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人在深夜果然發動了突襲。
經過一個白天的鏖戰,明玉州眾人都疲憊不堪,聽見貴人發話讓大家還要打起精神,做好準備,防止大月國夜晚的偷襲,不少人都有些抗拒。
“一個女人,懂什么呀,從哪里冒出來的,指揮來指揮去,仗可不是這么打的!她知道嘛!”這是一個中年府兵。
潘通判走上前踢了這坐在林間的府兵一腳:“吵吵嚷嚷什么呢!貴人也敢編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聽她的才是不想活了好吧!什么要偷襲,我們打了這么久,他大月人什么時候偷襲過?哦,一個女人,說他們偷襲就要偷襲了?那我還說他們被今天下午那陣仗一下,他們就準備退兵了呢!你怎么不信我?”
潘通判小心翼翼地朝一邊立著,正指使朱律為傷員包扎的宋彌爾看了眼,壓低了聲音:“你懂什么!這可是望京來的貴人!你跟她對著干,難不成還有你的好果子吃?!你得順著她來!就算大月人晚上不偷襲不進攻,你也得做出害怕他們偷襲進攻的樣子,夸一夸貴人老謀深算,貴人高興了,以后才多得是你的好處!你個蠢驢!”
府兵周圍圍坐跟他差不多的士兵,聽了這話,都不住點頭,那府兵將額頭上的汗一抹,神情很是不滿,“潘通判,您說的是在理,可我就不明白了,她一個女人,她懂什么懂啊!也只有那些平民百姓樂呵呵的跟著起哄,咱們這些人,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府兵,可比她專業多了吧?難不成她一來,咱們以后都要聽她的?”
“你就說下午這一場仗吧?那些什么桐油啊火石啊什么的,當我們想不到?我們就是覺得,這兩軍交戰,手段不用那么惡毒,咱們得光明正大地來!”府兵們侃侃而談,似乎說得頭頭是道,“那些手段,我們就是知道也不會用,所以說,最毒婦人心吶,嘖嘖,也不知道是什么貴人,真是將戰爭當兒戲呢!潘通判,我看哪,您在貴人面前可比王大人有臉,您還是去勸勸這位女貴人,沒事別啥都想摻和,這兒也不是她待的地兒!”
“話是這么說,咱們還是得將貴人哄高興了不是?為了你們的前程著想嘛!”潘通判笑出一臉褶子,語重心長,拍拍府兵們的肩膀。
又與那些府兵們低語了幾句,潘通判轉身小跑到了宋彌爾跟前,一臉為難:“貴人,大家下午戰斗激烈,如今都有些累,咱們如今還需要哪些布置,您吩咐,我立馬找人辦咯!”
宋彌爾似笑非笑地看了潘通判一眼,叫潘通判背上一個激靈,腰也更彎了,他努力抬頭想瞅瞅宋彌爾的表情,額頭上全是抬頭紋還不自知,嘿嘿一笑,“貴人,如今便等貴人示下,究竟是要如何安排?”
一州的府兵們不買賬,不是還有民兵和百姓嘛,與府兵不同,他們對突然間從天而降的這樣一個貴人,沒有半分的不滿,貴人就是貴人,難不成還要分男女?在他們心中,王大人和潘大人就已經是大官了,可眼下來了個比兩位大人還要大的貴人,他們就好似找了到主心骨,貴人吩咐做什么,他們就做什么,沒有半分不樂意。
不能在貴人面前表現得太過,這是潘通判教的,不買賬的士兵們,仍舊裝模作樣守了上半夜,可別說偷襲的大月人了,連一只鳥兒一只老鼠都沒有,士兵漫不經心地打著呵欠,正打算在面前燃燒的火堆上再添些柴火。
“把火滅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在火堆照不到的黑暗中響起。
添拾柴火的士兵嚇得一跳:“媽的,誰啊!”
朱律自暗中走出來,火光打在她俊俏的臉上,面無表情,“主子說,說不定過不久大月人便會來偷襲,火光在林中就是目標,快些將火堆滅了。”
那士兵看清朱律,咧嘴笑,神色之間帶著對朱律顏色容貌的評估打量,“這位姑娘,怎么稱呼啊?大半夜的,姑娘也不睡覺?”
“把、火、堆、滅、了。”朱律全當聽不到這下流痞子故意挑逗,一字一頓,連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姑娘,你是外地的不知道我不怪你,”那士兵痞氣十足,“雖說咱們明玉州是在南方,可這如今也是冬日,你知道大晚上的,這林子里有多冷嗎?還叫滅火,明日可是還要打仗,咱們休息不好,明天誰來保護你和你家主子呀!”
這些士兵平日里油滑慣了,仗勢欺人的也不少,又不如真正軍營中的士兵,經歷過訓練甚至戰爭,自有一份服從和使命感,若不是還穿著州府標記的衣服,大多數人,與街頭混混地痞流氓也沒什么兩樣。
他笑嘻嘻地看著朱律,屁股底下沒有挪動半分。
朱律半闔了眼,也不同他再廢話,手上一揮,隨身帶著的匕首就這么輕輕插進了士兵靠著的大樹上,匕首全身沒入樹干,只剩鑲著寶石的刀鞘在火光之中熠熠發光。刀鞘緊緊挨著那士兵的頭皮,若是方才朱律手偏半分,刀身如今沒入的,就是這士兵的頭顱了。
幸而這士兵是靠坐在樹干邊上,若是站著,如今恐怕已經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他的臉色可不怎么好看,終于發現,眼前這位姑娘恐怕不是自己這種也就會耍個花把勢的人招惹得起的,也模模糊糊意識到,貴人貴人,可不是嘴巴上說說這么簡單。他抖抖索索去撥弄眼前的火堆:“滅火、滅火,小的這就滅火。姑娘您大人大量,就,就饒了小的吧!”
朱律不欲與他多做糾纏,上前抬手,在那士兵的顫抖中,輕輕拔出匕首,轉身就走。
士兵大舒一口氣,緩了幾息,眼看朱律的身影走遠,才往地上一啐,正要罵罵咧咧,轉眼瞧見那深深的刀印,緊緊將嘴一閉,老老實實地將火堆給滅了。
滅了火,他也沒了值夜的心思,把身上的衣服裹得再緊了些,換了個樹干,靠著便睡。
另一邊,王解頤卻沒睡著。在這林間,諸如王解頤、潘判官都有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擋不了風雨,只不過象征性地將他們與平民百姓區分開來。
這帳篷里,王解頤與王夫人坐了一側,王若素則坐在了王夫人的身邊,王解頤拿手肘碰了碰王夫人的臂膀,壓低了聲音:“真,真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