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心頭的空落,對張槐和青木道:“明兒把長星、三順、大嘴他們都叫出來,把這柳枝多插些。早一年插,也讓它多長一年。反正他們在家也是閑著。”
既然菊花這么喜歡,那就努力幫她造出一條“楊柳岸”出來!
張槐聽了點點頭道:“大伙一塊干,就當出來玩了一樣。”
青木聽了當然只有高興的,他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走的時候,就聽李長雨問道:“青木,你一年也就到外婆家去那么幾趟,咋就喜歡那劉家塘的女娃了哩?”
青木定親了,似乎自己也沒那么淡定了。他很想知道他對那女娃的感覺,來印證自己內心的感情,又或者,聽聽旁人的故事,心里會覺得踏實一些。
青木見他忽然又把先前的話題撿起來問,不禁郁悶地白了他一眼道:“我為啥要跟你說?”
李長雨卻大叫起來:“噯喲!你真是喜歡她哩,不是你爹娘自作主張幫你定下的?”
青木這才明白他是套自己的話,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說他比花婆子還啰嗦。
不過他也沒辯解。他本來就是因為喜歡上了人家,才定下這門親的嘛,這也沒啥不好承認的。不過,其他的還是不必說了,這樣的事,除了菊花,他連槐子也沒說哩。
李長雨呵呵地笑道:“我就說么,要是你對人家不熟悉,是斷不會這時候定親的;一定是喜歡上了人家,才怕夜長夢多,急急忙忙地定親。”
青木氣道:“我都十八了。這時候定親已經算晚了,咋就‘急急忙忙’哩?”
張槐聽了忍不住笑起來,轉過頭不讓青木看見。
李長雨訕笑道:“不是說你定親定早了,這不是事先沒聽見一點風聲么。”
青木無奈地說道:“照你這么說,我要先在村里敲鑼打鼓地傳揚傳揚?那我可等著了,等你相中了哪個女娃子,可一定要跟我說,好讓我心里有個底,甭到時候讓我覺得你是‘急急忙忙’地定親才好。”
李長雨和張槐聽了他的話,本當要笑的。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
望著青木揚長而去的背影,倆人也轉身向著村里去了。
張槐對李長雨輕笑道:“要不要去我家,我給你餞行?”
李長雨聽了連連擺手道:“算了,晚上我要去我叔家吃飯哩。過一兩個月我就會回來一趟的,那時候。我可不管你們得閑不得閑,一家吃一頓。”
張槐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認真地對他說道:“那時候回來確實不錯。春暖花開,又能撈好些魚蝦、田里黃鱔泥鰍也出來了。”
李長雨感嘆地說道:“這幾年在外讀書,春天和同窗一塊出去踏青,倒把自己家鄉的美景給錯過了。”
一路說著話。兩人在岔路上分了手。
李長雨回到家,見他爹娘和爺爺正圍坐在一起說著什么。便大聲喊道:“爺爺!”沖過去跟他擠一條凳子坐著,抱住老人家的胳膊,把頭擱在他肩膀上,親熱地問道:“你們在說啥哩?”
李明瑞有些不滿地說道:“長雨,你明兒就要走了,咋還不歸家哩?爺爺想跟你多說會話根本找不到人影。”
李長雨笑道:“不是明兒走,是后天。我明兒還能陪你……”他想說自己還能陪他一天,又一想,明兒可是跟青木和張槐說好了還要去插扦的,于是下半截話就說不下去了。望著李明瑞傻笑。
李耕田奇怪地問道:“你在哪混了一下午?你娘到你二叔家也沒找到你。”
方氏手里正縫一件衣裳,給胳膊肘磨花了的地方打補丁,聞言抬頭瞅了他一眼。雖然沒說話,也瞧得出來很不滿小兒子的行為。
李長雨歉意地對他娘笑了笑道:“我和槐子一塊去青木家了。問問他定親的事哩。后來又在小清河邊插扦,忙了好久才回來。”
李耕田聽說他們幾個在河邊種柳樹,驚訝地合不攏嘴,再一聽說往后還要種桃樹等果樹,忍不住笑道:“看來我這個村長要讓賢了——咋這些娃們想事情老是比我先一步哩。我才想著要在山邊河邊多種些果樹,沒想到你們就開始種了。”
李長雨一聽,忙拍了他爹一個馬屁道:“這說明爹跟他們想到一塊去了,‘英雄所見略同’嘛!不過你老人家是村長,自然要從全村去考慮;他們是想到就做,反正也沒讓村里出錢,所以就沒跟你說了。”
李耕田瞪了他一眼,笑罵道“沒正經”,又問他:“就你們幾個在種?”
李長雨點點頭道:“也沒種多少。我們想著明天叫上長星他們,人多也能多插些。早一年插,也早一年長大不是。”
李耕田點點頭,囑咐他多叫些男娃,要干就干像樣,“你就當代我出面了。”
說完這話,又與李明瑞對視了一眼問道:“長雨啊,你最近跟槐子和青木走得近,你覺得槐子咋樣?你二叔不想把你金香姐嫁遠了,本想把她許給青木的,可是青木竟然不聲不響地定了親,眼下這村里出挑的也沒剩下幾個,槐子……”
李長雨聽了嚇了一跳,急忙打斷他的話道:“不成,槐子不成!”
李耕田奇怪地問道:“為啥?你不是跟他玩得不錯么?”
李明瑞和方氏也一齊盯著他,等他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李長雨傻了,這要咋說哩?
槐子肯定不會娶金香姐的,這緣故還不能說。可是不說的話也不成啊,三雙眼睛盯著他哩。
他腦子急速地轉動著,一邊嘴里打著哈哈,忽地問道:“你們說金香姐、梅子,還有當初的柳兒。都是不錯的,可是青木都沒上門提過親。人人都以為他是想晚點定親成親,結果,他忽然就定親了,這是咋回事哩?”
李耕田氣惱地說道:“咋回事?你甭跟你老子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出來吧。”
李長雨笑了:“他沒相中唄!沒起那心思,所以就不可能上門提親了。”
李耕田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是這么回事。當初柳兒……”
他沒說下去,柳兒已經嫁人了,還是不要提這事比較好。果然方氏也沖他搖搖頭。不叫他說,怕兒子聽了后,在外不小心說漏了嘴,惹禍就不好了。
李長雨卻沒注意,自顧說道:“當初槐子娘可是上柳兒家提過親的。雖然沒成,說明他家人起過這心思,槐子也沒反對;可是你瞧最近兩年。他家跟誰提過親?”
李耕田和方氏一想,張家最近兩年確實沒到任何一家提過親,他納悶地問道:“不就是想要晚兩年成親么?”
李長雨搖搖頭道:“那青木哩?說晚兩年,這還不是定親了?槐子沒定親。那也是沒相中合適的人罷了;等他相中了,也一準跟青木一樣。會定親的。”
李明瑞不滿地說道:“難道你金香姐還配不上他?”
李長雨嗔怪地說道:“爺爺!這不是說他覺得金香姐不好,這是……這不就跟爹當年一樣么!”他不能說出槐子惦記著菊花的事,一著急就把他爹當年的事給搬了出來。
李耕田聽了愕然,隨即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居然打趣到他老子的頭上了;一旁的方氏也是臉色微紅。
李長雨自覺失言,忙掩飾地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不管他家或者槐子心里是個啥想法,總歸他對村里這些女娃還沒起心思,要是上門提親怕是不會成的。咱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不然對金香姐不好哩。你想,金香姐就在眼皮底下。他要是有想法,不早就上門求親了?”
李耕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是我糊涂了。他家去年還掙了些錢,也不像原先那么窮了。要是有這想法,自然是會上門來提親的。”
李長雨聽了連連點頭。心里松了口氣。
他雖然一萬個想槐子早點跟旁人定親,但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是不要讓金香姐白受委屈了。
方氏聽了停下手中的針線活,擔心地問道:“那要咋辦,真要把金香嫁出村?”她也不舍得哩。
李長雨聽了莫名其妙,問為啥金香姐就不能嫁出村。
待聽了他們說了理由后,又想起三十晚上小石頭和狗蛋在菊花家說的話,忍不住就大笑起來,看見三個長輩都臉色不善地瞪著自己,才急忙收住笑聲。
他想了想,對爹娘說道:“這尋親最緊要的是尋個好人家,其他的還是不要太在意。就算是金香姐嫁出村去了,往后還怕她過不好?旁的不說,等我生意做順了,幫姐姐姐夫支起一攤小生意還是能做到的,干嘛要死賴在村里不走?這要是全村的人都想著閨女不外嫁,那可不得了,到時候家家娶的都是村里的,準要天天吵嘴打架。”
李耕田聽后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拍腿道:“是這么回事。還是往外找,能選的人也多一些。回頭跟你叔好好說說,他還等著在村里挑一個哩。”
李明瑞只得說道:“你跟老二說,可不能找遠了。我活不了幾年了,這幾個孫子得放在跟前才成。”
李長雨急忙笑道:“爺爺,瞧你說的啥話,大過年的,多不好。你這身子骨好著哩,等開春了,就出門到處走走,再活二十年沒問題。”
李明瑞聽了高興,笑道:“活那么大,不成老妖精了。”
正說著,李耕地就來叫爹和哥哥嫂子過去吃飯了。
李耕田便拉著他,把李長雨的意思和自己的想法都說了一遍。
李耕地便說道:“也是我眼皮子淺了,才想著一定要在村里找。長雨說的對,咱慢慢尋摸著,只要人好,甭管遠近。金香那么能干,還怕日子過不好么!”
李耕田笑道:“可不就是這個話!”
一家人遂去吃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