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見他聽了進去,又道,
“我雖然不是什麼五福俱全的老人,但多少誥命高了些,世俗之人也看重這些,璐姐兒在我身邊長大,面上好看些。”
賈母見他面上還有疑慮,又道,
“況且我也不是不讓璐姐兒守孝,這守孝乃人倫大禮,我又如何能阻攔呢?她守上一年半載的也是她的孝順,只是你多少得考慮一下她的年紀了吧!”
賈敬聽著心頭一動,他最擔心的便是此時牽扯進奪嫡之事中去,既然賈母這麼說了,那麼只需拖上一年,便可塵埃落定,對璐姐兒又有好處,這又有什麼不可接受的呢?
賈敬便道,“老太太說的也有道理,但還是要聽聽璐姐兒的想法。”
隨機轉頭問賈璐,“璐姐兒,剛剛老太太的話你也聽到了,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想法?”
事實上,在賈母勸人的時候,賈璐也將事情都想了遍,她不想過去,榮國府家有衆姐妹,但就像是她娘說的,那裡太亂了些,不是她能應對的,而且,榮國府裡有著萬事隨心的寶玉,女兒家的名節未必能保住。
況且她並不相信賈母,她是賈母的孫女兒,但迎春也是賈母的孫女兒,迎春還有著她的血脈,如今迎春生著病,也不見賈母有多上心,再一個她說什麼守孝要緊之類的,黛玉上京的時候也是守著孝,若是沒有陳氏在,也沒見她尊重了去,更別說是她這個隔房的孫女兒的。
但她也想去,韓氏去了,賈敬搬到了外院,這內院裡只有喜美色的賈珍還有恭恭敬敬的章氏,蓉薔兩兄弟也多在外院,內裡只有自己一個,太爲孤單了些;再者她知道很多劇情,哪怕她不再抱有拯救衆女兒的念頭,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知道卻不提供幫助,她的良心受不住。
再一個就是賈母所言還是有道理的,她不打算如同原著中的那般出家當尼姑,她想要嫁人的,就要考慮世俗的看法,她的母親去了,就得要有一個有教養的人來教她,賈母是多年的超品級誥命了,縱然她寵愛幼子讓她的名聲有瑕,但在京都哪戶人家敢不給她面子?
待到賈敬和賈母將選擇的權利交給她自己,她還是躊躇不定,道,
“一切都由老太太和爹爹做主。”
賈敬沒有猶豫,便道,“璐姐兒是小女兒,在家守孝一年,滿了一年再過去,之後也不能停止學習,丫鬟婆子、先生們都跟過去。”
說完,起身對賈母作揖長拜,道,“到時候,還望老太太多多照料一二。”
賈母這次沒有讓開,鄭重道,“這是自然,璐姐兒也是我的孫女兒,還是最小的孫女,我自然是珍愛她的。”
賈璐見兩人就這麼達成協議了,便知道他們原本就沒有讓她做決定的打算,一陣無語。
既然商量定了,賈母也就不多留了,章氏親自送了賈母回去,方罷了。
賈母離開後,寧國府從此閉門謝客,不僅是賈敬、賈珍、賈蓉、賈薔四人全部都以守孝的名義宅在家裡,吩咐章氏除了日常買菜之人,並不允許其他人進入或離開。
不僅是寧國府,京中好些跟腳深厚又機靈多變的,也漸漸感受到京城中越發波詭雲譎的氣氛,逐漸約束了家中肆意的紈絝子弟,一時間京兆尹少了很多打架鬥毆的案子。
漸漸到了炎熱的七月。
這日,守城牆的老賴百無聊賴得叼著一顆稻草,唱著閒曲,
“將身兒來至在大街口,尊一聲過往賓朋聽從頭,一不是響馬並賊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楊林與我來爭鬥,因此上發配到登州!”
“老賴唱得不錯啊!”旁邊一個瘦小的小夥兒讚道。
老賴洋洋得意,“那可不!你也不瞧瞧咱的本事!這三家店,不是我老賴吹啊,那可是......”
老賴正在吹噓著,被小夥一把拉了過去,老賴正不滿,就見小夥兒指著官道遠處飛奔過來一匹馬,上頭風塵僕僕一人。
老賴眼神好,一眼瞧出這鴛鴦掛衫的是個大頭兵,俗話說得好,先敬羅衫後敬人,守門的更是把這優良傳統發揮到了極致。
要是個華服錦衣的公子哥兒,老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讓他過去了,但就這一大頭兵,萬一一路莽撞衝撞了某個貴人,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老賴佇在大道中央,揮手大喊,“城牆重地!下馬牽行!城牆重地!下馬牽行!”
那騎馬的大頭兵彷彿沒聽見似的,一路直衝,快到了城門口的時候也不見減速,老賴撐不住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往旁邊一撲躲開了。
只聽著大頭兵在越過他的時候大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老懶啃了一嘴的泥,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衝著飛奔進去的大頭兵吐了口塗抹。
“我呸!什麼玩意兒啊!敢撞你爺爺!”
一旁原先和他說話的小夥兒,趕忙攔住了,道,
“小心著些,八百里加急可不是簡單的!”
老賴也趕緊捂住了嘴,拍了自己一嘴巴子,“我也是摔糊塗了,罪過罪過!”
“我守門也有二十來年呢,還從沒見過八百里加急呢!也不曉得出了什麼事情?”
那大頭兵一路闖進了平靜的京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跌跌撞撞來到皇宮口,一下馬就是一個踉蹌,舉著一份書信大喊,
“八百里加急!河北乾旱!惡民作亂!一片糜爛!”
大頭兵說完這話就昏了過去。
守城衛士聽聞也是嚇得不輕,不敢耽擱,忙大開宮門,一人取過書信,一人揹著大頭兵往宮裡去了。
大頭兵在京都之中一路橫衝直撞,傷了不少百姓,嘴裡還喊著八百里加急,這麼大的事情,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京都有些勢力的人都知曉了。
因著皇宮不得擅自靠近,衆人並不知道是何事,見大頭兵被救進了皇宮,只能忐忑不安等著。
唯有賈敬聽聞了此事,道,“終於來了!”
“嘭!”
“咚!”
“咕!”
“蠢貨!蠢貨!咳咳咳!”
在乾清宮中,一陣摔打謾罵之聲傳出,門口衆宮女宦官低頭一動也不動,恨不得連呼吸都屏住,做成石頭狀。
別人可以裝死,李全李公公作爲康盛帝的大太監可裝不了死,見康盛氣得臉紅脖子粗,兩隻手直髮抖,更是咳嗽個不停。
趕緊上前將康盛扶著坐下,一隻手輕拍他的背部,寬慰道,
“哎喲我的皇爺呀,不管什麼事兒都沒有您的身子重要不是,且歇歇緩緩氣。”
對著一旁裝死的宮女道,“還不快去請太醫來!”
一旁站著的人心中感念李全,如釋重負退下了,行動間雖然斯文有禮,但頗有一些狼狽倉促之感。
李全取過一盞泡好的溫溫的碧螺茶,伺候皇上喝下之後,方好些。
皇上一把推開李全,道,“你把那封信取過來,朕再詳細瞧瞧。”