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梅斯,已是三年后,在這條小街上,曾掉到了邁爾的馬車上。往事如煙,不堪追憶啊。
11月的深秋,路邊的樹葉都泛黃,沒有凋零,也在秋風的吹拂下,孤零零地打轉。跑去邁爾的姐姐家,卻發現他們已經搬了家,屋子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剩下。
按著印象,摸到印那棵蒼天大樹,樹下埋著她來自于21世紀的證據。她的心有些雀躍,也有些緊張,他能接受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嗎?
“弗雷德,快來幫我挖洞?!?
他雖然不明白她的意圖,可也不忍拒絕她,兩人折騰了好半天,忙得氣喘吁吁,跟土撥鼠似地掘出一堆堆土,也沒瞧見挖出啥寶貝。弗雷德正想罷工,就聽見微微歡呼了一聲,她撥開碎土,露出一條包帶,這不正是她的范思哲包包嗎?
拔蘿卜似的將它拉出來,她開心地抱在懷里,親了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拉開拉鏈,她的護照、手機、潤唇膏、鑰匙都在。
她在地上盤腿坐好,然后對弗雷德說,“還記得嗎,前幾天我說過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點點頭,靠著她坐下,耐心地等著她的下文。
“我先和你說個故事。這個故事可能有些瘋,有些超自然,但請你一定相信,我沒有騙你。”
得到他的承諾后,她深吸了口氣,定下心來,將兩次穿越的事件原原本本地娓娓道來。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從33年一直到現在44年年底,11年里發生的點點滴滴走馬觀花般地在眼前回籠。天真、囂張、甜蜜、歡樂、悲哀、無助、絕望、恐懼……所有的感情相互交錯,最后編織成一張大網。見證了歷史,同時和歷史人物一起成長。
她在那里敘述,弗雷德就靜靜地在她身邊聆聽。當她說到簡妮和他一起在蘇聯時,他的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清晰的鏡頭,那個不停流著淚的棕發女孩,她站在冰天雪地的河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和他說,不要放棄,不言生死。
隨著她的訴說,越來越多的片段不停地在腦中閃過。33年的威斯巴登,38年的捷克,39年的波蘭,41年的蘇聯……這些情景陌生卻也熟悉。
她的話解開了一直糾纏在他心里頭的疑惑,為什么他對那個棕發女孩的感情,能夠這么自然地、毫無保留地轉移到微微身上。他的激情、他的耐心、他的寵溺、他的溫柔全都給了她一個人,誰也分享不到。為了她,他甚至愿意一直等下去,直到她回心轉意。原來,這一切都不是沒有緣由的。
他曾反復問自己,始終得不到答案,直至此時此刻,才恍然大悟。因為她就是簡妮,簡妮就是她啊!即便失去了記憶,但他的心卻不曾忘記過這樣個人,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刻在了靈魂深處。
話音落下,兩人都陷入沉默中,不知道弗雷德會不會接受她這個荒唐的故事,她有些忐忑不安。等了一會兒,沉不住氣地轉頭望向他,沒想到他也正在看自己,那兩道目光藍幽幽的深不可測。
“你怎么不說話?”她緊張地握了下他的手,一臉失望地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這太匪夷所思,可是……”
弗雷德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用嘴唇堵住了即將出口的話。一個火熱的吻詮釋了一切,她是微微、還是簡妮,這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他所深愛著的那個靈魂。
他的理解和包容深深地震撼著她的心,得夫如此,婦復何求??!她伸手抱住他,也以同樣熱烈的方式回吻他,糾纏在一起的豈止是兩片唇,更是他們的心。
一陣熱吻后,她氣喘吁吁地靠在他肩上,五指纏住他的,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她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放在唇邊用力地吻了下,道,“我沒后悔來這里,能讓你愛上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
他笑著摸了下她的手,“我也一樣。與你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孩相識相戀,何德何能。”
相視一笑,兩人說了一會兒,她的注意力重新又回到范思哲包包上。
“這些都是70年之后的產物?”
聽他這么問,她點點頭,撈出她的護照,道,“這是2012年的德國簽證,你看,這上面有照片,還有條形碼防偽標識,簽發日期、出入境日期、到期日期,一個都不少!是不是比這個年代的強多了?”
“2012年?”他接過翻了翻,覺得不可思議,“現在才1944年?!?
“是啊,68年后。”
“那你什么時候出生的?”
“1984年12月28?!?
“???”他更驚訝,“這么說來,我比你大了74歲???”
“……”林微微頓時被他堵得無語了。
弗雷德似乎也被自己那句話給膈應了,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暫時拋開那種欺負老年人的罪惡感,她拿出手機,轉移開話題,道,“這是我們年代的無線電話。除了打電話,還可以做好多事,比如打游戲,當照相機拍照?!?
她按亮了手機,沒想到時隔三年,竟然還有一格電池。弗雷德好奇地看著她操作,這臉上的詫異不亞于親眼見到外星人登陸地球。
在墜機之前,她和蘇和在一起,所以一開機,跳出來的就是她和蘇和親熱的大頭照。弗雷德本來臉上還是微笑著的,一看到這張照片,頓時晴轉多云。
這個小女人,竟公然親著別的男人的嘴,還笑得那么歡樂。
“他是誰?”
聽他語氣不佳,林微微急忙賠笑道,“他,他是我在現代的男朋友。唉,你別生氣,那時我不知道自己還會回來,所以就……”
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就纏了上來,霸道的一個吻,親得她暈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從今往后,你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想再和別人分享你?!?
她連忙乖巧地點頭,“我是你的,我的寶寶也是你的,買一送一,絕不虧本?!?
聽她這么說,他啞然失笑,真是拿她沒轍了。
林微微翻出手機里的照片,問,“你能看出來這里是哪里嗎?”
他仔細地瞅了瞅,然后搖頭,“認不出來。”
“柏林啊?!彼忉專斑@是議會廳,德國總理辦公的地方。那么,這個你總能認出來了吧?”
“勃蘭登堡門。”(備注:柏林標志性建筑Brandburger Tor)
“嗯。還有這個?!?
“這個是?”他再度震驚。
“薩克森豪森集中營。”她停頓了下,道,“不過二戰之后,被蘇聯人占領,成了他們關押德軍戰俘的地方。90年東西德統一后,這里就成了博物館,大部分的營房都被拆了,所以你可能認不出來了。”
他看了一會兒照片,忍不住問,“德國的將來到底會怎樣?”
“我就知道你會忍不住問我的?!?
“會怎樣?”他追問。
“戰敗,元首吞彈自盡。德國會被劃分東西,西德被英美法三軍占領,而東德被蘇聯。1960年東德政府造起柏林墻,一直到1990年,德國才重新統一?!币娝樕下冻霰吹纳袂?,她悄悄地捏了下他的手,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即便這樣,德國在世界上還是很強,經濟、技術……除了軍事差點,其他都沒話說?!?
“離帝國奔潰還有多久?”
WWW .ttКan .℃O “具體的日子我記不得了,但是我記得45年4月底,希特勒就自殺了?!?
他沒說話,臉上的神情莊嚴而肅穆,兩人間的氣氛有些沉悶。他的祖國從崛起,曾經是何等的光輝,到最后的毀滅。這任誰提前知道了結局,心里都不會好受。
見他郁郁寡歡,林微微忙安慰道,“也許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已吧。戰爭過后,歐洲各國會重新建交友情,德國和法國、德國和英國,會冰釋前嫌……歐洲大陸聯盟,不會再有戰爭。相信我,現在是歐洲近代史中最黑的一段時刻,等黑暗過去后,會有五光十色的陽光。”
“希望如此。”
“一定如此!”
還想翻翻手機里有什么好玩的,可以緩解下氣氛,沒想到這塊不爭氣的電池板竟然停工了。幾聲急促的警鈴后,自動關機,屏幕黑了下去。
“怎么了?”他問。
“沒電了。”她悻悻地將手扔回包里,將腦袋靠在他肩上,道,“弗雷德,不管帝國如何,你都答應我,要活下去。我會在瑞士等你,帶著我們的寶寶一起等你回來?!?
她的話讓他動容,他轉過頭親了下她的臉,無比堅定地道,“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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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梅斯坐火車到斯特拉斯堡,再一路向下去瑞士的巴塞爾。林微微拿的是警察局簽發的護照,上面有正規的瑞士簽證,邊境自然不會為難。弗雷德本身就是警署高官,要給自己準備證件出入境,也是易如反掌。
進入瑞士后,便是另一番天地,這里沒有黨衛軍,也沒有蓋世太保,更重要的是這一片凈土不受戰爭侵蝕。
弗雷德為她準備的房子在蘇黎世湖畔(Zuerichsee),依山伴水,拉開窗簾,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山脈。
一棟兩層樓的小洋房,前面是一片花園,除了地點不同,和柏林的住所沒多大的區別。樓上三間臥室,一間是他們的睡房、一間是嬰兒房、最后一間是書房,樓下是大廳、廚房、客房。一直空關著,落了不少灰塵。兩人忙碌了一天,打掃干凈后,又添置了一些實用的家具進去。
她靠在他的懷中,感嘆,“我總算有家了。”
“是我們的家。”
見時間還早,他拉著她出門散步,鑲嵌在歐洲中部的瑞士,是個極其美麗的國度。這里是萊茵河的發源地,四周圍繞著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景色怡人,心情舒暢。他們在這里肆無忌憚地牽手,旁若無人地親吻,沒有種族法、更沒有黨衛軍在一旁虎視眈眈,心是自由的。
穿過公園,弗雷德帶她走到一棟建筑物門前,她抬頭一看,是瑞士銀行。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她問。
他笑而不答。進門稍等了片刻,立即有職員過來招待他們,弗雷德將自己的護照拿出來登記,然后那人帶他們去了一個小房間。
望著眼前上上下下的箱子,她有些驚奇,問,“保險箱?”
“是的。你還記得,我送你的那把鑰匙嗎?”
她點頭,但隨即又搖頭,“我還給你了?!?
弗雷德從口袋里掏出絨盒,里面躺著那把小巧的鑰匙,將其交到她手中,道,“3254號。你打開看看。”
林微微遲疑,但還是照著他的話去做了,找到3254,然后將鑰匙插了進去。
咯噔一下,門打開了,看見箱子里的東西,她不由地嚇了一大跳,半天說不出話,“這是,這是……”
“金條。”
金燦燦的一大片,閃瞎她的鋁合金狗眼。
“真的假的?不會是鍍金吧?”
“你說呢?”
她數了數,道,“怎么才十根?這么多年的華沙隔都你白混了?!?
“你拿起來再說少不少。”
那金條看起來還沒磚頭的一半大,但沉甸甸的,她根本拿不動,手一軟,差點掉地上。
“怎么這么重啊?弗雷德,快來幫我提一把。”她忙尖叫道,千萬不能摔了,這可是真金白銀的值錢貨啊。
他笑著將金條放回保險箱,道,“一根金子40盎司,12.5公斤。當然重了。”
將保險箱重新鎖好,將鑰匙交給她,道,“我在這個銀行還有一筆存款,不多,大約十萬法郎左右,我已經轉到你的名下?!?
握著這把鑰匙,她心里百感交集。當他將鑰匙交給她的時候,她的心還在為魯道夫而躊躇,可他卻早已做好了和她相守一輩子的打算。
“你把這些財產交給我放心嗎?”
“在我眼里,最寶貴的是我的心,我連心都交給你了,還有什么可以保留的?”
為了她林微微付出所有,毫無保留,這么好的男人上哪去找?替她安頓好住所,又讓她的將來衣食無憂,免受生計、戰火之苦。他對她的好,無以為報,所以只能將自己的一輩子回報給他。她伸手緊緊地抱住他,千言萬語都化作為一個擁抱。
他也同樣抱回她,在她耳邊呢喃,“我最遺憾的就是不能日夜守在你身邊,微微?!?
“不管發生什么,我都等著你,一直等到天荒地老?!?
將鑰匙項鏈掛回她的頸間,他道,“原本這話應該問你父母的,可是他們現在估計還沒出生,所以就只能問你了?!?
她的心一跳,似乎猜到了他即將出口的話,難掩眼底的喜悅,“你要問什么?”
“微微,你愿意嫁給我嗎?讓我一輩子照顧你,愛護你,守望你。”
“我……”剛想說愿意,她眼珠一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動了下,“我的戒指呢?”
聞言,弗雷德微笑著,從容不迫地在自己的毛衣上拆了一團線頭下來,繞成一個圈圈,然后握住她的手帶了上去。
他的動作讓她渾身一震,顫聲道,“你記起來了?”
“有些片段,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她含淚點頭,堅定不移地回答,“我愿意?!?
“這個周末,在圣彼得教堂,有一場婚禮,你一定要出席。”
“為什么?”她明知故問,心中被一種心酸的喜悅和甜蜜所淹沒。
“因為,你就是我的新娘?!?
生怕她會逃走,所以他用孩子、財產、婚禮套住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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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婚禮很簡單,只有牧師見證,和馬庫斯的觀禮。
當弗雷德看見,身著新娘禮服的林微微笑意吟吟地向他走來時,那瞬間,他的心才算是確確實實地塵埃落定。這個女子是屬于她的,她的心,她的人,還有她腹中的孩子,沒有人再能搶走。
牧師在圣臺前朗讀經文,莊嚴、神圣的一刻,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相視而笑。
“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舒倫堡,你是否愿意和微微﹒林結為夫妻,不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都一直對她不離不棄,直到死亡?”
“我愿意。”
“微微﹒林,你是否愿意和海因里希﹒弗雷德里希﹒舒倫堡結為夫妻,不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都一直對她不離不棄,直到死亡?”
“我愿意。”見證了兩場婚姻,終于也輪到了她自己,奧爾嘉的祝福在耳邊劃過。
宣讀完誓詞后,兩人交換戒指,然后他撩起她臉前的白紗,吻了下去。禮成,兩人正式結為了夫婦,馬庫斯用力地鼓掌,為他們的結合而由衷的高興。
馬庫斯過來,握住信新人的手,說了一番祝福的話,然后對著微微,開玩笑道,“你以后就要改名了哦?!?
“咦?改什么?”微微一時反應不及,傻傻地問。
馬庫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弗雷德在一邊微笑接嘴,“微微﹒舒倫堡。”
聞言,她撲哧一笑,道,“其實,我覺得弗雷德﹒林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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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是大結局嘍。
下集預告:
警察局前那個巨大的納粹標志被扳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四周的萬字旗也都被拔了扔在地上焚燒著,曾經12年的輝煌,只剩下蕭瑟的凋零。成王敗寇,強者決定命運。
進進出出的都是盟軍,還有一些當地的老百姓,慌忙地從亂石中爬出來,尋找他們失散的親人。沒有人再去關心納粹,對他們而言,戰爭結束了,而自己還活著,那就是一切。
林微微在警局門口走了一圈,環顧著四周,最后在正門前的廣場上瞧見了好幾具尸體,他們毫無生氣地躺著,都是穿著納粹制服的德國人。
心不在焉地投去一眼,沒想到卻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弗雷德!她心口一緊,大步流星地跑了過去,他的胸前還在流血,臉上也是血漬,顯然剛斷氣不久。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頭部,寒意絲絲縷縷地鉆入毛孔,她幾乎窒息。淚水浮出眼眶,一滴滴掉在他的臉上,她用力堵住他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救活他。
“不,這不會是真的,弗雷德,你答應過我不離不棄的,你怎么就這樣先走了?”
……
嘿嘿,設一點懸念。統計下有多少人希望太保哥領便當。不發表意見的就當時是默認他便當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