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嵐怕她娘說些留人吃晚飯的話,看菊花這樣子是肯定不會在這吃的,她急忙趕在她娘前面對汪氏笑道:“汪奶奶家有客人,我就不留你了。我做了些餃子,煎了還蠻香的。拿些你跟菊花妹妹嘗嘗?”
汪氏聽了就看向菊花。
菊花看著劉云嵐臉色微紅的樣子,笑道:“云嵐姐姐包的餃子,想必是好吃的。你這樣客氣,我就厚臉皮要些回去嘗嘗吧。”
劉云嵐聽了十分喜悅,忙進(jìn)了后邊的廚房,用個粗瓷缽子裝了滿滿一缽子煎餃出來遞給汪氏,一邊紅著臉道:“汪奶奶,這餃子煎的時候只放了一點油,有些干,你回去蒸一下再吃。要是炕的話,就太硬了。”
汪氏接過來連聲道:“不礙事。云嵐你都包好了、煎好了,我蒸一下怕啥哩。裝了這許多把我,你們家夠吃么?”
這餃子可是好東西,她有些不好意思要哩。可是菊花也不曉得是咋回事,劉云嵐一說,她就答應(yīng)收下了。
劉富貴的媳婦樂呵呵地說道:“不怕,嬸子盡管拿回去吧,我云嵐包了好些哩。”
怪不得閨女包了那么多餃子,原來是要送人,她當(dāng)時還心疼極了,說浪費(fèi)白面哩。
劉云嵐含笑對菊花說道:“菊花妹妹,要是你今兒不走的話,明天再來玩。”
菊花點點頭,剛要說話,就聽院子里傳來一聲叫嚷:“姐,姐!我跟你說,那個打碎我雞蛋的混蛋又來了,還趕了輛牛車哩。哼!明明不窮,也不賠我的雞蛋。”
看見菊花愕然的樣子,劉云嵐窘得滿臉通紅。氣惱地望著門外。
只見她弟弟劉云根一頭沖了進(jìn)來,對著她還要說話,猛地見家里多了兩個人。慌忙停下腳步,很驚異地打量菊花——汪氏他是認(rèn)得的,自然不用打量了。
他還算是懂禮。對汪氏恭敬地叫了一聲“汪奶奶”,又疑惑地轉(zhuǎn)向菊花。不知如何稱呼。
菊花見這小子雖然長得眉清目秀,果然如哥哥說的那樣,是個孟浪的,心道,哥哥的這個小舅子將來怕也是令人頭疼。
不行,要是結(jié)了親的話,自己是小姑子。他是小舅子,反正自己看起來也不比他大,今兒不妨以小賣小,給這小子個下馬威,省得他往后仗著小舅子的身份撒野,最好是見了自己就害怕。
她便對上下打量自己的劉云根說道:“我就是那個打碎你雞蛋的混蛋的妹妹。你想讓我哥賠你雞蛋?”
她的話不僅讓劉云根聽愣了,也讓汪氏和劉云嵐母女聽愣了。
不過,劉云嵐錯愕了一會,見菊花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那一顆心也放了下來,還拉住了想要上前呵斥弟弟的娘,也不讓汪氏插話,就這么笑瞇瞇地望著菊花跟弟弟。
她心里滿滿地都是幸福。
據(jù)她看。菊花根本不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娃,她本來很安靜知禮的樣子,這會兒見了弟弟,卻跟他掰扯起來,這說明啥?
這說明她把自己當(dāng)未來嫂嫂了嘛!
劉云根沒想到這個蒙著臉的小女娃子是那個鄭青木的妹妹,那她不就是那個癩皮女嘛!
這還是上回他搞清了青木是汪氏的外孫子,才聽村里人說的。
他見菊花大方地承認(rèn)自己是青木的妹妹,那口氣好像要跟他理論一番似的。
說就說,他還怕這個丑女娃子不成?
于是,他昂頭道:“本來就是你哥哥打了我的雞蛋。就算是我不小心,可他要是躲開了,哪能摔了雞蛋哩?我就算有錯,那雞蛋他賠一半也好,可是他一個也沒賠,這像話么?”
說完得意地望著這個女娃子,心道,聽說你連門也不敢出,瞧你咋說。
不過,她是汪奶奶帶來的,要是把她欺負(fù)的哭了也是個麻煩。他準(zhǔn)備菊花氣得答不上來話的時候,就放過她。免得人家說他一個男娃子欺負(fù)女娃,也省得汪奶奶生氣。
誰知菊花用瞧傻子似的目光瞧著他,很詫異地說道:“你一個男娃子,說這話咋不臉紅哩?明明是自己錯了,還說啥‘賠一半’的話。照你這么說,你沒事就往人身上撞,凡是被你撞的人都要負(fù)一半責(zé)任嘍?”
劉云根沒想到她不但沒被氣哭,還噼里啪啦說了這么些話,他微微覺得有些詫異,不樂意地說道:“誰沒事就往人身上撞了?他走那條路過來,就得要瞧著點……”
菊花根本懶得跟他掰扯,打斷他的話說道:“我哥哥說,他就是瞧見你過來了,才讓到一邊的,是你不看人往他身上撞才碰上了。他沒怪你,還背你回家,這還不算講理的人?倒是你,我哥哥送你回家,你連個謝也沒有,還讓他賠雞蛋,真是沒見過你這么不講理的男娃子。”
劉云根一聽急了,張口嚷道:“誰不講理了?我……”
菊花堅決不讓他開口:“你咋了?你犯了錯不曉得道歉,人家送你回家也不曉得道謝,我都沒見過你這樣不省事的男娃子。”
劉云根大怒:“哪個不省事了?我……”
菊花揚(yáng)眉又甩出一串話,堵住了他的嘴:“你要真是碰見個不講理的,他把你丟在那路上不管,你又能咋地?明明是你自己撞的人,人家不管你,你也不能說人家啥不好。也就我哥,是個實心人,好心送你回家。不過好心沒得到好報哩。”
劉云根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來,再過一會就要跟他剛才想的那樣——要哭了,不過哭的不是菊花,是他自己。
菊花瞪著他道:“咋了?你還不服氣么?我剛聽到你叫我哥‘混蛋’了。他要是混蛋,就該把你丟在那雪地里;他要是混蛋,就不該背你回家。真是天下奇聞哩,幫了人還被人家罵‘混蛋’。”
劉云根恨恨地望著菊花,只見她文靜地站在那,聲音清脆地甩出一段又一段的話,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她在跟自己閑聊哩,誰會想到她在訓(xùn)自己?
他心想是哪個混蛋說她面丑膽小的?
她面丑不丑也看不見,膽子卻一點也不小,嘴皮子利索很哩。
他被菊花氣得無話可說,又不肯認(rèn)輸,嘴里只顧?quán)洁斓溃骸罢l叫他不賠雞蛋哩……”
菊花板著臉不高興地說道:“你以為你打了雞蛋,好委屈么?且不說這雞蛋被打不能怪我哥,就說我哥也受了損失哩:他背你的時候,那新衣裳被你身上的雞蛋黃雞蛋清弄臟了一大塊,回到家害我搓洗半天。他可跟你這樣嚷嚷了?”
她見這小子氣得眼圈發(fā)紅,一副要哭的樣子,不由得撇撇嘴——可惜面巾擋著,人家看不見——說道:“自己錯了,還賴人。你甭哭,哭了我也不能哄你的。做錯了事跟人賠個禮又不少塊肉,連這點擔(dān)當(dāng)都沒有,還是個男娃子哩!”
劉云根紅著眼睛盯著這個蒙臉的癩皮女,簡直是忍無可忍——他攏共也沒說兩句話哩,全是她一人在說;今兒要是被她氣哭了,往后也甭出去見人了。
他咬牙使勁把眼淚往回吞,拖著哭腔喊道:“誰哭了?賠禮就賠禮,誰怕不成?”
他已經(jīng)被菊花繞昏了頭,從賠雞蛋轉(zhuǎn)到賠禮上來了,而且賠的對象也掉了個。
菊花早瞥見劉云嵐在一旁含笑看著她跟弟弟斗嘴,所以才放心地壓制劉云根。
可是,眼見這小子快受不了了,她又怕他真的哭出來,那可就好看了。回頭還要找人來上門提親哩,這小舅子也不好得罪很了。
于是忙轉(zhuǎn)身拉著汪氏的手說道:“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和哥哥就在我大舅家等著哩。要是你一個男娃子,說話不算話,那我就更瞧不起你了。你呀,往后也不用出門了,跟婆娘似的在家呆著吧。”
說完扯著汪氏急急地就出了劉家的門,邊走還不忘記跟劉云嵐打招呼:“云嵐姐姐,我走了哩,莫送了。”
腳下卻不停步,忍著笑連頭也不敢回,出了院子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慢下腳步,對汪氏笑道:“今兒可把這小子氣壞了。”
汪氏還沒從驚愕中回過味來,見她一副得意的樣子,嗔道:“你干啥要跟他過不去?瞧那娃兒被你氣得快哭了,怪可憐的。菊花,你今兒這樣不好哩,云嵐娘還在旁邊瞧著哩。”
菊花攀著她的胳膊,笑道:“我哪有跟他過不去?是他先罵哥哥的。這小子就是欠揍,明明自己不對,還罵旁人,不說他幾句還得了?云嵐姐姐不會生氣的,你沒見她在一旁笑么,還拉著她娘不讓說話哩。我就是不說他,等我們走了,云嵐姐姐也是要說他的。”
汪氏不贊成地?fù)u頭道:“在人家家里,這么說話太失禮哩,要訓(xùn)也該讓他爹娘來訓(xùn)。你收了云嵐的餃子,是相中她了?要是相中她了,往后就是親戚了,這么對她弟弟就更不妥當(dāng)了。”
菊花笑道:“我就是因為要跟她家結(jié)親了,才想著要教訓(xùn)他的。你瞧他那樣子,全不知天高地厚,不給他點厲害瞧瞧,往后還不曉得要咋折騰哥哥哩。哼,今兒就讓他明白,想惹事的話,瞧我這個小姑子咋整他。”
汪氏這才明白菊花的用意,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她想了想道:“說說他也好,這娃兒不如她姐姐懂事。”她剛才只顧看菊花訓(xùn)劉云根,忘了追究這小子罵青木的話了,這會子想了起來,也覺得這娃兒跟來財似的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