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境界的圓滿,是一種神氣充盈、流轉無絲毫滯礙,只要心念神識所至,法力的施展隨時能夠達到自身最強極限。
仙道修士追求的,并不完全是自己身心的極限與強悍,但自上古以來,仙道修士在漫長歲月中的修煉與行走,不可無護身手段,法力的滋長與法術的衍生,讓仙道修士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
正如同煉體境九階的煉竅境界,人身無數穴竅之中,可以寄存無可計量的精氣,只要有把握吸收到這么龐大的精氣,但只要一日不突破煉氣境、無法將精氣提化為真氣,精氣的積攢再龐然無量,層次上不會有突破,終究只是世俗凡夫。
而金丹境界中,無瑕之軀與不昧靈心,內外相應、彼此依存,缺少無瑕之軀,不可凝見不昧靈心,無不昧靈心,也無法體會無瑕之軀。
當兩者相互交織影響之下,金丹修士自然可以體會到自身法力處于一種完滿充盈、甚至可以無限積累的狀態之中。
甚至只要給金丹修士足夠多的天材地寶、足夠好的洞天福地、足夠長的時間,金丹修士便能夠修煉出足可毀天滅地的法力,但即便如此,面對煉神境中種種玄奧神通,依舊是無能而脆弱。
祁震在離開蓬壺三山洞天之后,踏波逐浪,直奔中州大陸方向而去,同時也在細細體會著自身神氣流轉與法力的運用。
百年修煉,縱然在典樓之中閉關不見天日,但催動法力的方法與訣竅,祁震仿佛無師自通、順手拈來,每每在大海波濤之巔輕輕一點,身形穿梭數里之外,不揚起半點浪花。
正當祁震享受這種踏浪而行的大自在中,遠方天際線上逐漸露出陸地的線條,原本自心中浮現的好奇與激動,卻被一股肅殺氣息所淹沒。
祁震心中微微一驚,修煉有成至今,他從未有過斗法經驗,過往以世俗武者拳腳相斗,根本無法與修士生死相搏并論。
神識的敏銳,讓祁震更加清晰地察覺到海岸周圍的特異環境。
東海波濤依舊,但距離海岸邊游弋的魚群、翱翔的海鳥統統不見蹤影,仿佛即將有一場大浩劫即將降臨。
自北方一縷火光在天空中微微綻放,如螢火燭光般細小,緩緩升騰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像南方飛馳。
祁震展開神識探去,之看見一根通體金鐵打造、四周安有短小翅翼的圓柱事物,末端噴射著熊熊烈焰推動著整條鐵柱的飛行。
神識仔細探入其中感應,密集復雜的布置,讓祁震一時之間也不清楚此物具體運作模式,但近似圓錐般的前端,暗藏著一團古怪事物,雖然處于安寧靜止的狀態,卻讓祁震感受到其潛藏的威能。
古怪鐵柱飛天疾馳,朝著祁震前方遠處的海岸落去,仿佛從天而降的利劍巨矛,觸地瞬間并非釘射而入,反倒是激揚起無數烈焰與暴風,轟然爆裂,過了數十息,讓祁震隱約聽見如雷悶響之聲。
“人間殺伐之威,已經到了這般程度嗎?”祁震心中暗驚,手里握著緣心鞭更加謹慎。
然而海岸邊的變化尚未結束,爆炸過后不久,又有幾道鐵柱自北方沖天飛馳,直撲此處南方海岸,如天降驚雷、滅殺邪祟,接連震天動地的轟鳴之后,海岸各處便是火光四起,漆黑濃煙滾滾揚起,頓成一片焦土。
祁震施法隱去身形,小心靠近海岸之上,發現此處海岸并非礁石滿布或者軟密沙灘,而是以某種厚實的灰漿泥水澆灌而成,表面還要鋪上精鋼鐵板,上面放置著不少祁震從未見過的器械,只不過大多都被從天而降的鐵柱所引動爆炸所摧毀,只剩下扭曲燃燒的鐵架。
熊熊火焰燃燒不息,祁震神識再探,發現一處類似堆滿奇異油液的倉庫,正在被火舌逼近,心中剛剛提起要阻止火勢的念頭,火舌便從四面八方撩至倉庫。
轟——!!!
一個兇惡熾熱的巨大火球將整個倉庫自地面往天空中推起,恐怖的沖擊力將周圍地面精鋼鐵板如布條撕碎,一些正在四處逃亡的兵士,被恐怖的炎流瞬間化作焦炭,口鼻中哀嚎的聲音伴隨著火光噴出,悲慘之狀讓人不忍目睹。
緣心鞭不住顫抖,祁震竟然感覺自己的不昧靈心有一絲蒙塵之虞,即便已經有對生死等而視之的淡然,面對如此慘烈的死狀,也讓這位百年清修的金丹修士感覺到悲傷。
祁震并非天性喜歡爭斗殺伐,當初在天南之地經歷的各種爭斗,無非是出于家族的利益,殺傷往往不過眼前數人,甚至沒有必要將對方徹底殺死、以至于彼此仇怨無可化解。
但是如今眼前所見,發射那奇異鐵柱一方,顯然是要將此處海岸所有生靈全部消滅,生命的脆弱已經比火種棉絮還不如,甚至連掙扎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心緒波動之下,祁震掠地飛馳,直奔沿海北方,就是希望見一見是何等窮兇極惡之徒,要發動如此慘烈的屠戮。
祁震自詡飛馳速度不亞于那奇異鐵柱,但是一路飛掠,所見可謂觸目驚心。
那些已經淪為戰場廢墟的城市,縱然破敗,但是許多建筑的樣式都與百年從天上飛過所見的截然不同,更別提那些在野外噴吐著烈焰的戰車,穿越溝壕,將一座座堡壘炸得粉碎,只見潑灑的血肉做塵埃中的點綴,不起半點波瀾。
很顯然,在陸地上,正有兩支軍隊以南北對峙的方式在進行交戰,南方軍隊顯然處于進攻狀態,戰車與兵士正在昂揚沖鋒之中。
北方軍隊雖然且戰且退,但并非一面潰退逃亡,即便是不通曉戰場謀略,祁震也能隱約察覺到這是北方軍隊在誘敵深入。
金丹修士神識廣布,當祁震感應到南方軍隊中有來往通訊中提到港口被襲擊,其中種種如“導彈”、“燃料庫”等詞匯,皆是未曾耳聞,但是至少能聽出南方軍隊后方被襲,要暫時停下攻勢。
祁震心中感嘆,如今之世,不用仙道修士施法傳訊,世俗兵士便能以器械發送某種有規律的波動,來完成訊息的傳遞,其方便快捷,若是百年前的祁震根本不能想象。
掠地飛馳不多時,祁震便已經來到北方軍隊的后方陣地,也是那所謂“導彈”的發射場所。
然而當祁震來到附近,神識中便立刻察覺到有其他仙道修士的存在。
與祁震收斂神氣、隱匿身形不同,這位仙道修士神氣略微散亂,最多只有周天境界的修為,而且根基算不得深厚,祁震神識暗中掃過,這名修士并無感應。
從這名修士所處的位置、以及周圍兵士的行動看來,此人應該在這處營地中有頗高地位,而且能夠祁震能夠清晰感應到這名修士的言語——
“江南軍的戰線已經拉長了,讓三十六、三十八師即刻穿插后方!那幾個裝甲旅一個也不能放過!”
“是!”命令下達,便有回應。
“空軍呢?讓所有戰斗機大隊給我盡力封鎖!好不容易偷襲了他們的燃料港,這次佯攻必須成功不可。”
此時另外一人說道:“司令,我們這處戰線已經沒有多少空軍支援了,說是要與中部戰場配合……”
“放肆!”被稱作司令的修士暴喝罵道:“中部戰場說了多久要打起來,次次都打不起來!我們在這里跟江南軍拼得你死我活,空軍那幫娘娘腔就是半點力都不肯出!上個月不是才新購了一批飛機嗎?為何不優先調配戰區?!”
只聽得方才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司令,那、那據說是新出的預警機,也被中部戰場調走了……”
“他奶奶的!”這名修士滿嘴污言穢語,祁震甚至能感應到他摔物跺地的暴躁情形,然后就是又一堆命令:
“給我聯絡上峰!就說無論如何要派戰機前來東南,沒有最新型的戰斗機,哪怕是舊型號的也行!另外,海軍已經出發,包抄敵方港口,進行蛙跳作戰!東南統一大業是成是敗,便在此一舉了!”
這名仙道修士說得斗志昂揚、高亢興奮,但祁震能夠清晰感應到,在他周圍的那一圈兵士,似乎并沒有多少激動心情,反倒是有一種看淡了然,似乎早就習慣了修士的這番言辭。
祁震心中略作思索,怕是這支北方軍隊要徹底戰勝南方,恐怕并不輕易,中州戰火膠著多年而不滅,可見雙方勢力彼此要徹底消滅對方都非常困難。
至于這名不過周天境界的仙道修士,毫無半點仙道修士清靜安穩作風,倒是暴躁不休,卻能夠擔任一方激烈展現的統帥,這大概也能看出,如今世俗戰爭之中,擔任統帥職責的,多數也都是這般類似的修士。
祁震不敢輕易下結論說這名修士未來必定沒有再精進的可能,然而就祁震百年清修看來,除非這名修士能夠放下軍中事務,然后撫平身心躁動意氣,配合名師良法教導指引,二十年之內或許有機會突破至先天境界,如果有再多的靈丹妙藥,或許時間能夠縮短。
心念及此,祁震的神識隨著這名修士的離開而跟隨其行,只見這名修士來到自己營房內中,取出一個怪異的方盒,微微的法力波動,讓祁震立刻知曉這是法器。
這名修士端坐方盒面前,正身跪坐,調順神氣,催動法力御使法器,不多時便有一道光影幻化凝聚,形成人形。
看見人形凝聚,這名修士一改方才下達命令時的暴躁兇狠,變得低眉順目,對著虛幻的人影行禮,恭敬說道:
“總督大人,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經開始了佯攻東南海岸的計劃,如果沒有阻礙,這次將會讓整支東海艦隊元氣大傷,而您的財政方案也能夠得到落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