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躲在自己身後,方纔還怕到不停哆嗦的白若蔓,突然一個旋身繞到自己面前,疾呼:“不準傷害我的夫君!”
“蝶兒,不要——”蕭奕晗一把將之拽開,因爲用力過猛,兩個人摔在地上一直滾到邊緣,邊緣,卻是一截尖尖延伸出山壁的斷崖,崖下,是滾滾的熔漿肆無忌憚地吞吐火舌,奪命的陷阱,只在一念之間。
令狐玨等人想衝過去相救,可是斷崖的尖端已經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連著山腰平地之處開始崩裂。
白若蔓在更外面,一翻身便可墜落火海,蕭奕晗緊緊抱著她,不肯撒手。
白若蔓淚如雨下:“夫君,放開我吧。”
蕭奕晗搖頭,已然哽咽:“不……我不能……”
“你不放手,懸崖斷裂,我們兩個都得死!”
“我不要……”
火,燎嬈,灼燙,蒸乾了眼淚,卻傷得心如碎瓣,蕭奕晗又開始害怕起來,七歲那年因爲無知親手葬送自己的生母,那片火,在陰暗的心頭再也揮之不去,午夜夢迴,都痛悔到哭醒,這一次,如果撒手,蕭奕晗不知道下半輩子自己該怎麼活:“你抓緊我!不要離開我……”
白若蔓斜眸看了一眼那一頭想靠近卻無法靠近的令狐玨,他的表情,在赤焰的映照下,透著三分決絕七分冷冽。
白若蔓回眸,對蕭奕晗說:“這樣的情況下,誰也幫不了我們,夫君,許我一個來世,好嗎?”
“不要來世!我不要來世!”蕭奕晗狂呼語無倫次。
“來世,我會找你,今生,你替我活……保重。”白若蔓說完這一句,突然拼盡全力狠狠推了他一把,這一把力,將蕭奕晗往斷崖內的平地上推過少許,卻給了自己一個往外的強大反推力,白若蔓,身著白衣,如一隻白色的蝴蝶,心甘情願地撲向火海,翩然而落……
“若蔓——”再也不記得自己給她取過一個叫“蝶兒”的名,蕭奕晗下意識要往下撲去與之共赴黃泉。
曾經佩服令狐玨說要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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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情到濃時,自己也會毫無顧忌。
可是令狐玨突然飛身而來,在斷崖隨之崩裂墜落的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拖起蕭奕晗將他帶到了安全之地。
衆人隨即擁過來幫助摁倒還欲飛蛾撲火的蕭奕晗。
鳳影卻突然退到一旁,毫無留戀地折身出洞……
蕭奕晗撲在斷崖之端望著火海蒼茫再也尋不到那抹熟悉的白影,一把揪住令狐玨的衣領抓狂怒斥:“你不是說她死了你也不會獨活的嗎?你現在抓著我不讓我隨她而去是什麼意思?你這個懦夫,你根本不愛她!既然如此,你讓我陪她去!”
令狐玨鐵青著臉,就是摁著他不讓他跳:“你憑什麼說我不愛她?我不愛她,會爲了她把你逼到這個地步嗎?”
“那你殺了我啊!殺了我啊!”
“殺了你有什麼用?害死白若蔓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令狐玨將失控的蕭奕晗交給濮陽木控制,起身走近餘無凌,眼神,寒到千年冰封也不過如此冷冽,一字字咬牙切齒:“你,沒有資格說白若蔓紅顏禍水,你,沒有資格拿劍指著她害她墜落懸崖,你,該死!”
令狐玨一腳猛踹,將絲毫不曾反抗的餘無凌踢到對面山壁之上,撞到背脊發出一陣骨裂之聲,又落下來摔得頭破血流,不省人事。
恐怕這一腳,已經要了他的命。
可是蕭奕晗嗚咽痛哭:“你殺了他又怎樣?若蔓就能回來嗎……能回來嗎!”
令狐玨悲慼冷笑:“那你跳下去,能保證飲過孟婆湯的她,還會記得你嗎?你好不容易迫她失憶讓她忘記了我,可你覺得在蒼茫黃泉之下,她若還能想起前世,究竟是在乎我……還是在乎你?”
蕭奕晗痛恨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和自己比究竟是誰更在乎誰的問題,自己現下深陷在傷心欲絕的漩渦裡,找不過發泄的出口,那種肝腸寸斷、那種哀毀骨立,冷漠如他能理解嗎?
可是……可是如果蕭奕晗真的瞭解令狐玨,瞭解饅頭在他心目中究竟佔據了何等“口糧”般重要
的位置,亦瞭解素來淡泊塵世如餘無凌,是斷不可能在剛纔的情形下做出那等衝動舉止來的話,他蕭奕晗如果能夠再清醒一點、再理智一點,也許結局就會不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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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嘯風帶著距離西夷最近的夏國邊關士兵趕來的時候,蕭奕晗正一步步走下懸崖說要去追尋頸蝶夫人最後的蹤影。
可是這噬魂的火,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傳說都沒有,一旦墜入,便是灰飛煙滅。
黑嘯風命人強行將幾欲崩潰的蕭奕晗拖了上來,蕭奕晗茫然揪住黑嘯風的臂膀,無助而痛呼令狐玨在何處。
“嶽國太子接到嶽國靖王飛鴿傳書,說是逆賊餘黨逼宮,急召太子回去處理,現在已經在回國的途中了。”黑嘯風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蕭奕晗怒極反笑、傷極癡狂,“看,你看,他得不到的,也不準我得到!可是我失去的,我痛不欲生,他卻無所謂,他連她的遺體都不願尋回,他走得多幹脆?多無情!”
“陛下,皇后已經升霞了,遺體被火龍吞噬斷然是尋不到的,我們也回國吧?”黑嘯風勸道。
“可是若蔓一個人在下面,會寂寞的……”蕭奕晗喃喃癡語。
“陛下!千萬不要想不開啊!”黑嘯風苦諫,“夏國還需要你啊!陛下若過不去這道坎,皇后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陛下的!”
“她叫我活下去,她叫我等她的來世,呵!來世……”蕭奕晗跪在斷崖之巔,慘笑如哀鴻悲泣,突然氣血上涌,一口鮮血生生吐出,隨即力不能支而陷入昏厥。
“來人,將陛下擡上馬車,我們回國。”黑嘯風隱忍傷悲,將候在暗處的隱衛喚出,沉沉吩咐道。
連日來,蕭奕晗不肯走出火龍洞,非要尋到皇后的遺體,卻終於被滾滾烈焰蒸乾了所有的血淚,這一病,堪堪病了大半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