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前往秦宗主的陵墓上探望那位已經(jīng)過世多年的故人,伯服便和贏開在后院中下起了棋、分析起了時局,伯服一直以為百里成和贏開之間配合默契,二人與周王對立,可直到此時此刻,伯服心中才明白原來贏開和百里成是面和心不合,贏開對百里成的謙卑和恭順也都是迫于時局而已,一旦有機會,這位年幼的秦伯必定會竭力一搏,咬死這位忠心不二的將軍。,
贏開對眼下的時局并不確定,想從伯服的口中探聽一二來,可這探聽出的結(jié)果卻叫自己的心頭一驚,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周王擺了一道,還不知道這位冷酷的帝王到底在日后會用什么法子對付自己,想到這里,贏開就覺得自己內(nèi)心久久平靜不下來,對伯服到底希望自己如何來迎戰(zhàn)犬戎一事也不明所以,他開口詢問,伯服看著贏開良久,然后笑了笑,將手中執(zhí)的黑子落了下來,“秦伯今日根本不是來下棋的,”他說著就將剛剛圍掉的贏開的棋子收回了棋盒當(dāng)中。
“我哪里還有心情下棋?眼下西面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百里將軍的意思是不打,可若是不打,只怕是周王必定對我心生不滿,當(dāng)日大王興兵攻申,百里將軍便自作主張的前往申國壓境,以此來威懾楚國不敢貿(mào)然行動,反倒是‘逼’楚國和申國結(jié)盟……”贏開的話說道這里,卻被伯服打斷了,伯服看著贏開問道,“你以為楚國和申國真的是結(jié)盟了嗎?”
“怎么說?”贏開有些不解的問道。
“楚侯熊儀是個聰明人,怎么做出這等蠢事?”伯服笑道,“更何況,若是要對付楚國,中原九州有的是人前去應(yīng)戰(zhàn),現(xiàn)在為了一個區(qū)區(qū)司馬雍稹就止步不前,這是大王的風(fēng)格嗎?此事你且看著,只怕今年的秋收之時還有好戲咧!”
“什么好戲?”贏開問道。
“歲貢之時,你打完仗去了鎬京不就知道了,我也不能同你說,萬一說錯了,反倒是誤導(dǎo)了你的思路!楚國和申國的結(jié)盟若是假的,你就不必?fù)?dān)心秦國的南面對因為百里成將軍將重兵撤離而受到什么攻擊了,畢竟當(dāng)年沒有在那里布防重兵的時候,不也是一直相安無事的嗎?怎么現(xiàn)在卻還不能撤兵了?至于說這場仗……你和百里將軍都得打,不同時上場,怎么能叫人知道你比這位將軍更有手腕更硬呢?”伯服分析道,“只有叫人怕你,而后才能敬你。”
“我明白了!”贏開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落下的棋子都是濕的,可見他多么的緊張,“可是百里將軍畢竟馳騁沙場這么多年,我根本無法與他相提并論,若是在殺場上出了丑,只怕日后這朝中的大臣更加不會聽我的吩咐做事了,事實都會給百里將軍三分顏面。”
“此事……”伯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無妨的,百里將軍的兵馬都遠(yuǎn)在秦國南面,便是你此刻就上朝議政決定要出兵與犬戎抗衡,這百里將軍將自己的兵馬召回秦都再前往秦嶺山脈當(dāng)中與犬戎‘交’戰(zhàn),只怕是需要些時日,這個時間你早就已經(jīng)帶著一路死士從秦嶺中穿行而出,痛擊犬戎了,犬戎只怕也想不到秦國大軍尚未回撤,年幼的秦伯就敢?guī)е鴰装偃藲⑺麄円粋€措手不及,屆時你為百里將軍開了前鋒,你回撤,將大敗犬戎的威名留給百里將軍,此事你不但是出盡了風(fēng)頭還能落下一個用人唯賢的宗主稱號。百里將軍此戰(zhàn)若是不勝,錯在他;此戰(zhàn)便是勝了,功勞在你。你還能提前還朝決議朝中大小事務(wù),‘抽’調(diào)百里將軍的心腹,在朝中迅速建立自己的黨羽,待百里將軍得勝還朝之日,你在朝中的體系已經(jīng)建立完,他也只可能是無可奈何而已!”
“好計謀!”贏開雙手一拍,滿面喜‘色’。
伯服卻笑得十分平靜,繼續(xù)這場還未下完的棋局。晚些時候,夕陽西下,殘陽如血,紅‘色’的夕陽漫過了大地奔涌而來,席卷了這世上的一切,褒姒從‘門’外進(jìn)屋,白皙的肌膚被映襯的通紅,十分好看,伯服從自己的位置上跳起來,朝著褒姒跑了過去,挽住她的胳膊說道,“娘,你回來了?”
“嗯!”褒姒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贏開。
“褒后,”贏開也站起身朝著褒姒走過來,向褒姒行禮作揖,“路上一切可否順利?”
“順利,有勞秦伯記掛了,”褒姒說道。
“百里將軍呢?”贏開問道。
“送我到秦府上,便先折回了,要我?guī)Ь湓捊o秦伯,明日上朝還要商議對抗犬戎一事,還請秦伯早做準(zhǔn)備!”褒姒說道,這話叫贏開頗為不滿,攥了攥拳,也不多言,面上佯裝著心平氣和,對著褒姒點了點頭,“叫褒后費心了!”
“犬戎的事情,關(guān)系重大,別誤了正事!”褒姒說道。
贏開點了點頭向褒姒和伯服告辭,然后離開了這屋子。瞧著這位秦伯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伯服伸長了脖子探著頭,直到看不見贏開的身影了,才縮回脖子對褒姒說道,“別看這秦伯好像是和百里成同仇敵愾似的,其實怕是面和心不合!當(dāng)日百里將軍領(lǐng)兵前往申國壓陣,秦伯就來訴苦說是百里將軍不停他的號令,當(dāng)時我還以為贏開只是做戲給我看,今日看來他倒是當(dāng)真對百里將軍不滿的很。”
“他對百里成再不滿,他們才是同一陣營的人!”褒姒提醒道。
“兒臣明白,可越是同一陣營的人才越是容易廝殺!”伯服說道,“若是叫百里將軍知道了這位年幼的秦伯根本就容不下他,百里將軍只怕也會心寒的吧?兒臣不相信這位百里將軍就真的忠心到不管贏開怎么對待自己,都無動于衷還誓死效忠?”
“此事你怎么知道不是百里成同贏開設(shè)的局來試探你的呢?”褒姒問道。
“百里成在朝中獨大,大權(quán)在握,甚至有些功高蓋主,此事?lián)Q在任何一位諸侯身上,誰能真正的容忍自己的手下有這樣一位臣子?”伯服問道,“便是演了一出戲,只怕是天長日久的,贏開在心中不斷的重復(fù)著他和百里成不和一事,此事也是會變成現(xiàn)實的!我還巴不得他是來試探我的呢,待我斡旋些時日,這試探就變成真的了,贏開一定會對百里成諸多怨恨的!”
“此事是不是會變成現(xiàn)實,不需要你去挑撥離間,”褒姒叮囑道,生怕伯服的小聰明反倒是會幫倒忙。
“我才不會去做這等低劣的事情咧!”伯服撇了撇嘴,“好男兒應(yīng)當(dāng)在疆場上對陣殺敵,孩兒想要助秦伯一臂之力!”他信誓旦旦的對褒姒說道,“犬戎和秦國的這一場仗只怕是在所難免,娘也說了,這場仗必須要打,可是得怎么打?如今百里將軍對我大周諸多的不滿,只怕是對父王也是滿心疑竇,若是叫百里成接管了秦國的大權(quán),對我大周未必是一件好事兒,而贏開和我一起長大,我雖不能確保贏開對我永遠(yuǎn)忠心耿耿,可到底我對贏開的了解始終比我對百里成的了解要多,這一場仗孩兒想要幫贏開。”
“怎么幫?”褒姒問道。
“上陣殺敵!”伯服說道。
“秦國人才濟濟,驍勇善戰(zhàn),不缺你一個!”褒姒提醒道,態(tài)度中既聽不出是贊成也聽不出是反對,這叫伯服一下子還不知道怎么和褒姒將這段對話進(jìn)行下去了,只好如實的答道,“上陣殺敵只怕是真的不缺兒臣一個,可若是贏開能勝,兒臣上陣就是助他一臂之力,表明兒臣的態(tài)度,太子伯服同秦伯贏開曾共同上陣御敵,生死與共,贏開再想退可就沒有退路了!百里成若是先前曾與申國結(jié)盟,只怕是這樣會將這位百里將軍和秦伯的立場公然的推到兩個極端去,他們二人便是再做戲給兒臣看,這戲假可情真啊!”
“你若是在殺場上出了事兒,我怎么同你父王‘交’代?”褒姒平靜的問道,她心中明白自己若是不叫伯服去,只怕是伯服會將此事惦記一輩子,可若是放他去了,萬一伯服真的在沙場上有個三長兩短的,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便說,殺楚夫人的錯,兒臣彌補了!”伯服很鎮(zhèn)定的說道。
看著自己兒子堅定的目光,良久之后褒姒點了點頭,朝著自己的房間走了去,長長的裙子拖曳在地上,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沒有再和伯服說些什么,以這樣的姿態(tài)支持了他的決定。容倩愣在原地看了看伯服,又瞧了瞧褒姒,心中大吃一驚,上陣殺敵就意味著刀劍無眼、生死難料,褒姒將自己的兒子送上戰(zhàn)場,等同于將自己的兒子推入火坑,她真的就一點都不擔(dān)心他嗎?
看著容倩發(fā)呆的神情,伯服抬了抬下巴示意容倩自己的母后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容倩這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過身去趕緊追上了走在前面昂首闊步的褒姒,“褒后就不擔(dān)心太子殿下在殺場上兇多吉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