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不是已經說好我不參與了么?”我訝異,內心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我的意識里,楊樹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我與江樹共同扶養的一個小孩一樣,現在我們離婚了,小孩判給了江樹,我對小孩置之不理已是極限,而鐘魚我卻要我幫著他卻斗自己的小孩,甚至將自己的骨肉置于死地,這對我來說根本不可能。
我抱歉地沖陳梟笑道:“我不會答應的,雖然你說的對,有些東西總歸是要放下,我跟江樹的關系結束了,但我并不是那種分手后就要落井下石,恨不得對方過得比自己凄慘百倍的人。”
“你誤會了。”陳梟笑起來,“我并沒有讓你參與的意思,只是讓你做個你也在關注這個合作案進展的姿態,這對你個人的成長也有幫助。”
“你還是派別的合作案讓我跟吧。”我苦笑,我關注氧魚難免就會聯想到楊樹。自我第一次向江樹提出離婚之來,中間幾次反復都與‘楊樹’有關,我現在要再把自己跟它聯系起來,那真應了江樹那句,我是閑得太無聊了。
陳梟慫恿不動,便嘆了口氣:“隨你吧。不過鐘魚那,你最好自己私下再跟他談談。否則他每來一次都要給我施一次壓,我也為難的。”
“行。”我點頭應允,心里卻聯想到了我要怎么跟鐘魚解釋昨晚收他禮物的這個誤會,還有那條價值不菲的項鏈,已經碎了要怎么辦?
下午,回到公司,整理了下陳梟給我的項目資料,又看了幾份合同進展,這一天就算過去了。
晚上給鐘魚打電話,本想誠懇的告訴他我不會參與的決定,可話才出口便被他打斷道:“陳梟老早已經跟我講過了,只是我不死心而已,你把‘楊樹’當作自己的一部分,我何嘗沒把‘氧魚’當做有你的一份?抱歉,氧氣,是我說的要中立,現在卻出爾反爾給你造成困擾。”
“沒事。”我苦笑。
鐘魚停了停,微嘆了一聲,扯開了話題:“我們不談這個了,昨天的禮物還喜歡嗎?”
我一聽這個,立馬覺得頭大,尷尬又緊張道:“我正想問你呢,那項鏈要多少錢?”
“你想干什么?”鐘魚立即警覺了起來,堅定道:“送出去的東西,我斷沒有要拿回來的道理。”
我愣了下,反應過來真想順著他的話問他是不是砸碎了也是我的自由?不過我沒敢這樣說,吱唔了半天說道:“我昨晚拿到后一不小心摔壞了……”
“摔壞了?”鐘魚語氣驚訝不已,停頓了小會又平靜下來說:“壞了就算了。你要是喜歡,我再送你一副,不過一模一樣的就買不到了。”
“不是,鐘魚,你不用再送我。本來我是想收下再還給你的,但是摔碎了,也就沒有辦法還你了,所以才打聽它的價格。”
“收下再還給我是什么意思?”鐘魚語氣明顯不悅起來。
“就是沒有理由接受……”
“所以你想還給我?”鐘魚語氣冷了下來,沒有聽到我的回復,輕笑了一聲,回道:“那你就還吧。價格也還好,三百六十萬而已。”
我一聽,腦袋一陣發暈。
鐘魚隨即又低嘆了一聲,幽怨地低聲說道:“氧氣,這是第二次了,我送你的東西,你不是轉送人就是弄壞……”
我本來內心挺愧疚,可這會聽到鐘魚的話,突然有種才脫虎口又入狼穴的感覺。我如果不想跟他牽扯不清,那么就只能還他這三百六十萬!
鐘魚后來還說了些什么我已經沒有心思再聽,迷迷糊糊掛下電話,我滿腦子里都是我要怎么還他這筆錢。
我糾結地跟楊壙提起這事,楊壙聽了給了我一個主意:“誰砸壞的找誰賠!”
“可我們協議都簽好了。”
“這不還沒辦手續啊,再說東西本來就是他弄壞的,不讓他賠讓誰賠?你就等辦手續的時候提一下,江樹也不差這點錢,他會答應的。”
我無語。
接下來幾天,如何在辦手續時提起那個三百六十萬就成了我心頭的一道刺,只要一閑下來,那道刺就梗得我心里難受。
公司這邊,鐘魚與東龍的合作案進展得挺順利,因為策劃是保密進行的,所以,我與廣大消費者一樣,只能從已投放的各項廣告中隱隱猜出個結論。
‘氧魚’繼續走傳統涼茶,保密配方的宣傳路線,依靠其本身的口感與后期賣場搭贈的方式,在售銷量方面已然領先于楊樹。而楊樹盡管銷售量不盡人意,媒體廣告卻越發見多,冠名了好大電視臺的熱門節目和熱播劇,同時大肆招募有渠道的經銷商以及輔助銷售,對各類商超進行了無縫隙覆蓋,即使銷售量略遜于氧魚,但消費者的認知度卻遠高于氧魚。
這種情況其實是一個怪象,曾有記者隨機采訪過市民,問起對方知道哪些品牌的涼茶,市民的第一反應就是:綠罐的‘楊樹’!但到了超市之后,拿起的卻很有可能變成了藍罐的‘氧魚’,問及原因那就是‘氧魚’的口感貌似是要好些。
當記者針對這個怪象采訪江樹時,我正于與楊壙楊絮坐在開往老家的大巴車上。
楊絮將耳塞塞至我的耳里,我便聽到江樹的回答是:“江家涼茶有1.0版,就會有2.0版,還會有3.0版,甚至更多,每個版本都是楊樹不同時期的追求,人的味蕾不可能永遠只停留在一種口感上,從前的1.0到現在的2.0,我們在保留正宗配方的精髓之外,還在不斷地在技術和工藝方面做提升。我并不擔心目前的這個怪象,楊樹的精神就是耐得住各類自然條件的深刻考驗。當然,我們也在不停地嘗試更新配方,尋找多元化的涼茶口感,今后大家還可能喝到更多不同口感的楊樹涼茶。楊樹有這么廣大的認知度,這個怪象遲早會被打破。”
這話說得淡定從容、鏗鏘有力,身邊楊絮連連夸贊:“我姐夫就是厲害,涼茶也能搞出升級版,這多有先見之明啊。話說,除了白開水,有誰能把一樣飲料不煩不膩地喝一輩子?百事可樂不也有薄荷味么?”
他這一說,立即招來前座楊壙的一記爆栗:“看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呢?”跟著楊壙收起了平板電腦,拔走了我們的耳塞。
不懂內情的楊絮忿忿怒不平。
我卻停留在了江樹剛才那段話里,也許是因為我知道楊樹的秘密,總覺得江樹這種說法只是他無法自圓正宗配方一說的推辭。我隱隱覺得他已經放棄尋找那個失蹤的正宗配方了,他所提到的3.0甚至更多版本,不是在為楊樹的追求正身,而是對未來楊樹口感的改變做鋪墊。或許不久,楊樹的包裝上‘全新配方’將替代現有的‘傳統與正宗’。
我想到這,總覺得心里有某一根弦繃得很緊。很想搶過平板再看看記者后來又采訪了什么,但是楊壙已戴上耳機在看球賽了。
回到老家,正好趕上中飯,舅媽一見江樹沒回來,拉著長臉很是不悅。我們吃過飯后,楊絮出去找他的發小,我與楊壙則去了二十里外的祖宅,想打聽下我爺爺手上留下來的幾間房子能賣出什么價格。
祖宅是那種老式的紅磚房,有近五十年歷史,早已失修斑駁不已,除了占地面積比較大外,已沒有什么可以談上價錢。楊壙中午時舅舅那邊了解過現在的情況,略微提高了點心理價位,懷揣著試試看的心思出去放消息了。
我向鄰居借了打帚和抹布,開始打掃起來。爸媽房內有不少遺物,時間久了有些早已發霉,我在整理的過程中還驚喜地發現有一個變了色的小書包。
我愣了下,拿著小書包努力想了想,腦子里陡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父母出事的那個晚上,我又一次被他們的爭吵吵醒,沒幾句兩人的爭吵便升了級。媽媽氣一上來,拉起我催著爸爸開車回老家。鄰居趕來勸,媽媽哭著說自己一刻也等不及,今晚回去,明早正好辦手續。爸爸也氣極,二話沒說,抓起買來不久的那輛二手車的車鑰匙就要走,我在兵荒馬亂中竟然還沒忘記我當時愛不釋手的這個小書包,硬是把它抓在了手里。
出職工宿舍門口時,車子被擋了下來,門衛說工廠那邊又遭賊了,要盤查一下,我的小書包當時還被大致翻過。放行后,不久,我便經歷了那場慘不忍睹的車禍。
回想到這,我腦里一點點地發疼。父母的遺物早已被舅舅取回后燒了個干凈,能見證當年那場車禍的只有我和我的小書包。
我拉開小書包發澀的拉鏈,里頭的小人書有些已生了蟲,我伸手摸到一條,頓時頭皮一緊,忙將拉鏈拉回。正要丟時,楊壙恰好回來,扯過我的書包,順手一放就說:“別整理了,你是怎么搞的?剛楊絮給我打了電話,說鐘魚與江樹一前一后都已經到我們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