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子,反而比剛纔的若即若離好一些,至少,自己的身子和心,都沒那麼騷動不安了。
那就抱一起睡一覺吧……
令狐玨這般想著,寂寥的暗夜瞬間墮入平緩的沉靜,除了聽到自己咚咚有力的心跳之外,門外陡然傳來沫小婉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如果這副樣子被看見,被一傳十、被十傳百,自己的清白是不是就沒了?會不會有人逼著自己娶懷裡這個又潑辣又刁蠻、脾氣極差的妞呢?
一念至此,令狐玨翻身坐起。
白若蔓被一股力量彈開,滾到一邊,撞到牆上,居然仍舊沒醒。
……
沫小婉推門進來,正見令狐玨站在牀頭,煞有介事地教訓著不省人事的白蔓蔓:“我說饅頭你真是活該,喝這麼多、睡這麼死,活該被我欺負!”,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懂憐香惜玉地戳了她好幾下,然後在沫小婉瞠目結舌的表情中,拍拍屁股揚長而去。
沫小婉急忙放下手中托盤,衝到牀上看白蔓蔓身上是否被戳了幾個大窟窿,好在,這丫睡得很安穩,壓根不知自己被人欺負了去。
這一整夜,最可憐莫過沫小婉,愣是不睡不歇地守著白若蔓到天亮,實在撐不住了,在太陽升起之後,趴在牀頭睡著了……
*****************************************************************
睡得很好,半個夢都沒有,睜開眼睛,太陽正好投落面龐,暖洋洋得極爲舒服。
白若蔓滿意地翻了個身,意識在漸漸清醒的過程中回憶著支離破碎的睡前狀態,貌似……不太樂觀。
豁然坐起,瞬間的恍然頓時帶來頭疼欲裂,擡起手臂托起腦袋,卻慘淡發現自己身上所穿衣裳不太對勁——這麼大、這麼寬鬆、這麼上等的質地,還散出淡淡的龍涎香……
令狐玨?!
白若蔓大驚,遊目四顧,呼喚沫小婉:“來人哪!救命呀!非禮呀!”
沫小婉滿手皁角粉地出現在門口,表情比白若蔓還要詫異:“蔓蔓你怎麼了?沒人你瞎喊什麼非禮???”
白若蔓一邊狂扯自己身上衣衫,一邊暴躁地跳下了牀:“這衣服誰的?是不是令狐玨那混蛋的?這誰給我穿的,是你還是他?”
“這袍子的確是太子爺的,是……是他給你換上的。”沫小婉老實回答。
白若蔓下巴脫臼:“他……你……他給我換衣服的時候,你死哪裡去了?爲什麼是他不是你?爲什麼不是我自己的衣服是他的衣服?”
不喜歡白若蔓爆粗口,沫小婉怔在原地傻愣愣:“蔓蔓你別這麼激動嘛!這事兒說來話長,是……是你自個兒跑到屋頂上去喝酒,喝得爛醉,差點摔下來……幸好太子爺及時接住了你!還擔心你穿著溼漉漉的髒衣服睡不好,這才急著給你換上的!”
“我不需要他爛好心!”一件綢緞袍子,徹底被撕爛,從白若蔓身上給扒了下來,白若蔓如獲大赦,“他正經事兒不做,就會吃我豆腐!”
沫小婉扁了扁嘴,對令狐玨深表同情且抒發不甘:“太子爺也是爲你好嘛!人家身份地位不一般,你見好就收就行了,怎麼可以罵罵咧咧呢?”
“我還就不領情了怎麼著?”白若蔓因爲令狐玨明哲保身一事猶自耿耿於懷著,只覺他窩囊廢物沒骨氣,對他眼下已是半分好感不存,氣鼓氣鼓地草草梳妝了一番,問,“我睡了多久?鳳影公子可曾回府?”
“一天不到,還沒回來呢?!毙⊥窕氐?。
白若蔓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
小婉追來:“你去哪裡?我剛煮了午飯,等你醒來吃,不吃完再忙嗎?”
白若蔓卻已身在後苑之外,煩躁的拒絕遠遠傳來:“不吃了,恐怕天下要大亂了,你還吃得下?”
沫小婉委屈地杵在門口,扁了扁嘴,喃喃嘆道:“天下大亂關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什麼事?自己過好自己的不就行了……”
沫小婉自然不懂:睥睨天下橫掃千軍的那份壯志,不僅心懷先帝企圖復國的熱血男兒有,她白若蔓,三代武將白氏遺孤,也有!
所以沫小婉也不會懂:爲什麼當白若蔓奔到太子府門口,聽到那些今晨發生、卻在午時之前就已傳遍了大街小巷的消息後,會跌坐門口、黯然心碎——
據
傳,今日早朝,嶽朝上下文武百官約有十之八九,人人蔘了一本彈劾太子,要求廢除太子、另立賢明。
*****************************************************************
太子與昭遠帝之爭,打自昭遠帝詭異登基之日起,便風雲不休。
然明爭暗鬥多年,實際守在朝中與昭遠帝艱苦抗爭著的,一直是先帝身邊的忠義之臣,而非令狐玨本人。
令狐玨從小就被昭遠帝以各種名義遣派邊疆打仗,昭遠帝知他無能,本指望他能戰死沙場,成全他一個馬革裹屍的就義之榮,也算借他國之力掃除了眼中釘,更可以此名義侵略鄰國以謀財貪地,不失爲一石三鳥之計!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半點拳腳功夫和作戰經驗都沒有如令狐玨,居然在邊疆摸爬滾打近十年都沒有死,其命格之福之硬,委實令人不可小覷。
太子凱旋,太子黨的忠臣義士們本以爲可在英明領袖的帶領下重振雄風、東山再起,不必再步步爲營、如履薄冰,誰知沙場的腥風血雨未曾將他們的紈絝太子歷練成爲一名雄才偉略的英雄,反而比先前更加玩世不恭、冥頑不靈,勸其舉旗反抗、勸其奪回政權,都如耳邊風在他嘲弄的眉眼邊掃過,然後隨風淡去,他繼續過他的逍遙日子,忠臣們則繼續艱難地維持著與昭遠帝的對峙。
近日傳出昭遠帝抱病之事,導致昨日忠臣們齊齊造訪太子府,也許是多年積怨和宿仇的一個爆發點,可惜這點蠢蠢欲動的苗頭,卻徹底在令狐玨的冷嘲熱諷和不聞不問中,被熄滅殆盡。
如油盡燈枯,這份忠肝義膽,也被撕扯得粉碎。
性烈的,直接自絕在令狐玨面前,絕望的,隱退朝野從此不過問天下事,失望的,收手旁觀、坐看舉國跌宕,中庸的,翌日便投奔了昭遠帝旗下,從擁立太子者,瞬間變成了反太子黨。
正是這批被令狐玨傷透了忠心的人,一怒之下,提出了廢太子之議,他們比原本就忠於昭遠帝的人,對令狐玨的恨,更深、更切,更痛徹心扉。
是要有多麼的絕望,才能被逼到一朝反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