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點點頭:“無過便是功,歐陽千城狡詐如狐,能夠沒讓他討到便宜已是不易。”
另一人這時開口道:“陛下,將軍能夠與歐陽千城平分秋色,其實還有一層原因。”
“哦?”北流雲挑了挑好看的眉梢,一陣華光流轉。
“回陛下,我們的兵馬如今位於南昭的東側,可在西北方向也有一隻兵馬在同他抗衡,而且聽聞這西北方向的主帥戰無不勝,行軍佈陣頗爲厲害,雖然這股勢力一開始並未引人注意,可是沒多久,它便不斷壯大起來,將軍見他針對歐陽千城,便沒有打壓,任其發展。”
北流雲轉動著不知哪來的兩隻白玉球,聽著兩人的陳述:“而這股勢力在逐漸崛起之後,倒是讓歐陽千城也吃了不少苦頭,現在這股勢力偶爾與我們大楚的兵馬前後呼應,歐陽千城的兵馬夾在中間腹背受敵,所以戰事才遲遲沒有推進。”黝黑的漢子開口道。
聽完漢子的話,益多多掃視了一眼沙盤,擡眸打量了一番北流雲,他現在已經有些搞不懂了,到底哪一步棋是這個面如妖孽的男人所下,哪一個局又是他洞若觀火悉心佈下。
要知道,歐陽千城確實隔斷了大楚與北燕,可是剛剛這將士所說的那股新崛起的勢力,卻可以真正做到與大楚遙相呼應,使歐陽千城腹背受敵。
歐陽千城縱然在大楚和北燕之間設下了阻礙,可是卻無法在那新興的勢力與大楚之間設阻,大楚與那股勢力如今倒是對歐陽千城起到了一定的牽制作用。
他倒是真想知道,這股新崛起的勢力,到底是北流雲的手筆,早就爲之,還是真的就是一個巧合,連老天都在助他。
所以說,如今益多多是真的摸不準北流雲的心思。
北流雲的眸子中水波流轉,沒有在意益多多的打探的目光。
而這時,另一名副將嘆氣道道:“陛下,不過就是我等不願,也不得不承認,這南昭太子實在是有幾分本事,縱然腹背受敵,可除了一開始吃了些虧之外,我們竟然也再未佔到半點便宜。”
北流雲轉動著手中的兩隻白玉球,笑道:“若是他是這麼好對付的,就不是歐陽千城了。”
兩名副將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至於下一步該怎麼走,就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事了。
“這一次北流雪讓你們過來做什麼?”北流雲再次發問。
“回陛下,此番將軍讓我們來是希望於五月十五夜裡,共同出兵,夾擊永新城,若是北燕同意出兵,就請在前一日夜裡燃放煙火示意。”士兵開口道。
北流雲站起身來,仔細打量著永新城的位置。
江太師見此開口道:“從地圖上來看,歐陽千城分佈在永新城的兵力最爲薄弱,若是我們兩軍會和之後,便也能將歐陽千城的兵馬從中截斷,想必北流雪是想要效仿歐陽千城的做法,一來,將歐陽千城的兵馬阻斷,二來,使得我軍同大楚的兵馬建立起聯繫。”
北流雲抿著一雙薄脣看著沙盤上的地勢,雖然他並不知道歐陽千城排布的兵力爲何在永新城處如此之弱,只是他卻覺得,若是衆人都能想到的問題,歐陽千城是不會想不到的。
也許,這裡不僅不是一個生機,反倒是歐陽千城早就設下的埋伏。
老國丈搖搖頭道:“我看此法不行,這永新城距離我們如今的戰場太遠,即便是到時在此處匯合,整個大軍的戰場卻轉移到了南昭的邊城,到時若是再有南昭守邊的大軍加入,怕是我們根本就無法取得勝利。”
“可是,當務之急,兩軍必須交匯,否則若是再這樣閉塞不通,消息悉數被歐陽千城攔下,早晚會出大事。”江太師蹙眉道。
雖然他也認爲老國丈的話有理,可是他更認爲,眼下最爲重要的是要將兩軍交匯,不然到時大楚戰敗後退,他們卻猶不自知,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末將也認爲此刻應該先同大楚的兵馬匯合,那歐陽千城就是個龜孫子,前幾日,還做出了兵敗撤退的假象,我們還以爲大楚大勝了一場,誰知,當夜就遭到了歐陽千城的突襲。”一名副將顯然贊同江太師的話。
“話雖不錯,可是不知諸位想過沒有,若是真的夾擊這永新城,到時毗鄰南昭,無論是對地勢的熟悉,還是糧食的補給,我們都不佔據優勢,若是再被歐陽千城加以利用,我們的勝算可不比現在多啊。”一名副將開口道。
北流雲凝眸沉思,看來江太師也意識到了兩軍之間消息閉塞的嚴重性,所以寧可付出代價,也一定要使兩軍匯合。
可是國丈的話卻也不無道理,若是攻打永新城,那麼到時整個戰場南遷到毗鄰南昭的地帶,介時,歐陽千城只要先利用地勢重擊他們,而後再斷了北燕和大楚的糧草,那麼縱然北燕和大楚兩軍相匯,士氣卻也一定大受打擊,而且極其容易卻再次陷入一個困境。
手中的白玉球轉動的依舊緩慢,北流雲此刻基本上已經明白了歐陽千城的心思。
其實,從歐陽千城出兵的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在佈下這樣一個局,先是隔斷大楚和北燕的聯繫,使得他們紛紛孤立,而後卻故意留下永新城這一出的破綻給他們,無論是選擇攻打,還是不攻打永新城,大楚和北燕都會陷入困境,無法掙脫。
正可謂,前狼後虎,更可恨的是,縱然你費盡心思想明白了這一切,卻也不得不做出一個決斷,當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北流雲眼中閃過一抹戾氣,他還就不信了,真得按著歐陽千城給出的路走,他就不信,這偌大的疆土,找不出一種跳出歐陽千城設計的辦法!
“益多多,你說。”北流雲沉聲道。
這時,衆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這個小個子男人身上,聽著他的名字,只覺得眼角一抽,可礙著北流雲的面,卻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紛紛低下頭,看著面前的沙盤,心中卻想著倒是要看看,這個小豆丁到底能說出什麼花樣,竟然值得當今陛下親自點出他的名字。
“末將認爲此法不可行。”益多多也不矯情。
益多多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末將認爲這永新城不能打。"
許多原本支持攻打永新城的將軍紛紛發出反對和質疑之聲,畢竟益多多說北流雲憑空帶來的,縱然他們敬重北流雲,可在這個以戰功論高下的營帳裡,他們心中對益多多還是十分輕視的。
畢竟在他們看來,益多多身材矮小,最多是個能說會道的文臣,絕不會是一名虎將,所以眼下見著北流雲對他發問,多多少少帶著幾分質疑。
江太師也是擡眸看相身材嬌小的益多多,只是他同衆人的想法不同,他想要聽一聽他的看法,這個人能夠得到北流雲的看重就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
“理由。”北流雲直接開口道,沒有同他廢話。
益多多思忖片刻後道:“國丈大人和太師所言都有道理,誠如大家所明白的,這正是歐陽千城精心佈下的局,不攻打永新城,我們大軍阻斷無法扭轉戰局,攻打永新城,久失去了地利的優勢。”
江太師點頭道:“這位小將軍說的有理,只是縱觀如兩軍的地勢,歐陽千城的兵馬再無薄弱之處,除非是我軍採取水上交戰,倒是還有勝算,只是這渭河一帶,水勢湍急,我北燕的將士最不擅長水戰,若是選擇水戰,地利人和反倒是都喪失了。”
衆人也不知江太師是怎麼看出的這小個子男人竟然是名將軍,而是紛紛將目光落在了益多多身上,想要看看他到底能給出個什麼對策。
“太師所言不錯,只是這並不能成爲我軍攻打永新城的理由。”
“爲何?”太師開口問。
益多多起身走到沙盤旁,指著永新城一帶道:“諸位請看此處地勢,永新城身後便是兩座大山,而這大山身後數百里外,就是南昭邊陲的兵馬,這兩座山名爲夫妻山,雖然有兩處山頭,可是山底卻是相連的,再加上著兩座山地勢陡峭,唯有一條小路可以過人,所以想必太師是想以另一種方式效仿歐陽千城,只要阻斷山底的這條小路,或以巨石封路,或以人力截堵,變可以杜絕南昭邊陲兵馬這個後患。”
衆人都仔細聽著益多多的話,一時間倒是被他所吸引,他們只當是太師想要藉助永新城一帶,使得北燕和大楚的軍隊交匯,卻沒有想到太師已然將地勢也考慮了進去。
“這位小將不所言錯,確實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我認爲大軍轉移到永新城所面臨的最大的後患並非不能杜絕。”江太師點頭道。
老國丈這時開口道:“所以太師認爲,沒有了南昭邊陲的另一隊兵馬的威脅,冒著一些糧草不足,地勢生疏的風險使得兩軍交匯是值得的。”
江太師看著老國丈點點頭,不錯,在他看來,如今左右都會有損失,固守此地,雖然短時間看未必有危險,可是歐陽千城就像是一條蛆蟲一樣橫亙在兩軍中間,早晚會生出不可彌補的大事。
益多多這時接著開口道:“只是太師怕是有一事不知。”
“哦?”衆人擡眸看向益多多,這時已經對他有了幾分信服,至少是沒有了之前的輕視。
“太師以爲是屏障的夫妻山,實則是最大的禍患,太師有所不知,正是因爲這兩座山的山體連在一起,歐陽千城早已命人將其鑿開,在山體中心開出了一條隧道。”益多多的話讓衆人大驚。
“你說什麼?”聞言,衆人驚訝不已,如果他所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去了永新城就是送死!
到時,能不能與大楚的兵馬匯合不說,他們卻一定會同時面對兩隻大軍的圍剿的。
只要歐陽千城想,到時調度南昭邊陲的大軍通過山體的隧道,可謂是直搗黃龍,一舉打入他們內部,北燕到時怕是真正的會瓦解,遭受滅頂之災。
北流雲的沒有也擰成一團,他沒去管益多多是怎麼知道的,只知道他說的應該是實話。
歐陽千城這個人素來心思詭詐,既然想將他們吸引到永新城就一定會另有大圖謀,絕對不會只是簡簡單單的小算計。
如今按照益多多的話來看,倒是符合了歐陽千城的性子,這一場精心設計之下,歐陽千城是想要將北燕一舉摧毀,哼,就連他也不得不說一聲,真是好大的手筆!
“想來,這歐陽千城並不著急北燕是否真的會攻打永新城,所以近來縱然戰事頻繁,卻都沒有太大的較量,而爲了無形之中,將北燕的軍隊驅使到永新城一帶,歐陽千城一定在刻意利用兩軍消息閉塞來爲我們製造大的傷亡。”益多多指著沙盤侃侃而談。
衆人沒有插話,益多多似乎覺得一直點著腳有些累,轉頭胡亂找來一張椅子,站在了椅子上,一時間倒是成了營帳裡最高的人。
老國丈擡眸看了一眼北流雲的神色,見他沒有動怒,便也就沒有責怪益多多的無禮。
“歐陽千城似乎已經意料到了我們的人會分成兩派,一派贊成,一派反對,所以他只是不斷的利用消息閉塞給我軍造成更大的傷亡,到時只要大規模的傷亡呈現在諸位的面前,反對的人便再也沒有理由反對,所以其實眼下縱然諸位之中有一半的人反對攻打永新城,可是隻要隨著消息閉塞這一點造成的傷亡越來越大,最終你們還是會同意將大軍轉移到永新城一帶。”益多多犀利的給出了另一種看法。
此言一出,老國丈和江太師都緊緊簇起了眉頭,沒有想到,他們如今在這裡爭論不休,可是一切卻都在歐陽千城的掌握之中,甚至是事情進展的方向,也一直是歐陽千城一手主導。
老國丈比較謹慎,這時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將軍是如何知道這座夫妻山已經被開鑿出隧道的。”
衆人這時再次將目光落在益多多身上,這種絕密的事情事關歐陽千城的大計,又怎麼會輕易被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