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以為自己聽錯,在江樹越過我時,驀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你又是以什么立場跟我談論這些?”江樹眼光瞥過來,不答反問,神情冷漠,繼而又道:“楊淇,你不是江氏的員工,這些事,你少操些心吧。”
“我只是不想看到‘楊樹’有事!”我脫口道。
江樹笑了下,嘴角劃過一抹嘲弄:“楊樹不會有事的。即使你不在站我身邊,它也不會有事?!?
我又一次怔忡,隱隱聽出了江樹的情緒到底出自什么原因。那天之后,鐘魚肯定跟他說過了什么,我頓時一陣心虛,拉住他說:“我答應鐘魚的并不是不站在你的身邊就要站到他的身邊……”
“你是江夫人,你有什么權利站到他的身邊?”江樹不等我說完快速打斷。
“所以我也沒有站在他的身邊,我只是答應他會中立?!蔽壹绷耍陆瓨湔`解。
江樹瞟我一眼,撇唇笑了下,語氣涼涼地說道:“中立?那你現在跑來這干嘛,你這樣還算是中立嗎?”
我語噎,忙松開強硬地說:“我只是把想法告訴你而已,現在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下山回去了?!闭f完,我扭頭便走。
“楊淇!”江樹叫住我,雙眸里又出現了從前的冷厲鋒芒,警告道:“別妄想中立,在我與鐘魚的斗爭中你沒有絕對中立的位置!我不會強求你必須要怎么做,但你必須呆在我身后!”
江樹說著,手扣在了我的手腕,拖著我大步跟上前面已走出些距離的老人。老人無視我們的怪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里,低垂著頭時不時抹一把淚。顯然,江樹這一次又落了空,沒有撬開老人嚴實的嘴巴。
出了墓園后,老人徑直上了等候的公交,江樹望著那個孤單又倔強的背影嘆了口氣,將車子駛向了市區。
回到市區,江樹手機恢復正常通訊,電話一個接一個地過來,他一瞬間化身成了工作狂人。我的思緒隨著他與別人的通話,慢慢發散,等到他消停下來,我才發現不知何時車子已停到了時代商場的地下車庫。
我心里頭一陣發堵,十來天前他在這樓上護著蘇瑗的那一幕幕又一次浮現我的腦海。我不由問道:“你來這干什么?”
他回道:“上樓拿衣服。”
我虛應一聲,說:“那我回去了?!?
江樹目光在我臉上微微定了定,不可能猜不出我此時的內心所想,他眉頭微微蹙起,猶豫了好一會,別扭著說:“我在xx品牌店里給你定了一條裙子,即然來了,上去試一下吧?!?
我訝然。
江樹忙強調說:“是為你出席今晚品鑒會準備的。”
“我說過我不會參加?!蔽伊⒓凑f道,見江樹有所失望,忙又解釋道:“我不去不是出于中立,而是我的確沒有屬于冰冰涼茶的記憶,我沒法鎮定自若地在眾人面前撒謊?!?
江樹低笑了一聲,無所謂的坦然道:“我說過不會勉強你。至于裙子,花了錢了總不能白白浪費,你試過后,要是合身就直接拿回去。”
他這樣說,我一時間便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雖然心里蘇瑗的疙瘩還在,但還是跟他上樓了。
店內,我穿上那件青綠色的改良旗袍,走到試衣鏡前時,江樹也已換了裝,正對著鏡子整理領口??吹界R子里出現的我,他停了下手中的動作,眼里有一瞬間的驚怔,跟著轉身過來,手伸到我頸后,捋出被壓在旗袍下的一束頭發,輕聲問道:“真的不去是嗎?”
我怔忡,不去的決心在這一刻似乎搖擺了一下。但沒等我弄清自己的心思,導購員拎著我包匆匆跑來說:“小姐,您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了?!?
江樹見狀,轉回身繼續整理領口。
我找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可接起來,那頭傳來的卻不是陌生的聲音,姚西西好心情地問:“你是楊淇嗎?有沒有空,出來一起逛街行嗎?”
我習慣性地反問:“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
“還能從哪來的,你明知故問?!币ξ魑鳒啿唤橐獾臉幼?,跟著又說:“我太無聊了,鐘魚和阿姨都有事要做,我插不上手也幫不上忙,就想到找你了?!?
“對不起,我現在有事。”我拒絕道,事實上我并不討厭姚西西,只是覺得跟她沒熟到可以一起逛街的地步,況且她是江美麗認定的兒媳,與江樹上次還起過沖突,我跟她這樣來往總不是件多好的事。
姚西西頗為失望地嘆了口氣,跟著又大叫:“楊淇,我看到你了……”不等我反應過來,她人瞬間閃到了我跟前。
姚西西自來熟地拉著我,抬頭看到江樹,咧著嘴尷尬地笑了下,繼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借我個人逛街唄?!?
江樹無視她,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又一次問道:“你去不去?”
我原本搖擺的心思,被陡然冒出的姚西西打斷了,搖搖頭說:“我不去?!?
江樹眼里有一絲失落,微張著唇欲言又止,最后收斂起所有情緒,點了點頭,大步從我身邊經過。
我望著那個高大的背影結完賬,走向電梯,心里一時間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我們一起逛吧?!币ξ魑骼遥稽c不生疏地撒嬌,眸子不停地沖我眨:“我看中了一條裙子,你就幫我看一下就行。一定不會影響你辦其他事的?!?
我心頭抗拒,可經不住她軟磨硬泡,心一軟,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說是陪她看一下,可這一下就是好幾個專柜,她把所有能穿的都試穿了一遍。直到時間指向晚上六點,我又累又餓,心里還掂記著‘楊樹’的品鑒會,便對她說:“我要走了,我七點鐘有場直播要看,不能再陪你了?!?
姚西西忙拉住我,雙眼忽閃一下,語氣變得正經起來,低聲說道:“別去看了,楊淇,那是男人間的戰爭?!?
我猛地心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你知道我要看什么?”
姚西西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用篤定的語氣說:“楊樹的品鑒會和氧魚的發布會都開在今晚七點,但是楊樹的品鑒會不會成功的?!?
“你什么意思?”我仿佛一瞬間被人打進了千年冰潭,連心都跟著涼透了,語氣也隨之冷硬:“這是鐘魚告訴你的?”
姚西西驚了下,苦著臉說道:“我是無意間聽到的,鐘魚說你不會插手,但是我覺得你只有插手了才能讓他死心,可我又怕他知道會劈死我,逛了這半天,我也一直在糾結……”
我簡直無語,推開她迅速下樓,腦子里不停分析品鑒會可能失敗的原因,最后不得不歸結到請來的賓客身上。一百個素不相識的人,即使江樹掌控現場的能力再強,能讓所有人都統一口徑,但要是這其中有混進的離間者,那么這場對外直播的品鑒會將該怎么收場?
我沖出商場,擋下出租車直奔伯豪大酒店,一路上不停地給江樹打電話,但他的手機一直處于忙碌的通話狀況。等我趕到伯豪時,酒店外墻的大屏幕上已經出現了‘楊樹’的廣告動畫。
我下車一口氣不停地沖進酒店,大堂里果然聚積了不少大爺大媽,其中還不乏有幾個面熟的。我沖她們笑笑,找到指示會場的指示牌,等不及工作人員的安排,鉆了進去。
江樹還在跟人通話,閑談恭維間不經意看到我,臉上虛偽的客套頓時收斂了起來。他朝我走來,近時拿開手機按掉了通話。
“來了怎么不換衣服?”他面無表情地問。
“我不是來參加會議的?!蔽掖鴼庹f道。
“那是做什么?”他依然淡定地問。
我盯著他,認真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來的當中也許有人是故意過來搗亂的?!?
“那該怎么辦?”江樹順著話快速追問,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我脫口說出思考以久的對策:“改變會議內容,別提二十年前的冰冰?!?
江樹驀地一笑,笑意直達眼底,伸手牽過我說:“去換衣服?!?
我怔了怔,跟上他的腳步。他徑直把我帶向洗手間,松開手說道:“快去換了,我在門口等你。”跟著又敲了敲手腕上的表,提醒道:“時間緊急?!?
我等不及思考,順著他的節奏換上了那件旗袍。走出來時,江樹微忡了下,拿過洗手臺上擺放的梳子,扯散了我的頭發。
我渾身猶被電流襲過,緊張地轉身卻被他用力按住,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后方傳來,低低沉沉:“我媽媽很喜歡旗袍,每次她穿都會叫我爸爸替她綰頭發。我小的時候就曾幻想,長大也要像爸爸一樣,給自己的女人綰一次發?!?
江樹說著一只手已抓住了我的頭發,另一手拿著梳子自我額頭往后梳理。鏡子里兩道重疊的身影,讓我止不住地冒出一世一雙人的幻像。這一刻,我忘了他曾帶給我的種種不堪,也忘了他的女人不止有我,完完全全沉浸在他的溫柔之下。
江樹最終沒有替我把頭綰起,在照著記憶里的手法嘗試幾次過后,尷尬著宣告了放棄。我接過被他梳得順暢的頭發,隨意綰了成一個發苞,他看后笑道:“不錯?!比缓罄^我往樓上走。
我愣了下問道:“會場不是在這一層嗎?”
他笑了笑:“這是贈飲會,對外直播的品鑒會在四樓,我說過絕不會讓‘楊樹’有事,離間者這次怕是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