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師迷濛的雙眼清醒了些,看著面前的女子一個激靈,而後開口道:“如果他一次都不曾回憶起過往事,也從不曾受到過觸動,只怕他並不是被蠱蟲所控制,而是利用一種極爲罕見的蠱蟲將記憶給吃掉了。”
歐陽千城和輕雪都是一陣詫異:“吃掉?”
夏大師點頭道:“不錯,蠱蟲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缺陷,可根據主子所說,這個中蠱之人又能像正常人一樣有著自己的思維,從來不曾失控,見到至親之人又不曾有有過半點關於往昔的記憶,那麼便只能有這一種可能。”
“這種蠱蟲叫什麼?可有解蠱的辦法?”歐陽千城開口道。
夏大師道:“各處蠱蟲的叫法不盡相同,因爲師承不同派別,所以蠱蟲的煉製方法其實也大多不同,這種蠱蟲一般叫做食憶蠱,解法卻是極難的,這種蠱蟲因爲不是用來控制人的,所以解法也同別的蠱蟲不同,一般的蠱師都是通過控制在人體內的蠱蟲來進行對人的操控,有利用子母蠱進行控制的,也有利用笛聲琴聲進行控制的,所以這種蠱術纔有法可解。但是這種使食憶蠱卻有些特別。”
“怎麼個特別?”輕雪追問道。
“食憶蠱是指蠱蟲進入人的腦海之中,吞噬掉人的記憶,人的記憶一旦被吃掉便徹底消失不見了,無論這隻蠱蟲是生是死,記憶都徹底消失了。這同傳統病癥上的失憶和其他類型的蠱蟲並不相同,其他類型的失憶既然叫做失憶,便意味著只是將記憶弄丟了,丟了的東西自然也就可能再找回來,可是被蠱蟲吃掉的東西卻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這是找不回來的。”夏大師侃侃而談,聽起來十分拗口,但是歐陽千城和輕雪卻都聽懂了。
“難道中了這種蠱蟲記憶就不能恢復了麼?”輕雪追問道。
夏大師嗤笑一聲:“有也跟沒有沒什麼區別。”
“怎麼說?”
“記憶被吞噬掉之後,怎麼可能輕易就找回來,這本身就很不容易,但是世間卻恰恰有一種能夠溫養神識的聖物叫做七彩神蓮,也可以叫做七彩溫神蓮,這種聖物恰恰可以治癒食憶蠱所造成的創傷,溫養神識,重新織補記憶,所以它和傳統意義上的讓人恢復記憶不同。”夏大師繼續解釋著。
“七彩神蓮?”歐陽千城輕聲重複著。
夏大師點點頭:“不錯,這種七彩神蓮堪稱聖物,衆所周知的人蔘,鹿茸,血珀等大補之物都是滋養身體的,也就是俗話所說的外傷,可是關於神識這種東西卻鮮少有能夠滋補的藥物,而七彩神蓮恰恰是這麼一種聖物。”
輕雪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這種神蓮的用途。
凡俗藥物皆能強身健體,可是這種所謂的溫養神識可以明神醒腦,加強人的神魂力量,也就是一些虛幻的東西。
如果楚洛衣聽到的話,她一定更加能夠理解,就好比她重生之後內力幾乎耗盡,一直所用的乃是獵人宗族的秘法,也就是用心力來支撐武力,而這種神蓮一旦被她服用,那麼她的心力將會大大增強。
“到哪裡去找這種神蓮?”歐陽千城蹙眉開口道。
夏大師思忖了片刻:“在下還不曾具體聽聞曾經有人得到過這種神蓮,因爲誕生這種神蓮的地方大多伴隨著極大的危險,不過根據書冊記載,在南極的崑崙之巔,或者不老山裡也許會有這種千百年難得一見的聖物。但是可能性極小,幾乎不可能存在,所以有也跟沒有沒什麼差別。”
揮退了夏大師,輕雪和歐陽千城都陷入一陣沉默。
沒有想到,當年青蛇僥倖逃過一劫,可最後卻將過往一瞬間盡數忘記。 “你有什麼打算?”輕雪開口道。
歐陽千城沉默了許久,最終輕聲開口道:“拿到這七彩神蓮,助青蛇恢復記憶。”
輕雪沒有反駁,雖然她也明白此去希望渺茫,路途兇險,可是她卻不能阻止他,因爲她們都明白,這是他們欠下的。
在輕雪和歐陽千城看來,如今當年楚家所剩之人寥寥可數,楚青城對楚洛衣的意義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輕雪而後輕聲道。
歐陽千城思忖片刻後道:“先等到戰局穩定一下,而後等我將這裡的事情佈置一番,我便動身離開。”
輕雪沒有說話,她不知道夏大師口中的兇險到底是有多兇險,雖然她也恨極了面前這個男人,當初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有著他的手筆,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她卻是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到時候大軍交給你掌管,還有軒兒,也要一併託付給你了。”歐陽千城輕聲開口,卻不容拒絕。
輕雪點點頭:“我會把軒兒當做自己的孩子的。”
歐陽千城沒有再多說什麼,也許這一次他未必能夠回來,可是不管是生是死,他至少也曾爲曾經的事情做出了一些補償,雖然欠的實在是太多,但是他總歸不該厚顏無恥的一直欠下去。
他曾一手毀了無數人的人生,更是毀了自己的人生,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努力將殘存的東西留下,也算是償還自己所犯下的錯。
大概十日左右之後,歐陽千城就獨自一人離開了,他要先前往南極的崑崙山脈,去那裡尋找夏大師口中的七彩神蓮。
臨行前,他已經問夏大師要過圖紙,上面清楚的畫著七彩神蓮的樣子,也記載著它的特徵。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如果不能,他欠的債就等到來世再去償還吧。
在歐陽千城離開的半個月後,一直被壓制的厲害的南昭大軍忽然勢如破竹,南昭帝大手一揮,不知從何處調來了一隻足有五十萬的黑甲鐵騎,一個個兇猛強壯,武器精良,氣勢如虹。
這隻渾身黢黑的蒙面鐵騎如洶涌而至的流沙,徹底改變了之前的戰局。
輕雪和北流雲在大驚之下,不得不避其鋒芒,匆忙命令手下的大軍後退出兩座城池,心中皆是沉重不已。
他們都曾料到南昭帝手中一定還有著致命的籌碼,可是誰也不曾想到,南昭帝竟然能夠在如此之多的眼線下,秘密培養出一隻足有五十萬的精銳大軍,實在是讓人覺得頭疼!
北流雲站在城牆之上,看著南昭大軍的頭領,沒想到竟然是一個許久不見的老熟人,不得不說是十分詫異。
“沒想到義父你還活著,若是我早些知道,一定派人接義父來大楚好生供養,何至於義父竟然成了南昭的走狗?”北流雲笑著開口。
不錯,下方率領南昭黑甲軍的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在大楚橫行一時隻手遮天的東廠廠公王直。
幾年不見,王直的頭髮白了不少,黑白摻雜的髮絲被一隻金冠豎起,眉毛狹長入髻,眼梢微挑,帶著一股太監特有的陰毒狠辣耘。
聞言,王直莞爾一笑,擡眸看向面前的北流雲,掐起蘭花指道:“爲父也沒有想到當年的小狼崽子如今竟然稱霸一方,看著你如今的光鮮,想必是忘了當初怎麼搖尾乞憐?”
北流雲也不怒,瞇起眸子瞧著王直:“朕再怎麼不堪也只是曾經,不像義父,倒是越活越不如從前,如今放眼看看,哪裡還瞧得出義父是當年那個隻手遮天的東廠廠公,怕是人人都只會道一聲閹狗。”
王直冷笑一聲,眉眼中生出幾分怒氣,卻還不至於當場發作。
看著如今衣著光鮮,主宰一方的北流雲,不得不說他的心有著一種鐵杵攪動的難受,當初這個跪在自己面前,事事需要看自己臉色,甚至手中那微不可查的權力也要靠自己施捨的狗崽子,如今竟然騎在了他的頭上,這怎能讓他不惱!
當年中蠱逃離,九死一生,最後倒是仰望了南昭帝出手相助。
也不知他是從哪裡尋來的高人,輕而易舉就將自己身上的蠱毒給解了,而後又將自己送往深山之中,秘密同這些黑甲軍受訓。
“現在不代表將來,你我父子一場,爲父自然希望你能夠永盛不衰,只是不要忘了,若是將來你失勢了,再跪在爲父面前相求,可就不要怪罪爲父不念往昔的情面了。”王直冷笑一聲。
北流雲沒有再同他多費口舌,而是仔細打量著面前堪稱銅頭鐵骨的黑甲軍,心不由得也沉了下去。
除去這突然多出來的五十萬大軍,北流雲也清楚的感受到王直的武功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了,如今交手,只怕他依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北流雲站在城牆上思忖了許久,最終收兵回城,打算從長計議,畢竟鬼才知道南昭帝到底還會不會再有一隻黑甲軍。
回到營帳中之後,北流雲立即就組織了會議。
北流海,北流雪,楚洛衣,江太師,老國丈,香江王,張良,益多多等人紛紛列座。
如今的戰事可以說是已經進行到了最後時期,誰勝誰便是這天下的霸主,誰敗,誰就徹底失去了爭奪天下的資格。
北流雲坐在主位之上,單手撐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麼。
營帳中的其他人面色也不是太好,畢竟誰也沒有想到南昭帝竟然還留著這樣一隻大軍,難怪他根本不懼歐陽千城的叛變。
只是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實在是算得上是一個噩耗,原本因爲歐陽千城脫離南昭,大楚和歐陽千城圍攻南昭之時,已經明顯是壓制南昭一頭,卻不曾想,南昭帝竟然一下子補充出五十萬精銳大軍,如此,他們的勝算可就實在是少的可憐了。
江太師率先開口道:“我觀其黑甲軍,並不似尋常軍隊,渾身殺氣凜然,武器精良,若是同等數量的我軍,怕是難有勝算。”
北流海點頭道:“確實如此,我也曾遠觀黑甲軍,堪稱利刃,軍心穩固,凝聚成一團,只怕是個大患。”
“如今,若是想要取勝,只能巧取,不能硬碰,否則我們根本沒有勝算。”老國丈開口道。
“可關鍵就在這巧字,要如何才能實現?”張良沉聲道。
衆人陷入一陣沉默,紛紛眉頭緊鎖,看著面前的沙盤,沙盤上一羣黢黑的旗幟讓人見之心煩,這不是旁的,正是如今南昭的黑甲軍。
北流雲也在想,如何能在最少的損失之下,重創南昭。
在他看來,其實自己和歐陽千城未必沒有同黑甲軍硬碰的可能,只不過這種結果未免太過慘烈,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實在是算不上什麼好辦法。
北流雲不斷摩挲著下巴,似乎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只是依舊在斟酌計劃的可行性和細節。
就在衆人都陷入沉默的時候,營帳的門簾忽然被人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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