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風四人來到岸上,只見前面樹叢中掩映著一條青石砌就的小徑,石上青苔斑斑,似是很久沒人走過了。
汪長風道:“曲徑通幽處,這仙島果然是個好去處。”
玉真兒嗔道:“都有氣無力了,就少說幾句吧。”
劉致遠湊趣道:“本來背著汪大人還有些累,到了這島上空氣清新,景色怡人,竟是不覺得累了。”
汪長風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愿意讓你背著?一身臭汗,我都快吐了。”
劉致遠搖頭笑道:“得,能背您老人家是我的福分,這總行了吧。”
似乎到了島上之后,這幾日來的煩躁瞬間消解了大半,幾個人心情都愉快起來。
還是龍三公主帶路,沿著小徑逶迤而上。
走不多時,前面出現一處山洞,洞門緊閉,上書四個字“洞天福地”。
龍三公主道:“應該是這里了。”正要上前敲門,沒想到那洞門忽然開了,里面走出兩個總角小童,長得粉雕玉琢,像是瓷娃娃一般。
龍三公主問道:“請問這是怪仙人的府邸么?”
其中一個小童答道:“師父這幾日正在閉關清修,概不見客,諸位請回吧。”
玉真兒接道:“我們有要事求見仙人,還請兩位童子行個方便,進去通報一聲。”
另一個小童道:“那你們等著吧。”說罷,兩個小童徑自走進洞門,啪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四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過了片刻,洞內一點動靜都沒有,劉致遠等得有些焦急,道:“怎么這么久,許是騙我們在這等吧?”
沒等別人說話,劉致遠已將汪長風放下,走上前去,砰砰砰敲了幾下門。
那洞門吱呀開了,一個童子探出頭來道:“又怎么了?”
劉致遠陪笑道:“不知通報的如何了?我們在這等半天了。”
那童子沒好氣道:“不是說師父在閉關嗎?不想走就繼續等著吧!”說完就想把門關上。
劉致遠眼疾手快,一把把門撐住了,嘿嘿笑道:“那就煩勞再去通報一聲。”
那童子力氣小,使出渾身的勁兒也關不上門,便惱怒起來:“你要不放手,就永遠別想見到師父!”
劉致遠也嘿嘿一笑:“你要不去通報,就永遠也關不上門。”
那童子急了,抓起劉致遠的手就一口咬了下去。
劉致遠沒想到那童子如此不講理,冷不丁被咬了一口,疼地哇哇大叫起來。
汪長風三人在邊上看著劉致遠跟那童子較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洞門外擾攘一片。
忽然,洞內遠遠傳來一句洪亮的聲音:“何人在外攪鬧?金童,讓他們進來吧。”
原來這小童子叫金童,另外那個自然叫銀童。
金童悻悻打開了洞門,沒好氣道:“跟我來吧,進去以后不準亂說話!”
玉真兒扶著汪長風,跟著龍三公主進了洞門。劉致遠跟在最后,揉著被咬了一口的胳膊,仍在不停吸冷氣。
只見那洞口之內豁然開朗,里面小橋流水,綠樹婆娑,一條石板路蜿蜒通向洞內深處。
汪長風贊嘆道:“確實是不同凡響,別有洞天。”
金童在前引路,片刻后來到一座大殿前,只見殿前煙霧繚繞,殿內一個蒲團上坐著一個老者,穿著一身青色道袍,閉著眼睛,須發皆白,一派仙風道骨。邊上立著一個小童,正是那個銀童。
龍三公主躬身行禮道:“見過怪仙人。”
那老者眼睛也不睜開,緩緩道:“可是來求還陽泉?”
龍三公主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道:“我這同伴受了極陰極寒之氣,危在旦夕,還望仙人大發慈悲,救他一命。”
怪仙人的眼睛突然睜開,在汪長風的身上掃了一眼,道:“一介凡人,竟然敢去吃那種至陰至寒之物,死不足惜。”
四人都有些驚詫,這怪仙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汪長風吃了那元神珠的珠核。
玉真兒開口道:“他實在是誤服,并不知此物厲害。”
怪仙人嗤了一聲,道:“此物原倒也不是什么歹毒之物,乃是當年北冥真君為慶天帝之壽,揉合天地之氣煉制而成,喚做‘真元珠’,本是至純之物,食之可以延千年壽數。據說當時只煉成了三顆,不成想無意間被那迷音水怪偷了一顆去。這水怪自己天天拿這珠子修煉,慢慢這珠子便浸染了那水怪的陰毒之氣,千年以后,變成了天地間的至陰之物。你雖是誤服此珠,冥冥之中也是一種仙緣。”
眾人聽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元神珠的珠核并不是那水怪自己吐納練就,而是從別人那里偷來的,只不過可能后來練成了一個珠殼,便將那真元珠包在里面,成了元神珠的模樣。
龍三公主微笑道:“仙人對此珠如此熟悉,想必必有克制的法子。”
那怪仙人搖頭道:“卻是難辦。這珠子入腹即化,便是北冥真君自己來也沒法取出來。況且你們長途跋涉,那珠子早已與經脈融為一體,難以分離了。”
龍三公主急道:“不是說還陽泉是至陽之物嗎?不是正好可以克制這珠子。”
怪仙人呵呵一笑,道:“知道得還不少。只是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還陽泉也非凡人所能享用,此泉有一偈語,叫做‘救死不救活,救女不救男’。這小娃兒竟然沒死,又是個男的,怕是無緣消受了。”
汪長風朗聲笑道:“想必原因是這泉水太過陽剛,大活人特別是男人抵受不住至陽之氣,只有女人的陰氣才可平衡一二?”
怪仙人道:“這小子倒也有點慧根,只是可惜了那顆珠子。”
玉真兒道:“他體內寒氣已壓制不住,只怕撐不了多久了,還求仙人賜泉水救命。”
怪仙人哈哈笑道:“既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能給你們。只是老道還有一個條件,這還陽泉十年之間才收得一杯,所以有人飲了,便要有一個親近之人替他還我十年陽壽。”
眾人一聽,怎么還有這種古怪的要求,汪長風搖頭道:“如果是這種條件,我們不要也罷,權當到此一游了。走吧。”
說完便打算讓劉致遠背著自己出去。
只見玉真兒似乎下定了決心,堅定地道:“我愿意給你十年陽壽做交換,換你一杯泉水。”
汪長風急道:“你瘋了,萬萬不可。我就是今天死在這里,也不會讓你答應這種條件。”
汪長風還想堅持,沒想到玉真兒手指在他胸前點了數下,封了他的啞穴。
汪長風渾身無力,只能急得干瞪眼。
龍三公主道:“此事因我而起,要換陽壽也是我來換。”
怪仙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這小子倒是有些艷福,兩個女娃兒爭著替他折壽。也罷,你們先慢慢商量,老道先給他服還陽泉水。銀童,去取泉水來。”
那童子應了一聲,過不多時便從后面端來一個木盤,上面托著一個小小的瓷瓶,想必里面裝得就是那泉水。
怪仙人道:“扶他過來。”
劉致遠一聽,趕緊把汪長風攙扶到怪仙人面前。
汪長風緊咬牙關,顯然不想喝這泉水。
那怪仙人使了個眼色,銀童拿起瓷瓶走到汪長風跟前,伸手不知在汪長風身上哪里撓了一把,汪長風吃不住勁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銀童腳尖一踮,擎起瓶子便往汪長風口中倒去。
汪長風只覺一股清涼甘洌的泉水順喉而下,還沒怎么細品就到了腹中。
怪仙人道:“扶他到一邊坐下。”
金童搬來一個蒲團,供汪長風在一邊坐下。
此時汪長風腹中突然疼痛難忍,似是有一陰一陽兩股勢力在交戰,那陰氣本來占據地利優勢,已經深入經脈之中,不想那陽氣來勢洶洶,大開大闔,在丹田之中橫沖直撞,霸道異常。此時如果換作普通人,恐怕此刻丹田已被那陽氣燒穿了。
兩股勢力交戰之余,好像慢慢融合變化,恰如天上陰陽之氣相交,形成甘霖普降大地,此時汪長風腹中的兩股氣息也漸漸融合成涓涓細流,在丹田之中越積越多,又漸漸溢出丹田之外,流入身體的各處經脈。
汪長風本來頭上已冒出豆大的汗珠,臉色一片蒼白,龍三公主和玉真兒圍在一邊,急得手足無措。
不想片刻之后,汪長風似乎氣息逐漸平穩了下來,身體也不再冒冷汗,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汪長風坐在蒲團上,嘗試著運起自然感應功法,查看體內的氣息運轉。沒想到讓他大吃一驚的是,自己體內的兩股陰陽之氣像是潛伏在經脈之中,一旦調動就猛然迸發出洶涌澎湃之力,讓汪長風差點把控不住。
汪長風不知道的是,此時他的自然感應功法已跨過七階,隱隱站上八階之位。也就是說在這短短一段時間內,汪長風在這方面的進展已追上了空海大師數十年的苦修。
過了許久,汪長風調息完畢,緩緩站起身來,只覺得渾身輕松無比,那種徹骨的寒氣已徹底消失不見。
玉真兒見他神采奕奕,喜到:“可是完全好了?”
汪長風點了點頭,微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又一轉身,向著怪仙人行禮道:“感謝仙人贈泉,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怪仙人道:“不必謝我,別忘了這兩個女娃兒有一個要替你換十年陽壽。”
汪長風搖頭道:“我從來沒有答應這個條件,便是剛才也是那童子硬要讓我喝的。還望仙人收回成命。”
怪仙人怒道:“難道你要忘恩負義不成?”
汪長風躬身道:“不敢,如果仙人想要,便從我的陽壽中減去十年好了。”
怪仙人哈哈笑道:“你的陽壽有什么稀罕的,老道不要。老道身邊雖有兩個童子,畢竟使喚不便,還缺一個日常服侍打掃的侍女。這倆女娃兒看著都有些眼緣,留下一個陪老道十年吧。”
汪長風這才明白,原來怪仙人成心要留下一人在這仙島上。便道:“是否還有其他替代的法子?”
汪長風心中已打定主意,如果怪仙人堅持要留下一人,那就全體逃走。憑著老道和兩個童子,汪長風自認為有很大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怪仙人似乎看透了汪長風的心思,也不點破,沉吟了片刻,嘆了口氣道:“也罷,老道再退一步。你如果能替老道辦一件事,今天就算扯平了。”
汪長風趕緊應道:“能辦,便是十件也能辦。”
怪仙人點頭道:“離此二十里有座棲鳳山,山中有一種九色神鳶。最近那神鳶該產卵了,你去替老道取一枚鳥卵回來,老道便放你們離去。”
龍三公主驚道:“九色神鳶?聽說這種神鳥百年才產卵一顆,珍惜無比,這鳥又兇猛無比,怕是不好辦到。”
怪仙人嗤道:“廢話,老道饞那鳥卵幾百年了,只是每次都被它死死看住,不得下手。”
汪長風聽了不禁失笑,原來這怪仙人想要吃鳥蛋了。便道:“我答應你,替你取一枚鳥卵回來。”
龍三公主道:“我對那神鳥略知一二,我陪你去。”
玉真兒剛想說什么,那怪仙人道:“留下一個女娃在此,否則你們扔下老道自己跑了,老道豈不是做了虧本買賣。”
汪長風哭笑不得,便好言安慰玉真兒留下,又讓劉致遠一同留下照應,自己便帶著龍三公主出了洞門,一路往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