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謁之時的東宮門前無比熱鬧,女人們穿著華麗的衣裳來來往往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從頭上的發釵到耳墜,從領口的布料到腳下的鞋子……無一不經過一番認真的挑選與斟酌,人和人較著勁兒的在比著拼著,誰也不愿意輸給別的女子,這爭奇斗艷的景致到成了后宮一道絕妙的景色,每日辰時往這里站著片刻,便覺得養眼的很。
魏夫人從宋妃身旁經過狠狠的撞了一下,看著宋妃不善的臉色便開口問道,“喲……這不是最近春風得意的宋妃嗎?怎么了,這表情可不像是春風得意的模樣啊……”
“要你多事!”宋妃瞥了一眼魏夫人說道。
“怎么說話呢?”魏夫人停下來轉過身子擋在了宋妃的面前,“怎么說,我也是這后宮之中的夫人,你區區一個嬪妃膽敢和我這么說話?”
宋妃勉強的牽了牽自己的嘴角,“哼……魏夫人同我這一個小人物計較,切莫耽誤了朝謁拍馬屁的功夫,申后同褒后都吃你這一套,你倒也混得開,也不怕哪一天形勢變了,魏夫人可就將自己坑了!”
“倒也不勞煩宋妃操這份心,”魏夫人高傲的笑道,轉過身去笑著說道,“宋妃得罪了我無妨,我也就是一個粗人;可是這若是得罪了娘娘吶……娘娘那么聰明的人,只怕是宋妃可就有的受了。你想和娘娘斗,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斤兩,別一個大浪拍過來,自己沒扛過去,被拍碎了。”扔下這話,魏夫人的眼睛靈動的轉了轉,面上浮著一絲詭異的微笑朝著這東宮的大殿走了去。
宋妃的眉頭微微的攢在了一起,魏夫人這話她聽懂了,最近她和楚夫人在宮里走得近,只怕是此事傳到了褒姒的耳中,褒姒是何等聰明之人,想要對付她和楚夫人的這個聯盟根本都不需要費事兒動自己的手指頭,剛才大王破天荒的對自己噓寒問暖只怕也是褒后在姬宮湦的耳邊嚼了舌根,想到這里,宋妃就將一手攥成拳砸在了另外一只手的手心上,“差點遭了算計,這個沉不住氣的楚夫人。”她跺了跺腳,趕緊朝著東宮大殿走了去。
褒姒坐在東宮的大殿中央,斜倚在椅塌之上,三日后就是祭祀之禮,這是一年當中的重中之重,所有的大小事務必須再三確認,在說完這些之后,她看著下面的女人們問道,“如今百官同諸侯都已經抵達京中了吧?”
“是,娘娘。”魏夫人答道,接待百官的世婦是她的職責所在。
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了魏夫人,“納吉安排一番,明日本宮在東宮設宴,招待四方諸侯的世婦,還請魏夫人去通知諸位前來赴宴。”
“是,娘娘。”魏夫人點了點頭,此舉也并非沒有前例可循,好一些的年份,王后也總會宴請諸侯世婦以彰顯王室之風。今年褒姒死里逃生,如今更了名姓,同褒家與秦國劃清了界限,如同是浴火重生,設宴款待諸位諸侯世婦也是理所當然的。
“還要勞煩楚夫人來安排這場局了。”褒姒看著熊寧說道。
熊寧不滿的喘了口粗氣,手攥得緊緊的,想起昨天自己那么低三下四的祈求姬宮湦,他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今晨寧可關心宋妃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忿忿不平而咬牙切齒的不能平復,對于褒姒的問話遲遲沒有回答。
“怎么?楚夫人安頓不了?”褒姒問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勉強楚夫人了,就……”
“誰說我不行?”楚夫人忽然插嘴說道,盯著褒姒問道。
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宋妃就帶著華辰殿的人,行招待之事吧?”
“是,娘娘!”宋妃點了點頭,用余光瞥了一眼滿面戾氣的楚夫人,決定晚些時候再同楚夫人解釋白天的事情。對于褒姒的宴請也并沒有起什么疑心,這一年對于褒姒來說委實太過特殊了。
宴請的事務和具體細節吩咐了一番,就請眾位退席了,惟獨楚夫人還坐在原地沒走,人群散盡,褒姒準備起身才注意到還有一人,“楚夫人?”
“既然叫我去準備,還有些事情想問問娘娘。”熊寧站起身來,朝著褒姒一步步的走過來,笑得很好看,紅妝襯托的這笑意更加的嬌艷欲滴了。門外準備等楚夫人的宋妃聽了這話,也只得識趣兒的走遠了,走出幾步,還三不五時的扭過頭來看一看東宮的大殿之中。
“娘娘不妨屏退左右。”熊寧說道。
“若是說些招待的事情,本宮倒是不及秀秀了……”褒姒淡淡的說道,“不妨叫她來和你談談,”她說完真的做出了要走的樣子,楚夫人在褒姒的背后冷冰冰的問了聲,“褒后娘娘難道就不擔心我哥哥和大王的對峙?”
“有什么好擔心的?”褒姒問道,背對著楚夫人停住了腳步,她還是很好奇熊寧到底打算說些什么的。
“昨日朝議了整整一天,只怕是大王都十分為難吧?”熊寧問道。
“這有什么為難,天下都是大王的,愿意給就給、不愿意給就不給,難不成還得征求一個區區諸侯的同意?”褒姒反問道,“今日一早我就叫秦候帶著王子前往大殿之中參與朝臣們的議政了,大王若是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好,何以整治大周的江山呢?楚夫人既然是后宮的夫人,得為大王分擔一二,這諸侯世婦們的招待可是關系著王室在諸侯之中的形象,不能怠慢了。”她說完喚了一聲,“秀秀?”
秀秀立刻從一旁跑了過來,站在褒姒的身邊說道,“是,娘娘?”
“給楚夫人說說注意的事項,明日別出了岔子。”褒姒說完就轉身朝著寢宮的方向走了去,雙手緊握放在小腹之前,背挺得很直,頭微微的昂起,一步一步緩慢的消失在了大殿之上,拖曳的長裙慢慢的離開了墻角,最后只余下了楚夫人和一干悉人們,秀秀在對著她喋喋不休的說道,“宴請其實也不是什么難事兒,主要的就是中午的那頓午膳了,做什么菜得今日就去吩咐膳房的人準備了,明日再報菜單就有些來不及了,哪些人吃什么、哪些不吃什么,這些都得一一問詢。”
“世婦們坐在一起,免不了的要聊些諸侯的事情,楚夫人得分得清哪些是政敵、哪些是朋友,在準備席次的時候可千萬不能錯了,否則就得出丑了,叫那些個世婦們記恨,若是鬧的大了,這事兒可能還會影響到兩個諸侯國的邦交呢!”
“還有就是這席間可不能無聊了,今日得前往司徒府上,和司徒祭公商議一番明日準備些什么活動才好,叫他們出些人助助興……”秀秀一條一條的和楚夫人羅列,楚夫人越聽越氣,居然叫一個小小的悉人來教自己怎么做事兒,她心中氣不過,甩了甩袖子就朝著門外走去,留下還在說話的秀秀,秀秀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楚夫人都快離開大殿了才忽然問了聲,“楚夫人去什么地方?”
“哼……”熊寧也不回答,只是就這么大步的走出了東宮,前腳踏出東宮,后腳就對自己身邊的悉人說道,“去安排酉陽宮中的幾位妃子操心一番明日宴請的事務,大小事務有不知道的,便前來問問東宮的秀秀,別怕麻煩,人家說了,錯不得!”
“是!”悉人點了點頭,熊寧這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要酉陽宮中的人去為難一番秀秀,可是酉陽宮里的人也不傻,誰都知道如今褒后得寵、秀秀又是褒后最為信任的悉人,誰會上趕著去得罪這樣一個人啊,悉人應了聲又問了句,“夫人呢?還不回宮中嗎?”
“我還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楚夫人轉向自己身邊的悉人交代道。
“是!”悉人應了一聲,朝著酉陽宮中走去了,楚夫人則去借了輛馬車,朝著門外的楚府趕了去。今日的上朝和往日里不同,幾乎沒有占用太多的時間就已經結束了,楚侯同楚夫人進門就是前后腳的事情,楚侯心中壓著一團怒火,一進門就將大門重重的摔上,嚇到了剛剛進門的楚夫人,她轉過身去看著熊儀問道,“哥哥這是怎么了?”
楚侯看著姬宮湦的女人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更何況熊寧還并非自己的親生妹妹,不過深深的吸了口氣,他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冷靜了下來,“周王真是厲害!”
“怎么說?”熊寧問道,眉頭微攢。
“我楚軍駐扎在秦地,幫助秦國擊退了犬戎之兵,只想要討秦國的三座城池來作為獎賞,合情合理!”楚侯看著熊寧說道,語氣之中不乏著理直氣壯,此事熊寧是知道的,昨日一整日的朝議,不少后宮的女人都差遣自己的悉人前往前殿走了一遭,多少探聽了一些消息回來,也是因為這樣,熊寧自以為自己拿捏住了姬宮湦的把柄,以為他這一次會對自己聽之任之了,可是自己畢竟還是太高看自己了,她問熊儀,“大王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