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吃早飯的時候,周逸之說去探望一下木村宏川,聽說他因公受傷。黃振坤接話說剛好一起走,他也打算去換藥。幾人到大衛(wèi)醫(yī)院一看,木村宏川在特別病房躺著,身旁有幾個憲兵輪流伺候。周逸之陪他聊了一會兒,先是安慰接著就開始東拉西扯的。什么麥子快出穗啦,海德堡應該是雨季啦,信口就提到季堂說黑五是土匪,順理成章說被綁架的事,沒想到綁架他趙振環(huán)湊巧前晚也受了槍傷。木村宏川除了唉聲嘆氣就是和周逸之他們打哈哈,心里早卯上勁了。這個恨啊,恨不得立刻抓住黑衣人千刀萬剮。最糟糕的還是那幾船文物,總司令部為此致電撤了他的職務,渡邊靜一也被申斥。當然,這事情他們不能公布,更不能派人下運河撈,把死亡將士都歸列到保護特派員殉職。
周逸之夫婦離開醫(yī)院以后,木村宏川和借口換藥留下的黃振坤商量。事情不能就這么算了,那些東西不能白白的丟掉,他們的傷不能白受,完了又讓黃振坤去見渡邊靜一。
天剛黑,一隊憲兵包圍住趙振環(huán)的保安團院子,有人直接說找趙振環(huán)和余半山談話。事情太突然,保安團的大隊人還正在不遠處營地吃晚飯。而身邊這幫人只是咋呼沒敢真動手,大家也明白面對裝備精良的憲兵動手也是白給。余半山怕給保安團招來滅頂之災也緊著安撫,趙振環(huán)更是大腦袋晃著,不就談個話何必大動干戈呢,跟他們走就是了。
等到了憲兵隊,還真不是兩人想的談個話。他們認識的頭目一個都沒出現,進房子就被綁到木樁子上,用泡過辣椒水的鞭子每人抽一百鞭。趙振環(huán)皮糙肉厚,剛開始打時還破口大罵日本人不地道,五十鞭一過就疼得連聲求饒。可那些人怎么會停,直到打完一百下才住手。余半山更是眼淚鼻涕大把的流,哭喊著要見木村宏川。
鞭子打完了兩人的哭嚎勁兒也過去了,渡邊靜一和黃振坤進來,跟他們一起進去的士兵還端著一盆鹽疙瘩①。余半山膽子好懸沒嚇破,趕緊表示問什么說什么。黃振坤似笑非笑的歪頭看,然后問他們是不是參與了運河劫船,同伙還有什么人。余半山趕忙把黑五也招供出來,因為看到黃振坤審問,連綁架周逸之也供認不諱。黃振坤又問那個女的是誰,還有穿長衫蒙臉的,料定黑五和趙振環(huán)不是那種講究穿著的人。余半山被問蒙住了,什么女的,誰又穿長衫蒙臉。茫然地看一眼趙振環(huán),兩人都搖頭。黃振坤看他們對眼神,以為他們要耍心眼兒,就朝旁邊士兵使眼色。那位士兵抓兩把鹽疙瘩直接按在趙振環(huán)的傷口上,趙振環(huán)立馬疼的呲牙咧嘴的求饒,讓余半山快說,把知道多少全說完。余半山嚇得直哆嗦,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黑五和季堂怎么找他們商量綁架顧心懿和曹英,怎么派季廣抓人怎么關地窖,怎么審問又怎么決定到姜堤劫船,仔仔細細的說一遍。
聽完以后渡邊靜一轉身出去,黃振坤也跟著。兩人到另一個房子一合計,認為余半山不像撒謊,看來劫船的不止一伙人。聽語氣這消息是周逸之給他們的,那就說明這件事跟張名遠有關,只是他沒出面而已。于是,兩人又合計一會兒,讓人放下趙振環(huán)和余半山帶到會議室。
那兩人正在納悶,怎么審問個半截也不說相不相信就走了?這到底是繼續(xù)審還是要判刑?心里正七上八下琢磨著,有人進來給松綁,還拿藥水擦擦傷口給件衣服。進會議室兩人能坐了,還擺著茶水。可他們哪敢坐,只管彎著腰低著頭站在桌子旁邊。這次是渡邊靜一說話,讓他們回保安團,團長和參謀的職務正式被承認,后續(xù)會追加裝備和軍餉。前提是他們必須致力于幫助憲兵隊維護秩序,必須忠于大和帝國。余半山想能保住命要緊,趕忙拉住趙振環(huán)頻頻點頭。渡邊靜一接著說他們有兩件事需要馬上做:一是將七竅玲瓏錦盒連同黑五獻出來,二是回去后再設計綁架周逸之。
兩人知道事情難辦,卻也不敢不從,連錦盒丟失都沒敢提。從憲兵部借了兩匹馬,唯唯諾諾出北花園大寺。離小圍子超過兩百多米的地方,兩人先勒住馬,站在月光下對著大寺罵了一陣子小日本惡毒。然后邊慢慢向小運河方向走邊商量怎么抓周逸之,想想三個人被神不知鬼不覺的救走就有些膽怯。忍不住又罵渡邊靜一缺德,硬把這危險的活給他們干,罵完又接茬商量。余半山的鬼腦子轉了轉說個辦法,就是單獨約見張名遠,并派人用馬車接他,然后找得力人手在偏遠地方埋伏,讓他有去無回。等張名遠走遠了再帶一隊人進入周宅,軟硬兼施把周逸之帶回堂邑。趙振環(huán)本來就沒腦子,聽完后立刻決定就這么干。可找誰埋伏呢?他那些手下再把事情搞砸又得讓渡邊靜一責怪,又發(fā)愁的問余半山,兩人又好一陣子唉聲嘆氣。
兩匹馬順著路向東走,拐進河堤路拍馬向北馳去。從路邊草叢里鉆出來個人,剛好聽到余半山說怎么騙張名遠,怎么抓周逸之。這人是前面北花園村的農民張鐵牛,現在義聚糧食公司門市上班。因為是張名遠給介紹的,周逸之刻意讓給他安排做夜班門衛(wèi),事情輕松工資比文員高。關鍵是周逸之知道他有高堂和幾個孩子要照顧,方便他白天回家。他這人也實在,做事認真盡責。雖說只是看門的,只要遇見裝貨卸貨或者誰搬重東西都主動幫忙,對周逸之和張名遠也是打心眼兒里感激。今天湊巧他娘身子不舒服,跟另一人調班。因為習慣夜班,所以等家人睡覺了閑的無聊,打算回公司上班。然而這幾天城門管制特別嚴,好說歹說都就不讓進,沒辦法只能悻悻地回家。下河堤聽見馬蹄聲,還有人大聲罵罵咧咧,他擔心碰見喝醉的鬼子惹麻煩就躲進草叢。借著月光看到兩個穿軍裝的人由遠至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他們提到周逸之和張名遠引起他的注意,決定等天亮過去提個醒。
天光大亮,邢紅櫻要去莘縣的姑姑廟許愿。周逸之說走不開,黃振坤也說約了朋友,就讓徐曉東開車,帶著阿利、阿萊陪她。打開院門發(fā)現門口蹲了個黑大漢,把她嚇一跳。大漢見出來幾個人,趕忙解釋要見張大爺,因為有恩于他特意來磕個頭。她知道他指的張名遠,就喊徐虎帶他到后院。張名遠把他讓進曹英屋子,問明情況后讓他回去,這件事別對任何人提起。他真的趴地上磕個頭走了,張名遠才讓曹英叫周逸之和陸家循過來,幾個人在房間合計。
剛剛過了上午九點半,有輛馬車停到周宅門口,一個自稱保安團趙振環(huán)派來的鄭同要面見張名遠。徐虎把鄭同領進堂屋,鄭同看張名遠、周逸之都在,就從懷里取出封信躬身遞給張名遠。里面是一張毛小楷寫的短信,意思是請張名遠午時十里鋪北相見,商量捉黑五的事,以免人多打草驚蛇最好獨自前往,送信人會用馬車接送。張名遠看完信顯得挺高興,讓周逸之在家等消息,笑著說這趟就能把黑五活捉,季堂的案子有希望了,隨后跟著鄭同出去坐進馬車里。經過樓東大街時,張名遠讓車停在路邊,他到三慶元飯店買一壇酒一只剛出鍋的燒雞。上車后放下簾子自顧自吃喝起來,濃郁的酒香和雞肉味溢滿車廂。
馬車離開東顧家胡同好一會兒,從南街口來了二十幾個騎馬全副武裝的士兵。領頭的是余半山,殺氣騰騰的闖進周宅。前來開門的靳三被推了個趔趄,喊著跑進堂屋報訊。余半山他們根本沒等通報,端著槍一股腦涌進堂屋里,進門就有點傻眼。周逸之在堂屋坐沒錯,徐虎、阿城和剛跑進來的靳三都站在他身后。桌子上擺著七八個菜一壇黃酒兩個酒杯,他對面是兩個身著黃軍裝的青年軍官。余半山認識,坐著的是孫志翔,身后站的副官王彪。
“喲,這不是余師爺嗎?”周逸之看到這伙人進來笑呵呵的站起來讓,“稀客稀客,余師爺來的正是時候呀!來來來,請坐下喝兩杯。”
“啊——不必了,周老板不必客氣。孫長官這么巧也在啊?余某來是奉了我家團長的鈞令,請周老板到堂邑喝酒。”余半山臉上的表情變幾變,硬是擠出些笑容向兩人拱手。
孫志翔只是淡淡的嗯一聲,繼續(xù)端杯子一飲而盡。徐虎趕忙倒酒。周逸之淡然一笑說:“那還真是不巧,在下正陪孫長官喝著,麻煩余師爺回去說一聲,在下改天再登門拜望。”
“這恐怕不合適吧?”余半山說著往左右掃了一眼,客廳兩邊都拉著布簾,“我家團長誠心為上次的誤會備了酒菜致歉,周老板不肯賞臉,余某回去怎么交待?”
“什么合適不合適的?沒看到孫某和周先生正喝著?有沒有先來后到?要喝酒就讓趙振環(huán)過來,不喝就改天。去吧,別掃咱們的雅興。”孫志翔接住余半山的話,語氣帶著強烈的不滿。
“這怎么行呢?嘿嘿嘿,孫長官說笑了,您怎么為難余某這辦事的人呢?”余半山賠笑,笑的極不自然。
“說笑?哪個有功夫與你說笑?喝酒就坐不喝就走吧!”孫志翔看都不看仍舊自顧自的夾菜。
“要這么說的話——嘿嘿嘿,余某就只有得罪了。”余半山說著向后退兩步舉起右手掌擺了擺。他帶的人立刻舉槍瞄準,槍口對準桌子跟前幾人。
“喲?余半山膽兒正了啊?”孫志翔剛要端酒杯的手停住,翻眼看著余半山。
“嘿嘿嘿,實不相瞞!奉我家團長鈞令,今天無論如何要請周逸之走一趟。”余半山也從腰里拔出手槍對準了孫志翔。
“你們這要硬搶呀?那咱就挑明吧,孫某今天也是受人之托,誰都別想從我眼前把人帶走!”孫志翔說著臉色一沉,“王副官!送客!”其實他的意思就是讓王彪把余半山轟走。大家同在一座城里,雖說看不起趙振環(huán)那幫子,卻犯不著為點錢結仇。
事情到這份兒上,以余半山以往的小機靈就該知難而退了,因為孫志翔已經擺明今天這局就是為他們設的。可余半山急著向渡邊靜一邀功,腦子熱過了。直接槍口沖上“啪”的開了一槍,子彈穿過房頂打爛一片瓦。咬著牙罵到:“媽的***,今個兒是要見血啦。敬酒不吃吃罰——呸呸呸!”子彈震落幾縷灰塵撒下來正好撒在他臉上,搞得他連擦帶吐好不狼狽。
“土鱉樣!”孫志翔笑著罵了句繼續(xù)端起酒一飲而盡。
其它人本也來想笑,可眼前幾十桿槍對著,濃濃的**味搞不好瞬間變成戰(zhàn)場。王彪抬起雙手“啪啪”拍兩下,左右兩邊的布簾同時拉開。二三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涌出來,黑洞洞的德國造MP18***槍口把余半山他們圍住。余半山這下清醒了,孫志翔既然說受人之托不可能單槍匹馬,腦門瞬間見汗。好在反應不慢,立刻滿臉堆笑的擺手說:“嘿嘿嘿嘿,放下,都把槍收了!嘿嘿嘿,孫長官,半山是開玩笑的。”說著走到桌子跟前先把自己的槍放在桌邊,邊往后退邊扭頭向兩邊擺手,“各位,都把槍收了,這玩意兒走火可不好。”他那些人也被嚇一跳,全擠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槍想收又不敢。
“等什么?想活命的都把槍撂地上。”王彪點指著余半山身后說。他更焦急,趕忙連續(xù)擺手,他們都把槍放在前面地板上。
“怎么著?不說要見血嗎?沖這兒來呀?”孫志翔把筷子放下,用手指點著自己額頭,眼角盯著余半山。
“孫長官請息怒,半山開玩笑的,您可千萬別當真。嘿嘿嘿,您繼續(xù)吃,繼續(xù)喝。”余半山滿臉賠笑,豆大的汗珠順著鼻洼往下滑。
“逸之!逸之!怎么了逸之?”從外面邊喊邊小跑著進來兩個人。說話的是前面的孕婦,進屋先打量周逸之。關切地問:“逸之,你還好吧?”
“是銀環(huán)吶?我沒事兒。大哥也來了?”周逸之高興地拉著孕婦的手,正是他的二太太陸家瑜,后面的是她大哥陸家成。他看陸家成風塵仆仆的點點頭,指著余半山說,“這是前幾天綁架我的土匪師爺,今天又帶人來鬧事兒了。幸虧先生早得到消息,請了孫長官幫忙。銀環(huán),這位是——”
周逸之轉身要介紹孫志翔,卻被余半山打斷:“周老板,余某不是土匪,余某和我家團長已經正式被渡邊先生任命為團參謀長,團長。”
“土匪就是土匪!當了狗漢奸的土匪比原來更可恨!”陸家瑜說著順手拿起桌邊的槍,上了膛指向余半山。
“哎呀!周夫人快放下,那玩意兒不是開——”余半山看到她拿槍會上膛就慌了,連連擺手。說到開字槍真的響了,“啪啪”兩槍正打中他心口,他縱橫半生最終死在自己的槍下。臨死前懊惱地指著陸家瑜說:“你——你敢——真敢——”
“呀!銀環(huán),你怎么把他打死了?你還大著肚子。”周逸之看到陸家瑜開槍瞬間覺得后怕。趙振環(huán)那幫都是亡命徒,這下真捅了馬蜂窩。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對壞人不能心慈手軟,長大了像他干爹一樣除暴安良。”陸家瑜沒事兒人似的低頭摸摸肚子,然后歪腦袋看余半山的手下在那手忙腳亂,“你們,跟他一伙?”
聽這話那些人更慌了,撒腿就往外跑,剛到院子又被她叫住:“都別動,把這個狗漢奸捎上才能走。”最后面的幾個嚇得腿都軟了,相互看看才弱弱地回來把余半山尸體抬上,一溜小跑離開周宅。
“好!了不起!女中豪杰!”孫志翔說著拍幾下巴掌,上下打量著陸家瑜。王彪看余半山那幫人跑完了,擺手讓手下收隊,整齊地出堂屋站到屋檐下。阿城和靳三一人拿抹布一人去端水,準備擦地上的血跡。
“這位長官見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當什么豪杰,我家孩子的干爹那才配得上真豪杰。”陸家瑜說著又扭頭看周逸之,“逸之,張將軍跟你說了嗎?他答應做咱孩子干爹了!”
“夫人說的孩子干爹是位將軍?”孫志翔越看陸家瑜越覺得欣賞。
“是啊,就是張名遠少將,長官是國軍,應該認識吧?”陸家瑜說著從旁邊拉兩把椅子,沖旁邊站的徐虎笑了笑說,“你是這邊的管家嗎?請幫我和大哥添兩副碗筷。”
徐虎連忙躬身說:“二夫人好,我是護院阿虎,請二夫人大舅爺稍等。”說完出門走向廚房。
“張名遠?難道?”孫志翔聽說過這個名字就是對不上號,不由得扭頭看周逸之。
周逸之知道張名遠還沒有跟孫志翔挑明身份肯定有原因,只是陸家瑜說出來了他也不好再遮掩。尷尬地笑了笑說:“孫長官,不好意思,張名遠就是先——”
“還是我說吧,說起來我們跟張將軍很有緣。”陸家瑜坐下興致勃勃的說,“那是我們去年從歐洲回來的時候,在南京……”她向來心直口快,就把怎么遇見張名遠,他怎么救周逸之仔細地說起來。
徐虎拿來碗筷后,他們就邊吃邊聊。或許她真是一路的奔波有些餓了,連吃帶喝還在說,嘴根本停不住,連幾天前張名遠怎么去南潯救她也說了。孫志翔漸漸的明白張名遠就是那位神秘茶葉商人,也就是前后兩次出錢讓他幫忙的姜鈞。他本來還好奇這商人因何花三十五萬搞些不掙錢的買賣,到底跟重慶方面什么關系。這樣以來就逐漸明白,原來竟是近年來叱詫戰(zhàn)場的國軍高級軍官張名遠,沒想到他還有俠義作風。
十里鋪雖說是城北十里位置,但在交通不便利的年代已經很遠。再加上附近沒有商業(yè)場所,周邊都是狹窄的鄉(xiāng)村土路,終年無人打理就成了坑坑洼洼。鄭同架著馬車顛簸一個多小時才來到村東北的爛泥路。南邊是大片亂樹崗,北邊是黃土包,只要是雨雪天就有積水,形成大坑套小坑的爛泥路。
忽然,南北兩邊響起連續(xù)的槍聲,密密麻麻的子彈射向馬車,緊接著還有七八顆**。頃刻間就將車、馬、人炸成碎片。地上現出幾個比磨盤還大的濕土坑,十多米遠的地方還有個殘缺的馬車輪。崗上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槍聲停了,緊接著有七八十個日本兵,從兩邊跑到土坑跟前檢查。先找到幾塊酒壇子殘片,還有血肉模糊的殘肢、破衣服,根本分不出幾個人的還是馬的。還有個人邊下坡邊找,竟是黃振坤。經過十多分鐘又找到一把帶血的手槍,幾件不同料子的染血碎布和一只鞋子。黃振坤臉上露出笑容,點指著對旁邊人說:“そうです、それはすべて死んでいます!(沒錯,全都死了)”
士兵們一陣歡呼后跟著黃振坤上南面坡,扛起各自的槍順樹趟子往回走。還有重機槍是三個人抬,坡下一百多米是他們的汽車。正走著隊伍后面有人“噗通”“噗通”摔倒,看到的人嚇得亂喊,因為摔倒的人**迸裂而死。死者身上沒有傷口,方圓幾十米找不到別人也沒有彈殼。黃振坤看得出那是被武術高手打破腦袋,不敢聲張只能讓大家保持警戒繼續(xù)走,他自己也四處留意。沒走幾步又有人同時摔倒,這次是三個,同樣的**迸裂。黃振坤趕忙讓大家十人一組,面朝外背靠在一起往坡下走。走不到五十米又有兩撥人先后倒下,一波八個,一波十個全死,同樣全是**迸裂。這下那些人都崩潰了,有人喊著“幽霊だよ(幽靈啊)”拋下槍就跑,東西南北也不顧。有的慌不擇路還撞到樹,連滾帶爬的也有。黃振坤知道是人為的,連忙大聲阻止,可到生死攸關的時候沒人會聽。
時間不大,喊叫聲沒了,真正跑掉的卻沒幾個,樹趟子里多了幾十具尸體。黃振坤看著幾步遠的尸體也是心驚肉跳的,猛然間想到顧家,這些士兵的死法和顧家那些憲兵的死法完全一樣。舉著手里的槍喊:“張名遠,別再裝神弄鬼,我知道是你干的!張名遠,知道是你,你出來……”
幾分鐘過去沒有人回應他,也沒見到張名遠,腦門豆大的汗珠卻出來了。他退到一棵稍微大些的樹前面又喊:“張名遠,有種的別耍手段,咱們拳對拳腳對腳的打,敢不敢?張名遠,你是個孬種!”等他喊完,發(fā)覺前面三米左右的樹旁邊站著個人,背著雙手穩(wěn)穩(wěn)地看著他,或許早就在那里是他只顧喊沒看到。他定定神把手里的槍往旁邊地上一扔,惡狠狠的向前沖,嘴里也沒停,“來呀,一拳一腳打吧!”說完沒等張名遠反應就沖過去,使出看家本領六十四式黏身擖手拳。擖手拳以掣、掤、捋、擠、按、挒為主旨,黏、甩、抖為神韻,招式和崆峒派的推手有些相近,同時也藏有文圣拳的痕跡,文圣拳相傳是唐太宗李世民練過的拳法。
黃振坤上手就連續(xù)攻了十幾招,招招都又狠又快。可當他邊打著邊偷眼看張名遠,發(fā)覺張名遠仍然不緊不慢地左躲右閃著,就像那次與徐虎比試一樣。不由得從心底里冒火:“姓張的你什么意思?要打就痛痛快快的,不然你也像打他們那樣給我來個了結吧。”
張名遠忽然覺得這個人其實蠻可憐。從表面看他搶了周家產業(yè),給周逸之戴了綠帽,實際上他周旋在日本人和勾心斗角的名利場也不容易。更何況一個巴掌拍不響,邢紅櫻有一定的責任。想到這嘆口氣說:“如果你愿意把侵占周家的東西還給逸之,再和日本人脫離關系,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你放我?我卻不會放你!日本人也不會放你!”黃振坤說著又連環(huán)攻出四招十二式。
“看來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有本事憑招式贏了我,否則死我也不服。”
“這簡單啊!看清楚,這個叫長袖拳。”張名遠說著把身子一撤,飄出去兩丈多遠。隨后雙臂交錯著揮動,腳下的步法也慢,出拳抬腿清晰可見。
“哼,少顯擺,打贏我再說。”黃振坤一個彈跳又竄過去,雙掌齊發(fā)。
兩人正式切招沒過去十招,張名遠就給黃振坤后背左側肺腧穴拍了一掌。他感覺不是很疼卻橫著飛起來,撞在旁邊碗口粗細的樹桿上,硬是把樹撞折了。他單手拍地跳起來再次撲過去,嘴角流出的血絲都沒空擦拭。然而兩個照面后,右側的肺腧穴也被張名遠打中,又橫著飛出去將近兩丈摔在樹趟中間。身子剛落地他又來個烏龍絞柱旋轉著跳起來,迅速躥向張名遠。人剛到又被打中心腧穴,確切說這一掌沒挨住,只是有股沖力直沖體內,人直溜溜的飛向另一邊趴在地上。這次他不但沒能及時的跳起來,鼓了兩次力上半身都沒離開地皮,還噴出一大口鮮血。
張名遠走過去淡淡地說:“就這樣吧,你想想清楚,回去把周家東西還了。若是你真和邢紅櫻兩情相悅,好好跟逸之談談,我相信他宅心仁厚會讓你們走。”
“你以為我有回頭路?”黃振坤側過臉腦袋挨著地嘶喊,露出幾絲無法形容的笑容,“我沒有,你也一樣,大少爺也是,只要做選擇就得走下去。日本人不會放過你,你和大少爺一樣都得死!”
“唉!話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不趁早回頭,季堂的事情結束會我找你清算。”張名遠多少明白些黃振坤這種人,總覺得自己是迫于無奈,甚至到死都在為自己找借口。說完,大踏步走下土崗,加快步伐從野地向東南走去。
注:①粗鹽,是海水或鹽井、鹽池、鹽泉中的鹽水經煎曬而成的結晶,即天然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