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季堂來了。讓季廣和姚鐵錘抬了一罐羊肚湯,說是專門請個臨清師傅整晚上熬的,拿來給周逸之、張名遠嘗鮮。配上他剛買的八批果子①一起吃,的確別有一番風味。張名遠一眼認出抬罐子的小個子姚鐵錘就是昨天在胡同口徘徊的人,猜想有可能是季堂派來監視的,目標可能是周逸之或顧心懿,也可能兩個兼有。
吃過飯又在堂屋喝一會兒茶,季堂把兩張寫著密密麻麻字的紙遞給張名遠,站在旁邊解釋著哪家客棧在什么位置,客棧的掌柜是誰,謄抄名單的時間。張名遠邊看著邊點頭,感覺這季堂做事還蠻細致的。但他看完所有人名和入住信息都不太對,無法分辨哪個是戴琳。因為上面登記的沒有女人名字,單身男人登記的倒是有七八個,年齡卻都在三十五到六十之間。假如她穿男人衣著登記,年齡也不像三十以上。張名遠沉默了,盯著名單看好一會兒。最后決定,逐個看一遍那幾個單身客人,以她的一貫作風不會帶隨從。
這些人分三波出門。徐旭東、羅三能、季廣、姚鐵錘一起走,他們都在門市上。曹英和四嫂一起走的,他們買菜。周逸之、季堂、徐虎開車去加工廠。張名遠獨自出門,剛到門口遇到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兩人都忍不住打量對方幾眼。張名遠這天穿淺灰色西褲,白襯衫上套著藍灰色對襟背心,圓頭黑皮鞋。那人是藏藍色長衫藍灰褲子,頭上戴黑色禮帽有少許的灰塵,圍著條淺駝色圍脖,手提一個小號竹編行李箱。
“請問,這家有住姓周的嗎?”那人脫下帽子禮貌的一笑。
張名遠點點頭說:“有,出去了。”
“能告訴我去哪找到他嗎?”那人仍舊笑著,“我姓陸,我是他太太的二哥。”
“他在加工廠。你進去休息一會兒吧,可以等他,也可以等老曹回來帶你過去。”
“哦,多謝指點!我叫陸家循,在一家報社工作,請問您怎么稱呼?”
“別客氣。陸先生舟車勞頓辛苦了,請進去休息吧。我這還有點兒事,恕不奉陪。”張名遠說著向里面伸伸胳膊,順胡同向北走。他聽姓陸就知道是周逸之二太太陸家瑜的哥哥,看那身裝束雖然有些風塵仆仆,內斂的眼神就顯得不是普通文人。尤其是右胯骨上方微微凸起,很明顯隨身帶著武器。邊走邊想,到聊城來要么騎馬坐車,要么坐船。走旱路很少人連夜趕路,因為日偽軍對夜行人盤查尤其嚴,若不是相識很難通過。如果他是搭夜船來,眼睛應該有倦意才對。除非是上半夜到,不好意思打擾周逸之休息才天亮后過來,然而這時已經上午十點多,時間上也不對。最大的可能就是昨晚以前已經到了,可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見周逸之呢?巧的是也在這個時間來聊城,會不會也沖著馬亮?
距離最近的,就是牌坊口東北角四合客棧。張名遠到的時候正趕上陳小丹出門,樂呵呵地問他是不是住不慣周家,要住客棧。他笑著說有可能,完了進去見掌柜。陳小丹高興地領著他到大堂,王掌柜更是熱情地問他幾個人要幾間房,要住多少天。他拿出五千法幣擱在柜臺,說先看住客登記薄滿意才住,不滿意再去別家。王掌柜問他是不是公家派來查房,見他搖頭才拿出柜臺下的本子。他看上面只有兩個單身住客,年齡分別是五十二、五十六,來自三門峽、菏澤,顯然跟戴琳相差很大。有個昨天入住早上退房的上海錢先生,“交鑰匙”三個字墨跡有些潮像剛寫下時間不長,他猜有可能是陸家循。沒什么線索,他把五千塊收起換成了十塊,轉身離開客棧。身后聽見王掌柜的聲音:“小蛋兒,咋回事兒?這是住不住?”
從四合客棧出來,張名遠直接拐彎到樓東大街,靠近文岳樓還有家富源客棧也是名單上記有的。進門看這家房屋比較小,到后院還明顯有些水溝的臭味道。他果斷地離開,想必戴琳那種愛干凈的女人不可能住這里。出門正遇見木村宏川和林普,正帶著十幾個手下往里走,笑著點頭打個招呼,隨后在拐角茶鋪坐下。約莫等二十分鐘,看著那些人出來向東走去。他再次進去假裝住店,問掌柜的為什么有當兵的過來,住下會不會被騷擾的休息不好。掌柜的說不會,那些當兵的只是看看房間,大概有官方客人要在城里找地方住。他悻悻地說擔心跟那些人住一起,還是換地方算了。掌柜的連忙說不用擔心,前王園街還有個院子也是他家的,要想圖清靜的話可以住在那邊,只是因為很少對外價格有點高。張名遠覺得有意思,就讓他帶著先過去看看,環境好才會住。
約莫走了四五百米距離,到衛倉街北頭的偏僻胡同,果然有個院落。房屋是呈“>”的拐角六間房子,拐彎地方有一米多高的木柵欄把六間房分成兩個小院,共用一個大門,門口那端是棵高大的練豆子樹②。掌柜的說北邊每天八十塊租給個脾氣大的南方客人,南邊可以少收他十塊錢,但至少一次付三天房錢兩天押金。前提出入聲音要小,免得吵到那邊鬧的不愉快。他取出五百直接被掌柜拿去,笑著說找零等退房時一并退還,掏出一串三個鑰匙遞給他轉身走了。
張名遠沒打算住,打開房門進去隨意看看,只是覺得戴琳要是遇到這種房子也可能會住下來。房里只是簡單的隔開三間,分別是臥室、會客廳、書房。被褥、桌椅、茶具、水甕,還有書架和棋盤,干凈倒是干凈。墻角有爐子和鋁壺都是冷的,柜子拐角有煤球,純屬擺設。他盤腿坐下來聚氣凝神聽了一會兒,隔壁沒有人走動也沒絲毫的動靜。他打算離開,再到其他家客棧轉轉,晚上再來。
回到周宅的時候將近傍晚,晚飯已經準備好,周逸之他們正在偏廳門口站著說話,也是在等張名遠一起吃晚飯。他跟大家打個招呼回房洗漱,卻發現行禮箱有人動過,里面沒有什么值得小心的物品,但大白天被人翻卻不是好現象。不由得想起出門時遇到陸家循,猜想十有八九跟他有關,老曹要收拾衣物一定會擺在箱子旁邊,今天白天大概也就他、老曹、四嫂,還有四個從不進客房里的護院。
吃飯時,偏廳只有周逸之、張名遠、徐旭東、陸家循、老曹幾個人。周逸之介紹過陸家循大家落座。張名遠故意問老曹有沒有動行李箱,說錢最近都在他身上裝著,如果需要用時就直接要。完了又問周逸之今天感覺身體有沒有不適,邊吃邊說今天逛樓東大街和城隍廟附近,看到憲兵和偽兵巡查大小客棧。曉有興致地說可能有什么大人物要來,聊城或許要熱鬧幾天。徐旭東接話說十多天后是一年一度的三月十八奶奶廟廟會,到時更熱鬧。幾人邊吃邊聊,說著各地廟會的趣事,周逸之的臉色卻顯得有幾分不悅。
回客房不久,張名遠就聽見周逸之在書房發脾氣:“缺錢是嗎?拿上錢走吧!別在我這里胡鬧!”稍微停頓又說,“我不管什么政治立場,也不會參與。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這銀環也知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動他腦筋,誰也不行!”接著是一陣腳步聲,徐旭東和徐虎到了書房,幾人低聲說了些什么,院子里恢復平靜。
看表將近十點,張名遠輕輕從房間出來。為了不影響別人休息,他從后墻跳出來順著東口南街一直向北走。時間不大來到東口北街衛倉北面的小胡同,照樣是翻墻進入白天那個院子,這樣做是免得開門出聲驚走里面的人。他先站在練豆子樹下面聽了一會兒,沒聽到里面有動靜,就輕輕靠近房門。距離房門還有兩米多遠時忽然感覺背后有風,剛要回頭就聽有人冷喝:“別動!再動我就開槍了!”
他一下子聽出是戴琳的聲音,心里瞬間樂開了花,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是什么人?到這里做什么?”戴琳用槍口碰一下他的后心。
“你又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他故意用她的語氣。
“什么你家?你——混蛋!張名遠!你為什么總陰魂不散的黏著我?”
“咦?聲音這么熟?”他裝作剛聽出她的聲音慢慢地轉身,“喲!這不是軍統局戴琳小姐嗎?”
“裝!繼續裝!看我怎么打死你!”
“呵呵呵,那就打吧。反正在貝當路已經被你打死過一回了。”
“為什么非要死纏著我不放啊?你就是個混蛋!無賴!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的,我知道你不是曉曉,在你開那一槍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是——”他想說不論她是誰都一樣愛她,但是現在說這話還太早,就把話鋒一轉,“你知道你跟她有多像嗎?一樣那么美麗,那么單純,怎能甘心做個殺人工具?”
“這是我的事,跟你沒有關系!”
“誰說沒有?做殺手有幾個得好果的?你跟曉曉長得一樣,我不想看到你曝尸街頭!”忽然覺得不該說的這么殘忍,換了個語氣,“我知道你以前沒得選,現在有我,我可以帶你走。哪怕你還是不喜歡我,總比橫死好。”
“住口!張名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我是軍人,我們發過誓效忠黨國的!”她語氣冷的讓人聽了有些瘆得慌。
“不,我從不效忠任何人!你也一樣不需要!我們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飲食男女,有理想有抱負可以,但不能成為別人爭奪權利的工具。更何況,你效忠的老頭子用不了幾年會退居到小島上,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結果。”
“你——胡說!”
“我沒胡說,只要你愿意聽我說,我會把幾年后乃至幾十年后的情況都詳細的告訴你。”這時他感覺到門外有人,卻擔心出去抓那人被戴琳跑了。
“不要瞎鬧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就是為纏住我,可是我真有任務,完不成任務我一樣要死!”
“不會的,聽我的你絕不會死。我也可以幫你殺漢奸馬亮,只要完事兒你愿意向戴老板遞辭呈。”
“他不會同意的,我也不會跟你走!”
“世上沒有完全絕對的事!只是看機會成不成熟。”他心里發出陣陣的悲切,和那次被她當面開槍時一樣,那種與死神擦肩的蒼涼感覺真不愿再有下次。“即使你殺我一萬次,我還會再找你一萬零一次,一萬零二次。”
“你——你無賴!”
“是的,我是無賴!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個機會了解一下這個無賴。這個無賴自從第一眼在大明宮③見到你時就已經注定一切,這個無賴十幾年如一日的愛你,這個無賴為你穿越九百多——”他情緒有些激動,不經意間又把她當做穆曉曉,當做羽巍。
“別說瘋話了!我不懂你說什么!”
“那咱們坐下來慢慢說,說到你懂為止。”
“你會耽誤我的任務!”她說著停頓了一下,語氣還是那么冰冷,“張名遠,你走吧!我會考慮。”
“那好吧,我先回房休息,你考慮好了隨時叫我。”他不知道她的停頓是被他打動還是擔心他影響計劃。轉身繞過練豆子樹,打算今晚不回周宅。
“你干什么?我讓你回前線!你的部隊不是該在江西嗎?”
“江西打完了。我左手拇指的指甲蓋兒劈了,王長官給我一個月假期。”
“那——凈瞎說!你不能在這兒,你會影響我做事!”
“殺個馬亮算多大個事?信不信我分分鐘替你解決他?”
“你可不要瞎搗亂!”
“怎么?里邊果然還有事兒?”
“要你管?跟你們作戰部隊沒關系!”
“那你答應完事兒了跟我好好聊,我就離開。”
“你敢威脅我?無賴!”
“隨你怎么罵去,我睡覺呀。”他說著仍然往南院屋子門口走。“反正房費是交過了。”
“張名遠!”她厲聲叫,見他停住轉身了才淡淡地說,“行了行了,你走吧。”
“同意了?”他說著走到柵欄跟前舉起左手掌,“那就擊掌。我再換地方住,完事兒咱們一起回陪都④。”
“你!”她盡管顯得很生氣,還是走過去伸出右掌和他輕輕的挨了一下,悻悻地轉身回屋子,嘴里還沒饒他,“無賴!流氓!混蛋!”
他雖然看她在生氣,心里已經穩很多,轉身走向大門口,卻忽然從門樓旁邊掠出來。這時,門外的人已經不見了。他幾個起落躍上旁邊衛倉的房脊,遠遠看到一個人影正順著路邊向南跑。繼續順著房脊向南跳躍,接近一些時憑身形能看出那人是徐虎,也就沒有追。
農歷三月初九,周逸之打算再去見一見七里鋪那塊地皮的賣主,趁吃早飯前想問張名遠的看法。還沒等他說話,張名遠先說了。問他徐虎有沒有匯報什么,事關朋友的重要任務,最好別傳出去。他糊里糊涂的,到目前為止徐虎什么也沒說過,就沖張名遠搖搖頭。張名遠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徐旭東,隨后叫曹英喊徐虎過來。
徐虎進屋先走到張名遠跟前叫聲“先生”,又到周逸之身旁垂手站著。
張名遠從褲子口袋拿出張五百的法幣,輕輕拍在桌面上。看著徐虎淡淡地說:“徐虎,聽到不該聽到的東西沒什么好處,如果再傳出去耽誤別人的事情,那就一定有害處。”
“是是是,先生,徐虎知道。”徐虎低著頭。
“知道就好,不要為一時的好奇損害別人,到時候反害了自己,也傷了我和你們少爺和氣。就像這張錢,價值是多少要取決于在誰手里。你看。”張名遠說著輕輕對桌面吹口氣,那張錢化成粉末飛出去撒在地上。
“先生教訓的是,徐虎明白,徐虎明白。”徐虎被嚇得頭皮發炸,壓根沒看到那張錢怎么撕碎的。
“阿東,你吃過飯去見一下孫志翔,就是上次咱們一起吃飯時日本人右邊那個。約他晚上見見,地方由他定。”張名遠說完笑了笑看向周逸之,“逸之,你剛想說什么?咱們邊吃邊聊吧?呵呵,有點餓了。”
“好好好,咱們去偏廳。”周逸之笑著站起身邊往出讓邊說,“我想請先生一起看看七里鋪那塊地,九十五萬劃來不?”
“對于生意我可真不在行。要不,咱們看看再說?”張名遠說著往外走。
周逸之和張名遠前面走,曹英、徐旭東、徐虎跟在后面。
上午,徐旭東先去了城北的軍營,說好晚上在后菜市街對月居見。然后去加工廠接季堂,回城后接周逸之和張名遠,幾人趕去北七里鋪。在車上張名遠問季堂,好像有幾天沒見著黑五了,有沒有事情需要幫忙的。季堂笑著說無錫那邊三姨家有點事,他走不開就讓黑五過去幫幾天忙,估計三五天也該回來了。又問張名遠轉的如何,有沒有看好在哪投資商鋪,他可以找人幫忙。張名遠搖搖頭,又向他們問本地習俗。
那位賣主見周逸之很喜歡要那塊地,把價格扳的更硬氣,一毛錢都不肯讓。周逸之問他兩個有什么看法,季堂覺得要做就趁早,如果被別人占了先機就會被動。張名遠注意到那人總是不經意瞄向季堂,感覺里面有什么名堂,讓他再考慮考。
看看天已經晌午,周逸之提議先吃個飯,然后再看看還有什么地方合適辦廠,他實在是不想再等了。季堂說干脆在城北隨便吃些,回去再找七里鋪那人談談,那里靠近小運河排污比較方便。張名遠沒有說話,聽他們的對話更覺得季堂這個人自私自利,向河里排污太不象話。只是不熟悉也就沒點破,打心里不希望周逸之聽他的。快到北門時候張名遠忽然看到陸家循,從孫志翔軍營那邊來,就問周逸之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周逸之略微猶豫說可能是在某個報社打雜,讓徐旭東停車喊他一起吃飯。
這幾個人在一起吃飯挺有意思,季堂像主家似的忙著招呼其他人,倒酒夾菜幾乎沒停。周逸之心事重重的樣子,總被陸家循打岔。陸家循拐彎抹角問張名遠的底細,張名遠就信口哪的什么菜好吃,時不時問周逸之對不。從飯店出來周逸之問陸家循是回去還是一起看房子,陸家循知道他們要找地皮建廠反問他為什么不在城區附近找,用電用水也方便。張名遠認為陸家循說的有道理,笑著表示認同。他又看季堂,季堂說費用會提高,貨車出入也不方便。陸家循說碑林旁邊就有塊地,距離運河碼頭和城門都很近,到糧食公司也只有幾步路,甚至不用單獨設門市。
于是,大家趕往東門外城墻邊的碑林隔壁,地理位置確實是很有優勢,雖然地方小了點,把辦公區域適當壓縮應該不成問題。周逸之立刻決定要賣這里,趁熱打鐵到縣黨部查詢地皮歸屬。到縣黨部門口時,陸家循說有點別的事先走一步,下車離開了。剛巧董驊在,不大會兒查出那塊地屬于公家,湊勢就安排人丈量、辦手續。天擦黑把事情辦妥,周逸之直接安排大家到旁邊的三慶元吃飯。周逸之高興啊,煩惱幾個月的事情終于解決了,頻頻向張名遠、董驊敬酒,還送每人百分之五的股份。董驊沒想到有這么大的好處,當即表示所有手續由他包辦,拉著周逸之和張名遠說幾次都是自己人,整晚上都是笑意盈然。張名遠想起約了孫志翔,酒席吃到一半稱不勝酒力離開。季堂整晚也笑呵呵的,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酒也喝的有點過量。大伙離開時,季堂堅持不讓送他,要自己走。周逸之只好先送董驊,然后才回家休息。
對月居算不上大茶樓,擺設卻是精致典雅。孫志翔早到了,和副官在大廳顯眼的地方坐著,身后是兩個衛兵。張名遠過去客氣幾句在對面坐下,眼睛刻意掃視他身后的衛兵。他干咳兩下,副官和衛兵都出去了。張名遠起身讓服務員換了壺熱茶,為兩人滿上以后看四下無人才掏出準備好的十萬法幣放在他面前,然后坐下看著他。他瞄一眼錢淡淡地問:“姜先生這是什么意思?孫某可不會做茶葉生意!”
“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有消息說最近南京方面有位叫馬亮的專員會來聊城,我想知道具體日程和隨行人員名單。”張名遠直截了當的說。
“為什么找我?姜先生是軍統還是中統?”
“這不重要。據悉這幫人有可能再度把聊城變成戰場,想必孫團長也不希望看到生靈涂炭吧?如果孫團長可以援手核實消息準確度,屆時自然有人出面干預。若果真因此平息一場兵災,相信很多人會感謝孫團長的義舉。”
“這個嘛——”孫志翔略微沉思,隨即笑了笑,伸手把桌上的錢裝進上衣內口袋,“雖說孫某人是一介莽夫,但也是愛國的。”
“那是,那是自然的。時機稍縱即逝,請孫團長要盡快安排了。有消息就差人到東顧家胡同告訴在下即可。”
“嗯,孫某回營即著手此事。敢問姜先生是否另有布置?姜鈞這名字,該是化名吧?”
“呵呵呵,喲,這茶果然芳香撲鼻。孫團長,請喝茶。這對月居茶樓的名字……”
離開對月居,張名遠又去了趟衛倉街的那處院落,見了戴琳。自然免不了被她冰冷地罵幾句,更埋怨他不該讓外人摻和她的事情。他只好再嬉皮笑臉地說會把得來的消息放在隔壁,鑰匙也給了她一把,故意說明的幫她完成任務,實則是等她早辦完正事好陪他聊天。這樣說很合情理,卻也招致她再次的嬌嗔。
注:①是類似的油炸面食,因分成八根而得名。②楝樹,果橢圓形或近球形,熟時為黃色。③唐朝鼎盛時期的正殿,號稱千宮之宮。文中指的是西安北郊一個區域。④首都以外另設的副都,也稱為輔都。這里指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