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隊長給買的?”這話說出來,連秦建國自己都不相信。
陸悠一邊哄著要去外面找“豬豬”的紅燒肉,一邊說道:“算了,不管是從哪兒來的,邢鋒同志總歸不會害我們?!?
是這個道理。
秦建國把飯菜端到桌上,問:“那現(xiàn)在還要不要喂她吃點飯?”
紅燒肉已經(jīng)一歲多了,早在一歲以前,她就戒了奶,現(xiàn)在每頓都吃專門給她做的兒童餐。
住在海邊,又有著得天獨厚的飲食條件,紅燒肉的兒童餐可謂營養(yǎng)豐富、味道鮮美。
她不僅有個會出海、會養(yǎng)殖海產(chǎn)的親媽,還有個廚藝爆表的喬外婆。
跟同齡兒童比起來,紅燒肉的生活,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神仙日子。
陸悠拿著紅燒肉的專用木碗,里面裝著色彩明亮的菜和飯,讓人食指大動。
“肉肉,吃飯啦!”她先裝了一勺子飯,遞到紅燒肉嘴邊,看閨女吃不吃。
顯然,她的行為也讓紅燒肉陷入糾結(jié)的情緒中。
“啊??!”紅燒肉看了看勺子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又摸了摸還很飽的肚子,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副拿不定的主意的小模樣。
見她這樣,陸悠心里也就有了數(shù)。
她了解自己閨女的性格,如果紅燒肉是真的餓了,看到吃的,她早就張大嘴等著投喂了。
哪像現(xiàn)在,連吃飯還帶考慮的?
“行了,她現(xiàn)在不想吃。等會再看看,要是餓了,再喂她吃點吧?!标懹品畔律鬃雍湍就?,將紅燒肉放在地上,讓她扶著沙發(fā)自己玩兒。
見美食離自己遠去,紅燒肉不干了!
“麻麻!”她拍了拍沙發(fā),很用了點力氣,“啪啪!”
“肉肉,怎么啦?”陸悠和秦建國正在吃飯,對她制造噪音的行為見怪不怪。
這是小孩子想要獲取關注的舉動,很正常。
見爸爸媽媽都不搭理自己,紅燒肉撅起小嘴巴,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
“麻麻……麻……麻……”清脆稚嫩的童音又軟又糯,還帶著上揚的尾音,甜得發(fā)膩。
陸悠和秦建國對視一眼,小兩口的眼里都帶著笑意。
“肉肉……肉……肉……”陸悠學她閨女說話,連音調(diào)和停頓的時間都一模一樣。
咦……紅燒肉瞪大眼睛,烏溜溜的大眼睛里盡是好奇。
她面朝沙發(fā),抓著沙發(fā)皮,一步一步往餐桌挪。
其實她已經(jīng)學會走路,走的也挺穩(wěn)當。但她小小年紀,行事作風就挺謹慎,在不確定自己能一次走到餐桌前的情況下,還是扶著家具走路比較保險。
“媳婦兒,媳婦兒,你快看!”秦建國沖陸悠努努嘴,臉上帶著驚奇的笑容。
陸悠正要回頭,突然感覺到屁股后面涼颼颼的,她心下一驚,往下一看,正對上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麻麻!”紅燒肉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然后又用自己的小米牙,輕輕啃了陸悠的皮膚一口。
陸悠:……不能生氣!絕對不能生氣!這貨可是自己親生的!
“肉肉這是怎么了,困了嗎?”她轉(zhuǎn)過身,將閨女抱起來,坐在她的大腿上。
紅燒肉的視野里,頓時出現(xiàn)了她念念不忘的飯菜。那一瞬間,她總算心滿意足,乖乖坐在麻麻的大腿上玩自己的手指頭。
陸悠:……
秦建國:……
小兩口大眼瞪小眼,實在不明白,閨女整這么一出,到底是個啥意思?
望梅止渴?望飯止餓?
不對不對,她又不餓,要是真餓了,咋可能只看不吃?
大人和小孩的世界,天差地別。
饒是想象力豐富的陸悠,也無法理解此時此刻,她家閨女的想法和心情。
“啊,這些肉,都是我的啊!雖然我暫時吃不下,但這些都是我的財產(chǎn),光是看著,就叫人心生愉悅?。 ?
以上,就是紅燒肉這一刻的心理活動。
如果她能表達,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默默無聞。
此時的秦建國和陸悠并不知道,他們即將迎來一位思維奇葩想法奇特并且話癆的女兒。
等紅燒肉再長大一些,能夠清楚地用大人也能聽懂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時,這對年輕的父母才會明白,什么叫災難。
然而此刻,看著軟軟嫩嫩糯米團子一樣的小人兒,小兩口的心里軟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將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他們的寶貝面前。
吃完飯后,秦建國有心去隊長那兒問點事,他人還沒出門,就聽見敲門聲。
“建國,吃飯了吧?”金如妍站在門口,手里拎著一個大袋子。
“嫂子!我們剛吃完,您呢?”見到來人,秦建國趕緊將人請進屋里,又親自給倒水泡茶。
金如妍見阻止不了,也就安心坐下。
聽到洗手間傳來陣陣水聲,她也沒問陸悠去哪兒了,很明顯,陸悠這會兒正在洗澡。
看到獨自坐在沙發(fā)上玩耍的紅燒肉,她跟她愛人邢鋒一樣,立馬抱上手了。
比邢鋒更直接的是,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羨慕之色:“每次看到這小家伙,我就想到海洋和海鷗。你說這倆孩子,到底隨了誰啊?我跟老邢都不是冷冷清清的性子,他倆倒好,八百年不來駐地一次,這是跟誰置氣呢?”
這話說著說著,就成了抱怨。
秦建國聽歸聽,卻是不怎么發(fā)表意見的。
邢海洋和邢海鷗兩兄妹,他認識,也熟悉,以前見過很多次。這幾年見面的機會確實是少了,兩兄妹也確實不怎么到駐地來。
倒不是像金如妍說的那么回事,這兩兄妹的性格,也不是冷清。他們之所以不來,也是為了避嫌。
這事兒吧,還跟肖瀟有關。
再加上邢海洋和邢海鷗都是高智商人才,兩人現(xiàn)在正在京城念書。尤其邢海洋,明年即將去發(fā)達國家公派留學,學習更加深奧的知識。
這倆都是搞科研的,想法特別純粹,還真沒那么多彎彎道道。
連秦建國都能想明白的問題,金如妍能不知道嗎?
她也就是看到紅燒肉,心里挺盼著抱孫子的。
抱怨了幾句,她才言歸正傳,說明來意:“對了,這是別人送老邢的東西,我看了一下,都是孩子用的,咱們也用不上。我想著,紅燒肉正好能用上,就給你們拎過來了?!?
“嫂子,既然是別人送給隊長和您的,您倆就用唄!哪能用不上?我們不要!”秦建國一看那口袋,就知道這東西不便宜,也沒敢收。
推辭了兩回,金如妍就不高興了,她沉著一張臉,萬分不悅地說:“建國,你這是拿我當外人吶?”
“哪能???我這不是……”秦建國剛想解釋,就被金如妍打斷。
“行了,別推了,這東西我既然拿過來,就斷沒有拿回去的道理。”金如妍抬手看表,然后猛地站起身,“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肉肉,奶奶走了,快說‘再見’?!迸R走之前,金如妍又逗了紅燒肉一回。
許是聽懂了“再見”兩個字,紅燒肉揚起小胖手,沖金如妍揮了揮手。
“哎喲,真乖!”
金如妍心滿意足地走了。
陸悠在洗手間里就已經(jīng)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她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卻沒想到,出來后,只看到放在桌上的大袋子,連客人的影子都沒看到。
“剛才誰來了?”陸悠邊擦頭發(fā)邊問。
秦建國扶著要去爬凳子的紅燒肉,回道:“是嫂子,她說有人給隊長送了點東西,他們用不著,又給咱閨女拿過來?!?
陸悠皺了皺眉,她咋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啊。
她用毛巾將頭發(fā)裹起來,伸手去看袋子里的東西。
“咦,這些東西……”她從袋子里拿出一個玻璃飯盒,打開一看,一股濃郁的奶香味迎面撲來。
飯盒里,表皮潔白如玉的小方塊奶糕整整齊齊地躺在里面。奶糕里面似乎還摻了什么東西,中心處隱隱透著淡紅的色澤。
她又看了看袋子里面,還有好幾個這樣的飯盒。除此之外,還有印著外國文字的奶粉、零食等物。
不用問價格,光看這包裝,就知道東西價格不菲。
邢鋒同志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絕對不會收這樣貴重的禮物。而金如妍同志,也不是那么眼皮子淺的軍嫂,她犯不著為了這點東西,讓邢鋒犯錯。
所以……陸悠抬眸看了秦建國一眼,兩人的心里,都有了預感。
秦建國沉默了幾秒,才說:“這人很細心,奶糕的保質(zhì)期應該不長,他這是算準了紅燒肉的食量,這些量,正好夠紅燒肉吃到東西變質(zhì)前。還有奶粉,零食,應該都是專門給孩子買的。”
“這些都是……都是……”陸悠聲音發(fā)澀,她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豬豬!”就在這時,在爸爸的幫助下,終于爬上小板凳的紅燒肉看到奶糕,發(fā)出一聲驚嘆。“豬豬!”
“豬豬?難道,肉肉想說的其實是……”祖祖?
紅燒肉說話晚,一歲多點,也只會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直到現(xiàn)在,她還不會叫“爸爸”。當然,也有可能,她是故意不叫,而不是不會叫。
但她今天從軍艦上回來之后,就學會了新詞——“豬豬”。
起初,她和秦建國一致認為,紅燒肉這是學壞了,學會罵人。
現(xiàn)在,看到這堆明顯昂貴的兒童零食,再聯(lián)想到邢鋒不同以往的態(tài)度和行為……答案呼之欲出。
“別想太多,如果真的是……既然不來,自然有不來的原因?!鼻亟▏p拍陸悠的發(fā)頂,輕聲安慰道,“自海洋清潔隊的危機解除后,我們跟那邊的關系,你也知道?!?
盡管秦建國說得含糊其辭,但陸悠卻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是想太多,也不是心有怨氣,她只是擔心:“你說,他來這里做什么?會不會有危險?”
那個人,他的年紀畢竟也大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情況其實已經(jīng)很不好了。
只不過,后來的他,也許是見到久違的親人,又重新有了活下去的欲望,才慢慢好了起來。
但情況再好,也比不上年輕人。
而現(xiàn)在,又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陸悠不得不懷疑,他的到來,是不是跟喬二妹有關系?
不得不說,陸悠真的是個極為敏銳的人。只是通過少量信息,就基本上把真相給猜了出來。
她能想到的,秦建國如何想不到?
可喬二妹一事,他本身也插不上手,除非上級指派任務,讓他協(xié)助。
事關TW,即使是秦建國,也不敢胡亂參合進去。他不怕惹禍上身,就怕一個不小心,破壞了別人的任務。
“放心吧,以他的身份,即使是上面的人,也不可能讓他接觸危險。我想,他這次過來,可能是確定喬二妹的身份?!碑斎?,這只是秦建國的猜測,并不一定準確。
可能除了這件事,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也說不定。
畢竟,喬二妹這個潛伏在國內(nèi)幾十年的疑似TW的女人,并不值得讓杜少君去涉險。
“希望如此。”話是這么說,可陸悠的心總是懸著,一直落不到實處。
她想,等明天,她還是去一趟長生市。
不管怎么說,去一趟,總能讓她放點心。
“豬豬!”紅燒肉指著奶糕,一直重復地念著這兩個字。
看到這一幕,陸悠不得不感嘆,血緣的神奇。
聽自家閨女一直念叨那個人,秦建國不免有些吃醋,他捏了捏閨女胖乎乎的臉,抱怨道:“閨女誒,你咋還不會叫‘爸爸’?來,叫‘爸爸’好不好?”
“豬豬!豬豬!”紅燒肉一把拍掉她爹的手,又搖了搖頭,強調(diào):“豬豬!”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總之,我是不會乖乖叫你爸爸的喲!
紅燒肉咧著嘴,得意洋洋地笑著。
第二天,陸悠將紅燒肉放到喬老娘那兒,她迎著朝陽,準備去坐第一趟船。
誰知,到了碼頭,卻遇到了麻煩。
穿著制服的劉向偉像是提前就知道她要出島似的,早早等在那兒。
看到她,劉向偉扯了扯嘴巴,皮笑肉不笑地說,“陸悠同志,早啊!你這是要去哪兒?”
“同志,我要去哪兒,用不著跟你報備吧?”陸悠眉頭一皺,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