn)品沒有任何質(zhì)量問題。”
“是嘛?”江樹挑挑眉,對楊壙這番狗腿又呆懵的解釋略感無語,干脆說道:“不過我還是不喜歡。”
對面鐘魚陡然間笑了,對楊壙說:“小楊,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別勉強別人,留在家里給你妹妹喝也是一樣。”
楊壙恍然:“行,不勉強,那江樹你要喝點什么?”
江樹聽到說要留給我喝,臉上閃過一絲極度不愿的糾結(jié),甚至有一瞬間我感覺他會改變主意喝了這瓶‘氧魚’,但他最后沒拿這說事,我且以為他是識時務(wù)地考慮到喝了一瓶,還有六箱,喝了六箱還一個工廠,所以干脆置之不理。等到楊壙問他要喝什么時,他突然高深莫測地笑了下,說道:“有個涼茶牌子,你聽說沒?叫‘楊樹’,是我跟楊淇合創(chuàng)的,楊淇的楊,江樹的樹。現(xiàn)在也是熱銷商品,滿大街都是。”
楊壙這下哪還能聽不出江樹話里的意思,但這個消息讓他很是意外,所謂外行人看熱鬧,內(nèi)行人看門道。先不管‘楊樹’的銷量如何,但它的廣告確實做得不錯,也請了重量級的明星代言,廣告詞更是毫不含糊地將自己與市面上的紅罐涼茶區(qū)別開,標榜自己更清新更植物更純正更去火。楊壙萬萬沒有想到廣告里整天宣傳的那個綠罐子竟然是我與江樹合創(chuàng)的,驚訝得連嘴都不合攏。也忘了此前對江樹的芥蒂,好半晌才說:“聽說過聽說過。昨天還買過,沒想竟然就是你們的……,哎,楊淇你怎么也不跟我說下?”
我汗,裝沒聽見,繼續(xù)夾菜吃飯。
此時,鐘魚開口了,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小楊,以后涼茶這種東西,就不用上外頭買了,我們自己公司馬上也有涼茶下線,自己生產(chǎn)的東西,知根知底,不像外頭那種沒有真實力就只能靠廣告的。小楊,你以后想喝涼茶也好,想喝果汁飲料也好,我給你特權(quán),你想喝多少自己扛多少。”
“真……真的?”楊壙像是被重物砸中了腦袋,懵了好一陣子后才回神過來,結(jié)巴著不可置信。
鐘魚挑著眉點頭:“當然是真的。我說話算話。”
這下楊壙立馬喜笑顏開了。我覺得倒不是因為承諾了可以隨便拿,而是鐘魚的這種語氣和態(tài)度立場讓他欣喜不已。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江樹這會就被鐘魚剛才的暗諷弄得戾氣橫生,只是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老持穩(wěn)重將那股戾氣強壓著。表面上依然風清云淡,但一開口便知他已在應(yīng)戰(zhàn)。
“大哥昨天不是喝過‘楊樹’么,都是自家人的,倒是不妨說句實話,我們這‘楊樹’究竟怎么樣?”江樹說到‘我們’時,長臂一伸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偏了偏身子,他收回了手,近乎寵溺地朝我笑了笑。
楊壙果然上了江樹的當,見到江樹摟我的舉動連忙表示:“不錯,跟市面上火了好幾年的紅罐有得一拼。”
江樹笑了,十分不謙虛地說道:“大哥好眼光,‘楊樹’瞄準的就是紅罐涼茶的市場份額。”跟著沖鐘魚挑眉,意有所指地說道:“至余其他小品牌,根本就沒放在眼里。”
鐘魚不以為意地輕笑,又朝楊壙道:“小楊,你是不知道公司涼茶的市場定位和真正實力。等過幾天,公司涼茶一上市,我敢保證那些叫囂著更綠色更植物自詡厲害的大品牌立馬就得死一大片。”說著,手在面前一掃,形象地表達出了死一大片的意境。
楊壙這下總算把‘楊樹’廣告上宣稱的更綠色更植物代入到了江樹身上,然后再回味這一番話似乎就成了一場唇槍舌戰(zhàn)。他的目光在鐘魚與江樹之間往來,最后不確定望向我。
我瞟了眼江樹,那個死一大片明顯已將他觸怒,等不及我開口,他已然冷笑道:“要說這涼茶市場比得就是個傳統(tǒng)配方,大哥可能不知道我江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做起了涼茶生意,當時用過的配方不下數(shù)百種,但只有一種最受人歡迎,那就是由江家的秘密配方制成的冰冰涼茶。當年風靡全國,即使是現(xiàn)在的紅罐涼茶也有模仿作當年江家配方的嫌疑。而‘楊樹’雖是后起之秀,但用的卻正是江家的秘密配方,要說正宗涼茶,一點都不為過,要說對抗火極一時的紅罐也絕對有這個實力。至于其他品牌,到現(xiàn)在為止連個涼茶罐子都沒讓人瞧見,卻幻想對手死一大片,這未免也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