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老巫婆慢條斯理地吩咐著,然都準自己起來了,卻猶不肯放過自己,嘴巴一動,開始巴拉巴拉地數落道,“把你帶進宮來,是叫你學習禮數的,難道宮裡如此嚴謹而又美好的氛圍都沒能把你薰陶出來一點知書達理、謹言慎行的氣質嘛?仍是這副沒教養、沒禮數、不知天高地厚的放肆模樣!可叫哀家如何治你?”
白若蔓聽得冷汗涔涔,就這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皇宮,竟然還能美譽爲“嚴謹而又美好”,試問驕奢淫逸的嚴謹在哪裡?虛僞貪婪的美好又在何處?輕嘆一口氣,表示無法接受。
於是太后果斷不滿意了:“你這是什麼態度?若非蓉妃跟槿兒都跟哀家來討你,哀家就該罰你一輩子在尚服間做事!”
白若蔓低著頭,悶聲不響,心中卻在憤憤起火:我妹你錘子啊!就你這臭老太婆、這腐敗宮廷,竟想困住我一輩子?哼,想都別想!
由於她態度漠然,無一分虛心接受的謙卑樣兒,終於在太后磨累了嘴皮子後,惹怒了人家:“大膽白蔓蔓!哀家教育你是爲你好,你一個屁也不放,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聽聽聽聽,何其有教養懂禮數的太后老人家,在發怒的時候,還是會爆粗口跟個潑婦罵街一般!自己都沒做到的事情,竟還有臉要求別人去做?白若蔓翻了翻白眼,無語望天。
於是太后徹底暴走:“來人啊——這丫頭欠管教,給哀家掌嘴!”
白若蔓一驚,這下可好,非得供出令狐槿才能挽救自己一命了!
正欲待在那些跟隨太后兇殘天下多年的婆娘們下手之前把三公主暈倒在石壁中的“事實”坦白出來,突然遙遙一聲喝令傳來,制止了此間的一切動作:“不準打!”
太后擡眸,嚇了一跳:竟是寶貝乖孫令狐玨!?
“玨兒!你怎麼進宮來了?是來看望奶奶的嗎?”當即起身巴巴地迎了過去,也才小半月沒見,卻感覺三世未逢般,本想一把抱住乖孫,何況肉麻自戀的話也已經拋出,卻不料令狐玨一彎腰,害得太后老人家無比尷尬地抱了個空。
令狐玨不是故意彎腰的,令狐玨只是出於憐香惜玉而俯身去扶起跪在地上的白若蔓。
此前,白若蔓雖不服,跪得倒是踏實,誠然也是因爲想要跪下後恭恭敬敬、聲淚俱下地稟報三公主的事兒,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令狐玨就趕到了而已。
“饅頭,快起來!”令狐玨完全無視太后她老人家因爲難堪而一下子陰沉下去的臉色,兀自抱著白若蔓捶胸頓足,“都怪我來晚了,竟不知你在宮裡是受這等委屈!唉……”
這戲唱得還真夠深情盡露、淋漓盡致,白若蔓差點就要感動了:“太子爺……咋來了?”
“饅頭!不要怕,我帶你回府!”令狐玨義薄雲天一聲吼,無比慷慨激昂。
“不準!”然沒等白若蔓被他牽走,太后果然發話了,“這
丫頭無法無天得很,哀家還要慢慢調 教!玨兒,你過來,不要管她。”必須把乖孫弄到身邊來,不然也忒丟人了!此時的太后,很有與白若蔓爭風吃醋的勢頭。
然她畢竟是後宮裡摸爬滾打過來的人,當初在先帝和諸位妃嬪之間早已練就了一身如魚得水的好本事,論爭,白若蔓斷是爭不過她老人家的。
“皇奶奶,你就別跟一隻饅頭斤斤計較了嘛!”令狐玨乖乖蹭到太后身邊,扯著太后的衣袖作撒嬌狀,“她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務必高擡貴手啊!”
“哀家還從未見過如此大逆不道的丫頭,若不治她,難以服衆!”
“那就讓玨兒帶她回府慢慢治,省得留她在宮裡礙了您的眼?”
“不行!”
“那就把她丟給嬤嬤們管教,也無需您親自調 教?”
“不行!哀家就不信還調 教不了她!”
“皇奶奶您能別這麼較真嘛?”
“哀家這是爲了你好!”
“我不覺得好!”
“你……”一句話不投機,太后果然氣得不輕,不忍和乖孫直接衝突,又將矛頭指回了可憐的白若蔓,“你都是被這丫頭給帶壞的!哀家今日不罰她,哀家這堂堂太后今後還如何服衆?來人哪……”
“不能罰!”令狐玨突然一把將白若蔓拉到身後,以身驅擋那些冷麪無情的侍衛,那苦逼的表情,真真比苦情戲的戲子還要逼真三分,“奶奶……不瞞您說,其實……其實玨兒的心,早已許給了饅頭……”
我的親孃啊!白若蔓若非經歷過大場面、見過大世面,這會子恐怕就要抵制不住胃裡惡寒而一口將隔夜飯給吐了出來。
這廝爲了保自己,竟然扯下如此大慌,可叫自己情何以堪?
而比白若蔓更加承受不住的,是震驚失色的太后:“什……什麼!你說什麼呢?你……你怎麼會喜歡她?”
本來白若蔓也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心下明瞭這是令狐玨挽救自己的緩兵之計,但是聽到太后這句話,若蔓表示不爽:什麼叫“你怎麼會喜歡她”,自己是什麼妖魔鬼怪不能招人喜歡嘛?
而就在自己鬱悶之際,令狐玨給出的答案更是令人抓狂:“因爲玨兒喜歡饅頭實實在在的質樸!”
“你咋不乾脆告訴哀家你喜歡包藏禍心的包子呢?”太后怒級,失言,狠狠瞪他一眼。
誠然這也是白若蔓想要問的話,自己看起來就如此單純如此草包嘛?真是氣煞人也!
令狐玨一下就感到委屈了,幹嘛兩人都瞪自己?一個可是自己竭盡全力在救的人,不感恩圖報還不識好歹;一個可是疼愛自己的皇奶奶,不成全自己還惡言奚落……令狐玨扁了扁嘴,頓感蒼茫大地無所依託、仰天悲嘆無限惆悵:“皇奶奶,包子表裡不一,自然不是玨兒所愛,而饅頭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樣,不虛僞、不做作,正合玨兒口味,皇
奶奶若非要逼玨兒啃包子不要饅頭,玨兒寧願絕食不吃!”
“好一個絕食不吃!”就在太后氣得頭昏眼花、白若蔓驚得哭笑不得、令狐玨演戲演得不亦樂乎之際,一聲洪亮之音自背後傳來,竟是昭遠帝!
白若蔓回身請安,面色謙恭、波瀾不驚,與昭遠帝同時逼近的是一股肅殺之氣,功夫底子不弱如她,在未聽到聲音之前,完全可以感覺到。
“聽說你進宮了,卻不見人,朕正琢磨著是否在太后身邊呢,原來果真不假……”昭遠帝那一雙鷹隼般叫人難以捉摸的戾眸,一一掃過花亭內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到了白若蔓身上,“只是不料竟爲了一介宮女跟你奶奶爭執,究竟所爲何事?這宮女看似也非傾國傾城之貌,何以誘得你要以絕食相威脅呢?”
白若蔓聽此,愈發不快,卻也只能不著痕跡地在心底暗暗咒罵著:老狐貍,你以爲誰都像你,喜歡那些傾國傾城的庸脂俗粉嘛?
“沒事兒,我就是玩玩而已……”令狐玨的回答果然十分沒心沒肺,儼然方纔的苦情戲不曾演過一般,“跟奶奶還有小宮女們鬧著玩玩而已,皇叔連這也要插手嗎?”
昭遠帝頓覺尷尬,跟這小子真是一點正經事也休想談妥,無奈自己還在垂死掙扎:“自邊疆戰事結束回都後,也該兩月有餘了吧,朕還是頭一回見你,所得戰況皆是從將軍們口中獲知,你打了勝仗,值得嘉獎,卻一直不肯進宮受封,難不成要朕親自跑到你府上賞你良田百畝、美女數名嘛?”
“這些賞賜都沒什麼意思,我不要。”令狐玨回得乾脆利落,毫不在意。
“那你要什麼?”昭遠帝不得不追問,心底是不想給他任何的,卻迫於無奈,太子自個兒也許無所謂,然尚不敢輕易得罪太子黨。
可憐叔侄二人關係微妙,若即若離,本該在朝堂上商榷的事宜,可悲要當著后妃們的面,在這不合體統的御花園對談。
“我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要什麼,等我想到了,再告訴皇叔吧!只要皇叔到時候別賴就好。”這一招,這無賴的一招,絕對是學白若蔓的!
昭遠帝拿他沒轍:“好,這本該是你應得的,朕自然不會抵賴。”
白若蔓聽此,心下冷笑:老狐貍啊老狐貍,萬一他將來要你的皇位,你給不給呢?由此可見,你今日答應了他,也不過是搪塞而已,將來抵賴與否,不還是你恬不知恥的一句話……
二人說到此處,似乎沒了下文,至少令狐玨是不願搭理昭遠帝了,吊兒郎當、左顧右盼。
而昭遠帝貌似還有疑問,故作慈父般地問道:“回都之後,府裡一切可還安好?”
令狐玨哼了哼鼻子,心下暗忖:你丫在我府裡安插了那麼多眼線,我好不好你豈會不知?嘴上卻嘿嘿傻笑,笑得無比質樸:“好,能不好嘛?就是府裡的女人們整天爭風吃醋要往本太子身邊蹭,實在有些難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